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管不顾,破口大骂:“我说为何从前我请旨要进宫看你,他都千推万阻,偏生今日主动召我进宫来着,合着是想让我来看看你的惨状!他是想让我激愤,还是想让你屈辱!我也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从小百伶百俐,可可爱爱的一个男孩子,怎么变成这样!我江家世代功勋,此刻还在战场上搏命呢,他是非要逼江家也造反不可!” 江柍忙安抚她:“母亲骂也没用,飞羽阁的宫娥大多是哑人,唯独那两个会说话的,也从来不张口,话传不到他耳朵里。” 屏画罗帐旁边,站着那两个血滴子。 赵华霁瞥了她们一眼,仍是气不过,胸膛一起一伏道:“他怎么可以这样,牛不喝水还强按头?!” 说着,便起身去找衣裳:“穿上衣裳,娘带你回家,若他不肯,我便一头碰死在这宫墙之上!” 江柍鼻酸,起身去里间阻止赵华霁的动作。 赵华霁翻开箱子,一件一件地找衣裳,边道:“你也不必阻止我,他知道我来了之后必定失控,就是算准了窝囊我!” 江柍喉咙哽咽得难受,哪里是窝囊赵华霁,分明是宋琅想故意让她感到屈辱。 只见那衣裳满天飞,忽听赵华霁变了脸色:“迎熹说,扳倒纪敏骞行不通,让你另想办法。” 原来经过苗医诊治,迎熹已经好转,想起杀母之痛,难以自抑,想到太后死前的种种对话,她发现宋琅和纪敏骞的关系远比想象中紧密,这才让赵华霁传话出去。 江柍闻言,震颤不已。 她没想到赵华霁在看到她这副样子的情况下,还能定住心神,谈及要事。 更没想到迎熹真的迈出了那一步。 她暗中琢磨,扳倒纪敏骞的确颇费力气,并非一日之功,可她现在需要让宋琅速死,不得不舍弃这个计划。 赵华霁仍在破口大骂:“当亲娘的怎可眼睁睁看自己女儿受辱!宋琅,你来日也会有女儿啊,你不配为人父母!” 她骂得越激烈,罗帐处的血滴子,便更加不会怀疑。 江柍配合着,呜咽道:“母亲,住手吧母亲,我是走不了的。” 赵华霁又骂几句,低声接着道:“我还有事要告诉你,你并非我的亲生女儿,而是我的侍女鸳娘之女,你的生父,乃是晏国人。剩下的事日后再说,见你如此受苦,我夜夜梦到鸳娘,于心不忍,你不要考虑大昭了,快想法子自救,回到沈子枭那里吧。” 江柍的心里像是被掷入一颗石子。 涟漪荡开,久久难以平静。 赵华霁的话这么密这么轻,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却也知道此时不是问清楚的时候。 她狠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回神,很快计上心头,低声道:“求您为宁王萧山和沈子枭牵个线吧,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赵华霁把那些衣服一件件套在江柍身上,闻言手顿住了。 她犹豫了。 赵华霁并不愿意背弃大昭,可是江柍让她做的偏偏是危害大昭之事。 可她又很清楚,这大概是救出江柍最后的办法。 而如今天下将颓,需要明主。 显然宋琅并不是那个人,她怕江家继续卖命下去,只会落得一个黄泉白骨的下场。 这样思虑着,她一咬牙,道:“好!” 作者有话说: 江柍太聪明了,躲去净室那一点是她崩溃了,被极致折磨后的防线崩塌,但很快她就恢复冷静,赵华霁也很厉害。我希望每个人物都不是背景板,迎熹的性格来说,经历种种她崩溃也可以,往前走一步勇敢起来也可以,但是还是选择她勇敢走一步。
第139章 杀杨无为 ◎“你说我红颜薄命?我乃红颜搏命!”◎ 江柍割腕初醒那日, 宋琅曾说,要让她见两个人。 这一夜,宋琅在鸿台宴宾客, 传召江柍过去。 江柍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穿衣。 她如一只精致的木偶, 任由一群宫娥为她梳妆打扮。 她换上青绿相间的宫装, 缥色的披帛绕臂间, 头戴金凤累珠衔绿玉的钗,扁头的钗杆,簪头被她暗中磨得十分锋利, 以便用来防身。 装扮完, 额头上又贴了枚珍珠花钿, 美得让一众宫娥倒抽气的倒抽气,看呆了的看呆了。 江柍浑不在意, 乘舆来到鸿台。 那时已是迟了许久, 在门口便听楼上丝竹管弦声甚繁。 她不知里面请的是什么样的人, 却隐隐有些不安,只神色如常进了殿,众人的目光无不向她看来。 江柍目不斜视。 宋琅坐在正前方,旁边留了空位, 她径直走过去,没有行礼。 宋琅愣了愣, 却是一笑:“杨先生, 你瞧瞧朕的爱妃,与从前的迎熹相比,脾气性情如何?” 江柍猝然转头! 直愣愣对上了杨无为那张熟悉的脸, 而杨无为的上首, 分明坐着黑瘦了不少的沈子杳! 到底是没能控制住那深埋心底的尖锐的恨意, 她冷声问道:“晏国的人怎么会在此?” 她寂然而立,浑身都冒着冷气。 杨无为和沈子杳都是一颤。 可很快,杨无为就十分有礼地站了起来,对宋琅一作揖,道:“回禀陛下,贵人与从前的沈子枭废妃都是绝世美人,只是……”他略一思索,“只是微臣终究是外男,不知废妃性情如何,又是才与贵人初见,不好比较。” 这话很有分寸感,极为滴水不漏。 宋琅顿了顿,忽然大笑:“杨先生谬赞了,论美貌,自然还是我那故去的皇妹更加惊艳。” 江柍又问一句:“他们究竟为何会在此!” 宋琅淡淡扫了江柍一眼,没说什么,又对杨无为说道:“方才先生说道,可以利用给迎熹出殡一事,引沈子枭过来。” 江柍目光一凛。 杨无为道:“那沈子枭对迎熹公主用情至深,当日连崇徽帝的圣旨都敢违抗,如今听说公主已死,又怎能忍住不来验明尸身呢,届时陛下只要将公主风光大葬,让葬礼看起来没有破绽,再派人埋伏在皇陵里,守株待兔即可!” “杨无为,他好歹是你的旧主,你怎能如此不堪,一而再再而三想害他性命。”江柍实在受够了所有人都把她当空气的滋味,她不顾教坊司以及众多宫人在场,厉声道,“你这种可鄙的小人,今日能为了一己之私背叛旧主,来日也定会背叛别人。” 杨无为一时哑然,却并非被戳中了羞愧处,只是碍于宋琅在此,不便发作驳斥回去罢了。 只问:“陛下是否屏退众人?” 宋琅看了看他们二人的神色,笑道:“无妨,这里的宫人都是聋人,乐伶都是哑巴。” 又转而看向江柍,“爱妃怎能如此无礼,杨先生可是朕的座上宾。” 他看着江柍,目光像淬了毒,似乎从很久之前他就在等待这一刻,他的声音如千万只噬咬人心的蚂蚁,就这样慢慢爬上江柍的耳膜:“杨先生可是用计杀了大晏郑国公叶劭的世子叶思渊,这是怎样的功劳,你可知道?” “嗡”的一声,像是什么绷断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锥心的疼痛,如当年畅春池畔的马球,如赤北大营外落湖的石子,如朔月王宫外纷飞的箭矢。 又准又狠地砸到她的心脏上。 已经过去这么久,江柍还是听不得思渊的名字。 乍一听到,她就会被拉入那场初秋的冷雨里,浑身潮湿寒凉,挣脱不得。 原来当日的雨一直都没停过。 而她也一直被困在雨幕之中没有走出来。 宋琅看到江柍伤心得几乎绝望的面孔,先是觉得痛快极了,随后又十分气恼。 为什么和她相处不过一两年的外人,都比他这个与她共同生活十年的至亲,要让她在意? 宋琅的心绪翻涌,报复之心更为深重,一笑道:“听闻当年还是迎熹将杨先生亲自引荐给沈子枭,若非有这样的机缘,又怎会有日后之事呢,说到底,朕还要感谢迎熹才是。” 话未说完,已举起翡翠酒盏:“这一杯,朕为迎熹而饮。” 沈子杳始终沉默,杨无为见状,倒是给沈子杳递了个眼色,一笑:“鄙人与陛下同乐!” 说完,也举起了酒盏,一饮而尽。 江柍自认为她是一个坚强的人,换句话说,她是个不脆弱的人。 可这一刻,当明晃晃的恶意伪装成相安无事的安宁,向她铺天盖地涌来的时候,她真的崩溃了。 江柍的这种崩溃,是明知一旦泄露就输得彻底,却还是控制不住的绝望。 是悲怆的破裂,是屈辱的无能,是意志的覆灭。 正当宋琅他们觥筹交错,一派祥和的时候,她忽然像个疯子一般捂住头痛哭起来。 她尖叫着蹲到地上,歇斯底里地战栗。 像个语言退化的孩子,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嘶吼声。 宋琅被她吓到了。 沈子杳和杨无为亦被她吓了一跳。 宋琅反应过来,江柍好像是疯了,将酒盏一推,大步跑过去,试图抱住她。 她像只野兽般挣扎。 宋琅实在被她吓到,连连道:“爱爱,爱爱,你清醒一点!” 他拼命抱住她,箍住她的腰肢。 她已经脱力,挣扎不得,却弓着腰,在他的怀里继续嚎啕大哭,如一个疯妇一般。 周围的乐声停了,宫人们都胆战心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子杳道:“不如让她下去吧,有些事,女人到底承受不来。” 就是这一句话,让江柍慢慢平静下来。 江柍粗喘着,抬头望向沈子杳,凌乱的头发,哭红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极为可怜。 可她的眼眸却亮得吓人。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杨无为背叛就罢了,你不要你的兰兰了,不要你的佛生了?” 沈子杳蓦地被击中,怔在原地。 可江柍的话还没说完,她报复性地怪笑:“王依兰这个人正直到不会转弯,是个最要脸面名声的女子,你谋反,你逃跑,留她一个人在大晏,是想让唾沫星子淹死她,还是让人把她的脊梁骨戳破?!” 沈子杳脸色铁青,周遭都冒了黑气。 他恨不得怒喝道“你不要再说了”!或者直接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可理智告诉他,他得罪不起,最终只是艰难扯出一个难堪的笑:“贵人说笑了。” 江柍被他的软弱惹得笑得更厉害:“你的佛生,在菩萨的保佑下好不容易才降生于世,那样柔软可爱的孩子,才刚刚学会走路说话,便要背负父亲是个反贼的恶名,我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你说是不是,骞王殿下。” “够了。”在沈子杳的脸色已经寒凉到极点的时候,宋琅终是出声制止了她。 沈子杳和杨无为到底还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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