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默片刻,目光肯确地看向长公主:“那洛嘉便唐突多问一件事——” “三年前……哦不,四年前,我郡马意外之前,太后可曾召见过什么人,或是举动有所异常?” “您与我说清楚,我便将相思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第82章 裂痕 贺云铮离开前, 被刘召叫住,提及客人来得突然,郡主无暇顾及旁的, 请他明日再来一趟, 还有礼物要与他。 贺云铮微征, 心里涌起涩意。 是的, 或许洛嘉不是不在意他, 不是冷酷无情, 只是身不由己, 她本就处在艰难的位置上, 是自己太过强求她了, 她已经在极力给到折中的办法了…… 对, 自己怎能勉强她呢? 贺云铮勉强定了心神,拱手对刘召深深一拜, 随即也不知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匆匆忙忙原路折回。 起码, 起码将郡主能给到的补偿给到柳元魁和纤纤, 不论最后官府会给出什么结论, 起码能多给他们一份傍身的依凭。 等他回去的时候, 天色已晚, 医馆的人说他走后不久,郑家的郎君来了,不知与里头的几人说了什么, 他们很快也就离开了。 贺云铮愕然片刻,下意识问:“可曾争吵过?” 大夫好笑似的看他一眼:“探病接人的能争吵什么?郎君莫要开我玩笑, 我们医馆也要关门了。” 贺云铮无意识松了口气,昏头转向地拱拱手, 拎着一袋沉甸甸的“赔礼”,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去到柳家看看。 柳家本家不在京城,只有兄妹二人以及些家仆们单独购了间宅院,贺云铮去过几次,也算熟门熟路。 却是没想到,贺云铮去到的时候,柳家兄妹因为身上都带着伤,已经各自回去休息了,反倒是郑叔蘅这个客人径自喝了个半醉,在厅堂中黯然酩酊,趴在桌上一会儿抬头看一眼,一会儿重新趴下去,连着贺云铮来了都没发现。 瑛瑛为了避嫌,一直站在院中,直到贺云铮回来她才悄然松口气,交代了如今这些荒唐,更同贺云铮小声道:“二郎君刚从公主府过来,到了之后就开始饮酒,与李娘子怕是真的……” 话还没说完,屋内的郑叔蘅忽而抬起头,无比认真严肃道:“没了,完了,结束了。” 瑛瑛颇为无奈地看了眼贺云铮,这才发现他带回来的包裹,疑惑问:“阿兄你带了什么回来?” 贺云铮才反应过来,简单说了声郡主让他带回来的。 可既然元魁已经休息了,他肯定不能将伤患唤醒,眼下这情况,又不好将郑叔蘅单独留在这儿,他去送瑛瑛回家。 所幸瑛瑛心细,同他道,她早与柳纤约好了,待贺云铮回来,她就会去找柳纤,同她一道休憩。 贺云铮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沉了几分:“她可还好?” 瑛瑛勉强点点头:“纤纤反应过来后,比我们都要豁达,还笑着安慰柳郎君,说若是脸上真留了疤,往后她出门行商反而更有魄力呢……” 苦中作乐,贺云铮脑海中只能浮现出这么个词儿。 他却是笑不出来,囫囵点点头,想起把包裹里的药赶紧拿出来:“你去休息时,将这药带给她,郡主说对疤痕有用。” 瑛瑛当即高兴不已,连连点头,又问贺云铮要如何。贺云铮看了眼厅堂中一会儿笑一会儿呢喃的郑叔蘅,叹了口气:“我守着二郎,别的等明日元魁醒了再说吧。” 瑛瑛点点头。 柳家兄妹都不是多矜贵的人,屋院里带来的家仆不多,此刻也都跟在主子身边服侍照料了,贺云铮与郑叔蘅这俩外人坐在堂屋里,竟有了种鹊巢鸠占的好笑感。 可贺云铮此刻心里乱糟糟的,平日里怎么都轻松好笑的事,此刻怎么都笑不出来,他只能低声劝郑叔蘅少喝点儿。 郑叔蘅这会儿才分辨出来,笑呵呵哼了声:“没醉。” “没醉。” 郑叔蘅点点头,自言自语般喃喃:“我就是想喝点儿,让自己心里不那么难受……” 贺云铮听他呜呜哝哝,自己喉咙亦宛若被堵着:“您去找过李娘子了吗?” 郑叔蘅又是一声哼笑,可贺云铮猜测八成是找了,揣测时间,或许和自己去找郡主的时候差不久。 “找过了,同她义正词严地说过了,此事她太过了,元魁救她本是出于好意,如果之后真为外人所指,我自不会不管她。” 郑叔蘅喉结滚动一番,随即苦笑摇摇头:“不过也大概是因为从上次临江后一别后,她就已经不信我了。其实找不找都是一回事儿,马车是谁动的手脚关系也不大,她心里对我有怨,不论这遭事儿是怎么来的,撞上了,她都是要闹的。” 郑叔蘅难得主动开了口,贺云铮心里却说不上欣慰。 贺云铮只能安慰:“这与你无关。” “不,与我有关,”郑叔蘅又哼一声,眼底微微发红,“我前面颓唐太久,近来才想起和你一道发奋。” 贺云铮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便听郑叔蘅捂住额头,似努力地回忆什么,随即强笑着和他说起自己与李相思自小相识的事。 这都是往日郑叔蘅从来不会说的,想也是,贺云铮也几乎不会同任何人说起他是如何喜欢洛嘉、如何想和她在一块的,这些事原本都是放在心尖上的私密。 若非出了变故,溃烂伤心了,谁会轻易宣之于口?更何况郑叔蘅还是借着酒劲才会如此收不住。 贺云铮便硬着头皮,被迫听他小时候如何被郑雪澄气的一个人躲起来哭,被其他世家子弟奚落,又如何被李相思发现,安慰他替他出头…… 也就是小孩子之间逞强斗胜,上不得什么台面,却最简单最给人印象深刻。 郑叔蘅如同给自己催眠一般,一遍遍说着,似哭又似笑似的摇头:“她那会儿真不像现在这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贺云铮听着觉得有些心头发沉,出于劝解郑叔蘅的角度,他下意识回:“可哪怕你早早让她在这件事上安定下心来,或许还有旁的事会让她不安定。” 比如嫁入郑家后,郑叔蘅实则不若郑雪澄上进受宠,郑家在朝堂中坚定不移,无法给长公主以及太后一脉提供什么帮助,等等等等,都是会让李相思再度不安的点。 郑叔蘅微怔,似乎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有些急迫地解释:“可旁的都是还没发生的假想,也不如嫁娶之事大啊!” 贺云铮无奈叹了口气,心知这男女之事,谁劝都没用,可到底他将对方看作朋友,想了许久,认真道: “在我看来,生死就是最大的事,她或是因为一时激动,可她确确实实险些要了元魁的命,而且我过来这一路,探听到些公主府的反应……你应当也知,她只是害怕,却并无悔过之意吧?” 郑叔蘅顿住,被贺云铮一语中的。 “见微知著,或许是我想法偏激,但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因为心悦于你,才会下意识在你面前扮作了个很好的样子?” 贺云铮说完这句,停顿片刻,扭头看向外面空荡荡的夜景, “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变的,或许时间和外力会有影响,但是我相信,仅仅因为一桩未达成的婚事,不至于将人的性格改变得那么大。” “我这么说,并非想挑拨你二人的关系,我只是不想看你自怨自艾,甚至如果等你想通,你觉得你也可以接受包容一个这样的她,作为你的朋友,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贺云铮终于说出了这番话,顿了顿,由衷道:“我也只与你做朋友,你的娘子如何,与我,与任何外人都无关,只要你自己决定好了。” 自然,若是郑叔蘅还将柳元魁当做朋友,后续的处理也得好好考虑…… 郑叔蘅半腹的酒都几乎要醒了。 他愣愣看着贺云铮,过了很久,才突然问:“你也是这样麻痹自己与洛嘉郡主之间的关系的吗?” 贺云铮猛然瞪大了眼。 前一秒还能维持公正客观的心态,仅仅被提点一瞬,贺云铮整个人宛如又重新回归到了刚来时的郁涩中。 他摇头否认:“郡主不一样的,郡主做事都有依有据……” 她心中本是有一道底线的! 然而郑叔蘅却笑起来,摆摆手:“行了,不与你说这些,元魁给你我都安排了屋子,去睡觉,睡觉。” 半腹酒到底后劲充足,郑叔蘅摇晃着起身,哑声长叹:“你说得对,凡事都是自己的事。” 贺云铮说不清是松气儿还是怅然,跟着一道起来把人扶稳,拧眉低问:“那元魁的事儿你要如何?” 郑叔蘅摇摇头:“今晚来时已与他说清了,郑家不会帮忙掩盖此事,若真有冤屈,刑部定会根据真相来判定。” 贺云铮便松了口气。 郡主虽不会帮忙,却应当也不会偏袒李相思,加之郑家态度亦如此,不论如何,此事都算尚有转机。 他也不必太过惴惴不安,待明日等等看便是。 可今日本是他寄怀多日的一天,哪怕睡前贺云铮又自我消化了许久,但看着陌生的房屋,他仍宛若不受控制般失落起来。 直到实在扛不住闭眼前,贺云铮心里都宛若梗塞着,难以平静,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 翌日清早,外头的喧嚣声传来,贺云铮猛从不安的浅眠中惊醒。 京兆尹和刑部的人难得一道进发,进了柳家后,以没有证据为由,武断认同了李相思指认是柳元魁毁坏了她的马车,将一纸诉状抵在了被叫出来的柳元魁眼前: “不过幸而后来那位李娘子也冲动,当街亦做了冲动之事,故而这纸和解书,柳贡士就签了吧。” 柳元魁与一众家仆被按压在地上,愤怒不已地挣扎着怒骂着,街坊四邻们都陆续凑到了院门外偷偷量看着。 反倒是柳纤捏着张和解书,面色苍白地与一众差役们你来我往,瑛瑛紧张地陪在她身旁,却亦努力要阻拦着这些人继续往后要来制伏柳元魁。 “柳娘子能理解咱们也是太好了,”差役看了眼柳元魁,心惊肉跳地收回视线, “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再过几日,柳贡士入了殿试,往后也就和我们大人同朝为官了,大家都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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