“你倒是真忠心耿耿,也算你运气好,昨日晋王恰好在忙安排除夕宫中守备,没能赶到。” 贺云铮对应勉强,艰难抽出空隙凝眉反问:“为何王爷不在就是运气好?” 忆起昨日房中的昏暗和阵阵涌动的暖意,他心口还是火热的。 只是乍然听到晋王,贺云铮才忽而想起,秦恒的名讳与洛嘉似乎确实经常被放在一起,他从前只当对方是洛嘉的兄长,将心比心自己对照瑛瑛,并未觉得差错。 但日子久了,终归也能琢磨出些不对劲。 郑叔蘅闻言一顿,抽身收剑,从一旁猝然偷袭:“没什么,随口一提,毕竟你和晋王结过梁子。” 八字没个谱的事,郑叔蘅也不敢妄议,免得这犟种一下子想不开闹出事儿来,他也跟着倒霉。 贺云铮抬起枪杆抵住长剑,迟疑着将郑叔蘅弹开。 几番对练下来,两人皆气喘吁吁。 郑叔蘅感叹不已:“你还带着伤就如此进步神速,再过几个月我怕是单打独斗赢不了你了。” 贺云铮自然喜悦于进步,郑叔蘅说完之后,忽而一顿,微妙道:“昨日你既去见了郡主,她没叫你回去?” “未曾。”贺云铮把枪放回架子上,声音微微低了几分。 郑叔蘅这就来劲儿了:“甚好!你就留在这儿,明年春八成京中是要开春狩的,你如今好好跟着练,到时候直接跟我一道去!” 贺云铮连带伤的时候都能与他自己打个不分胜负,待他伤愈,再勤加练习,没准儿他日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 若是从他麾下出去的,多长脸啊! 情场失意,总得给他有些别的建树,况且要奋起之人又不止贺云铮一个,他尽早招揽到得力人手亦是好事。 郑叔蘅越想越觉得妙哉,直到和贺云铮分别,往回走入连廊中,都还在咂摸这事儿的可行性。 忽而脚步一顿,被眼前的郑阁老挡住前路。 郑叔蘅面色微变,脸上原先轻松神色一敛,平平淡淡拜了个礼:“父亲。” 郑阁老看他一眼,同样看不出多少情绪:“那就是你从洛嘉身边带回来的马奴?” “……是。不过他现在是我的侍卫。”郑叔蘅心中下意识升起警惕,郑阁老鲜少过问他结交生人之事,这次是头一遭,或许因为贺云铮是晋王府来的。 郑阁老却当做看不见他的警惕,只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自然!士为知己者死,我还不够礼遇他么?”郑叔蘅竖起浑身反骨,这就犟起来了。 郑阁老只觉得这嫡子太过耿直年轻。 他遥遥看到了这两人比试和谈话,在他的傻儿子问及郡主的时候,贺云铮明显顿挫,显然是心中稍有迟疑。 郑阁老人老,耳目却未老,他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同寻常,相较郑叔蘅,对洛嘉与贺云铮之间的事了解得只多不少。 然而贺云铮却肯为了洛嘉,一次又一次赴汤蹈火,连性命都不顾—— 要不是他真的善良到愚蠢,将自我抛到了脑后,只像条狗一般效忠着洛嘉, 要不就是这少年在自欺欺人,或许心中已知、已明白诸多事情,却仍义无反顾地扑向对方。 但不论哪一点,只要这小子一日心思笃定,都足够一日洛嘉招一招手,他就会立刻回到洛嘉身边。 郑阁老凝着远处那少年还在继续操练的身影,心中缓缓叹了口气,却不将这点戳破。 他许久不曾见过这般耿直倔强的人了,既然忠义至此,便不是个坏心眼的。 终归让这两傻子自己慢慢相处,或能收获个忠仆也说不定。 郑家权衡利弊明哲保身,不是不近人情。 郑阁老正低声叹了口气,转身欲走,郑叔蘅十分不适般瞪大了眼:“走了?您过来就是为说这两句话的?” 郑阁老脸色一垮,心想难不成非要骂你两句才舒心? 恰逢贺云铮转面,朝二人的方向,冲别人打了声招呼。 贺云铮性子固执,却真诚坦率,在何处久了都能与人交好。 而这一眼,却叫郑阁老眼脚步猛然一顿! 这少年的面貌与神态……? 郑叔蘅奇怪地看他一眼,然而郑阁老已然收回了目光,仿若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静默半晌,郑阁老看向郑叔蘅:“除夕宫宴,你也一并去吧。” 郑叔蘅警惕不已:“你要作甚?” 郑阁老怒瞪他一眼:“你若还想和李相思好好相处,便去!问那么多!” 谁知,往日这种这般最好用的话,此刻却好似不起效了。 “不行,”郑叔蘅下意识沉下脸,“我和相思是我们俩的事儿,不说我们已经……总之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你刚刚分明是盯着贺云铮看了会儿才起的主意,我不知父亲在想什么,但你不能把注意打到我朋友头上。” 郑阁老沉默许久,倒是有几分微妙地看了眼这傻儿子。 原本不过是想,若是朝中局势真能发生微妙改变,中宫重振,那郑家再与晋王太后一脉联姻,便也算再平衡一遭局势,不算多出格。 可看着郑叔蘅这番模样,他冷笑一声,甩袖扭身:“你爱去不去!” “哎?不是……” 郑叔蘅愤愤瞪大眼,就这么走了? 他还坚贞不屈地筹备了好些措辞,打算最后半推半就顺水推舟呢! 回头他与贺云铮聊起这事儿的时候,大腿都要拍青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儿!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对我的事儿松口!” 郑叔蘅掐着手指尖儿,痛心疾首! 贺云铮看他模样,就知他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略微沉吟:“如果真是这样,二郎直接去就是了?” “不行!老头子诡计多端得很,我就怕他是想趁我离府,又安排什么人来拿捏你!” 贺云铮颇为感动,可看着自己越发结实的臂膀,到底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讷讷:“那……我随你一道进宫?” 他有太后的封赏,按说中秋那日宫宴,本都可以随郡主一道进宫护卫的,如今与郑家一道,应当更无所谓。 况且,若他跟着郑叔蘅进宫,岂不是又能见到洛嘉了? 光想想,便觉得浑身发烫,唇上的濡湿似乎就在昨日。 况且贺云铮这些日子一直担心,那日洛嘉受了那般大的委屈,被人如此陷害,难保心中不会生怨。 她那样的性格,若是出席宫宴……自己该去一旁陪着才好! 郑叔蘅大腿一拍:“妙啊!届时等你进了宫,我便遣人带去到女眷那头守着,你作郡主的侍卫,等男宾们结束,我也能顺理成章去找你,偶遇相思!” 贺云铮无奈看了眼郑叔蘅,前些日子还凄风惨雨说什么来着? 郑叔蘅说好听是重情重义,说难听可真是被拿捏得死死啊,到底割舍不断。 只是不知道先前二人那一通争吵过后,李相思的心意是如何了。 不过贺云铮也不会过多置喙,这两人相处多年,或许更知晓李相思很多不被他们外人了解的好。 如同旁人都觉得,自己执迷于郡主是昏了头,可也只有自己知道,她多好。 靠近除夕的最后几日,快得像风一般刮过去。 大夫说得不错,贺云铮这身子确实耐造,后背的伤竟已恢复了七八成,他给自己每日练武的时间又增多了两个时辰。 除非是瑛瑛或者洛嘉派人来信儿,他高高兴兴地飞快给回完,其余时间皆在兢兢业业的训练。 因着上次在水榭暖阁里那一场如梦似幻的旖旎,洛嘉清醒之后,没再计较他为何不露面,而递过来的信里,更有贺云铮能认得出的她娟秀却有力的字迹。 他的书法曾受她的启发,在她手把手的教导下,从如初学者那般羸弱歪曲,渐渐变得刚劲有力,每一笔一划中,却又都蕴藏着犹如她吐气如兰的温柔。 每每收到她的亲笔信后,贺云铮总会更为奋发卖力! 正是因此,难得休沐半月的郑叔蘅与院中其他侍卫面面相觑,纷纷觉得不能输给个新来的,一众年轻汉子热火朝天,各个都像滚筒里奔跑的小鼠一般卖力蹬动了起来。 郑雪澄休沐在家,闲暇之余路过郑叔蘅的院子,见到这番景象,久久没能言语,最终只能一哂置之,回头提点厨房,多给二郎与府里的侍卫添补些吃食。 爆竹炸响,大雪纷飞,年三十便到了。 郡主别院里的众人欢天喜,从刘召手中拿过利是,各个口中抹蜜般祝贺主子新年吉祥。 院里的下人早早被换过一波,此刻尚存的都是机敏忠心的,洛嘉自然不会亏待。 可刘召看着多出的两个利是,沉吟片刻,去请示洛嘉:“郡主,这两封是……” 洛嘉正坐在妆奁前,叫丫鬟给她梳妆今晚进宫的发髻头面,金贵的东珠被金缕细丝串成一道,与乌发顺势盘旋,点缀到她的鬓角。 闻言,她青黛勾描的眼角朝刘召微侧,抿唇未说话。 那就不是点错了数儿! 刘召略微一沉吟,恍然大悟:“郡主心善,老奴这就去给贺云铮还有他妹妹送去。” 洛嘉终于开口,仿若漫不经心道:“随便派个人去送吧,这天寒地冻的,你也得留意身子了。” 刘召喜笑颜开,自然没把这话当真。 从前就算了,如今贺云铮这小子立了这么多功,刘召感念良多,自然也得真心待他。 他披上外袍与帽子,先匆匆去了趟巷弄,亲自将利是送到了小姑娘手中。 巧是巧在,柳纤和柳元魁今日恰好来接瑛瑛,除夕去他们那儿一道过,只可惜,今日这种日子,贺云铮却没空回来。 两方撞见,刘召自当寻常,另外几人却是脸色各异—— 与郡主的人上一次碰面,还是贺云铮在临江楼受罚那趟。 然而瑛瑛那日能迸发勇气,直接与虞焕之硬呛,今日刘召前来却是带着利是的,是好意。 郡主此时还能想到她…… 犹豫许久,瑛瑛还是按捺着对先前硬呛的不适与微微羞愧,躬身行礼: “民女多谢郡主,多谢管事辛劳,屋中还有热茶……” 刘召淡笑着摆摆手:“不必了,我即刻还要去趟别处,与诸位就此别过,新年吉祥,万事胜意。” 柳纤瞧着稀罕,这可是王府里的管事,便赶忙跟着她兄长以及瑛瑛一道还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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