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就算找理由搪塞了过去,也必定会被疑心防备。 她可以暴露。 但是牵一发动全身,难保不会因为她,而揪出大晏更多细作。 就算到时她提前刎颈自裁,以太后的性子,也一定会审问烟罗。 她只能保证自己绝不会招供,可不能保证烟罗。 她已经在隐瞒江柍身份之事上对不起大晏。 绝对不能再让大晏损失。 那么她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选择 这个噩梦,推了她一把。 她必须做点什么了。 哪怕牺牲自己。 宋琅也是碧霄看着长大的。 她了解宋琅对江柍的感情,她知道,若这世界上只剩一人有能力去拯救江柍的性命,那人不会是太后,只会是宋琅。 这日恰逢太后出宫去江家探望迎熹。 碧霄留守宫中,来到小厨房,做了一碟桂花糕。 宋琅最爱吃她做的桂花糕,太后特许他一个月可吃上一回,此事满宫皆知。 碧霄身为太后的心腹,为避嫌,平日不愿与长乐宫打交道,饶是得太后吩咐做了桂花糕,也总是遣小宫娥去送。 这次也不例外。 小宫娥于午后送了糕点过去。 天将昏暗时,碧霄出了福宁宫,众人只道她去御花园散步,都没在意什么。 她也的确去了御花园,闲逛许久,路上还遇到不少宫娥嬷嬷向她问好。 直至掌灯时分,她悄然来到宫中西南角的一处荒草园。 这里原是先帝丽婕妤的寝宫,后来丽婕妤小产,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先帝为让丽婕妤静养,便不许人随意进入这座宫殿。 实际上哪里是为静养,不过是生厌了,觉得不吉利,便把她圈禁罢了。 后来丽婕妤死去,常有宫人听见哭声,传什么怪异闲话的都有,渐渐地就没有人到这来了。 此处就这样荒废了下来,野草连天,处处蛛网。 然而十年前,碧霄与晏国之人在这里接头时,拨开荒草,竟有无数萤火虫从中飘荡出来,点点荧光把秋日装点的好似世外仙境。 从此之后她便常常过来,捉萤火虫给江柍扎灯笼玩。 她此刻面对这荒芜之景,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就如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看向这人间的美色一般,那么的安详静谧。 身后响起脚步声,碧霄的笑骤然僵在脸上。 一道颀长的影子覆盖了她的影子,她转头,对上宋琅一双深不可测的眼。 “姑姑想见朕直接到长乐宫求见便是,为何要在桂花糕中塞纸条呢。”宋琅一动不动地观察着碧霄的神色。 此话实是明知故问。 碧霄心里明白。 她笑笑,既已作出决定来到这里,便不愿再绕弯子,而是直接说道:“陛下身边的烟罗已经怀疑爱爱的真实身份,但求陛下务必解决了她。” 宋琅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来:“你是如何知晓。” 碧霄见状,跪地说道:“因为烟罗与奴婢均为大晏的细作,烟罗见陛下宠幸曲瑛,而曲瑛与爱爱长得像,她便起了疑心,又怀疑到十几年前那场大火,特来询问奴婢,可奴婢为了爱爱,并未对她说实话。” 宋琅眯了眯眼,眉宇之间已有杀机。 碧霄已然豁出去了,又说:“奴婢既然说出烟罗身份,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陛下能为爱爱解决后顾之忧,那么奴婢甘与烟罗同死。” 宋琅深深沉默下来,似是在思考权衡和分析其中的关系。 他知道,眼前这人已经做好必死的打算。 他不是从她的话语里察觉到的,而是从她从容而慷慨的眼神中。 他打量着碧霄。 从前太后常说,碧霄年轻时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可他似乎从记事起,碧霄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眼角堆满了皱纹,笑起来时眼里有光,那皱纹好似散发的光线。 太后身边两个得力的嬷嬷里,他是更喜欢碧霄的,她手艺好,会做糕点,也会做哄孩子的小玩意,却又不止是手艺好,她待江柍也更体贴,看向江柍时的神情更真诚。 当初江柍去和亲,江柍想让碧霄跟去,可太后正是忌惮二人之间的这种感情,最后还是选择了段春令。 临行前一晚,江柍与碧霄抱头痛哭,后来江柍私下嘱咐过他,要帮她好好照顾碧霄。 他把双手背于身后,来回踱了几步,而后顿住,再次看向她。 他从未怀疑碧霄的只字片语。 想起她决绝的“愿与烟罗同死”,他轻轻扯了扯笑。 他也是历经着宫廷之争的人,岂会分辨不出,眼前的人一边爱着江柍,一边爱着大晏,最终对江柍的母女之情,打败了对大晏的忠义之心。 如此,总算是没辜负江柍的真心。 宋琅缓缓开口:“此事朕明白了,你回福宁宫听信便是。” 碧霄看向宋琅,有丝疑虑。 宋琅只说了一句话:“爱爱曾让朕好好照顾你。” 碧霄闻言喉头一哽,难忍酸涩,落下泪来。 宋琅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离去。 碧霄在原地无声哭泣,直至起风了,阴云密布好似要变天,她才离开。 翌日,碧霄便闻烟罗失足落水的消息。 出事当晚,烟罗就被埋进了宫人冢。 世间多的是造化弄人。 碧霄哪里知道,烟罗死前,就已将消息递到了沈子枭之手。 作者有话说: 其实普通人就算觉得曲瑛像公主,也不会多想一层,往身份造假事情上琢磨,偏偏烟罗是细作,而且是能一路混入御前的细作,几件事串联便推出真相,却也聪明反被聪明误。 明天双更。 0点和21点。 追更的宝宝们,希望大家可以推荐给你们的好朋友,小说搭子。 下本《红尘之上》,非常带感的一本
第37章 出征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走。”◎ 江柍在沈子枭的生辰之后, 又是一连七日没能见到他的影子。 她在沈子枭书房里翻看密函之后,已于翌日清晨把消息通过段春令传了出去,算来也到了该传第二次消息的时候。 她本想再去无极殿走一趟, 却不想午膳之前, 沈子枭竟来了她这里。 他进门后便淡淡的, 看着像是几日未合眼, 疲乏得很。 江柍见状,只觉是战事让他烦忧,想打听, 又怕打听不当暴露自己, 几番挣扎, 干脆不问了,又觉得他实在阴郁, 便老老实实给他呈上一碗百合莲子粥来。 他却没吃, 站了起来, 说道:“今日来你这里,是有事要与你说。” 江柍不觉有他,歪头一笑,故意说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你能想着我?” 他却满脸正色,拂了拂她的头发说:“我要出征, 不知对你来说, 是好还是不好?” 江柍即刻就瞠目结舌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会?” 江柍一听,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攫住, 霍然喘不上气来。 在这模模糊糊的窒息中, 她好似耳鸣了, 听到山呼海啸般上阵杀敌的声音,又好似眼花了,闪现出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场景。 有那么一刻她险些落泪。 他本是打过许多可以载入史书的大胜仗的人,她不知自己为何把这次出征想象的这么危险。 心里难受,竟是安慰不好了。 她停顿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叶将军离朝才半月,大军还未到赤北呢,怎会忽然又要殿下前去?” 沈子枭淡笑:“你不要激动,此次出征是我主动请缨。” 江柍就更不懂了:“为何?” “我收到密信,叶劭半路突发头疾,若他不能领军,换了主帅,朝中最可能担此重任的便是祝勇祝大将军,可他是恭王的人,我不能看他打胜仗分了我属下的功劳,亦不能助长其他皇子的势力,却更加不能看我大晏吃败仗,故而此行,舍我其谁。”沈子枭如此说道。 江柍听罢,所有想说的都说不出口了,只问:“何时出发?” “三日之后。” 江柍心里说不清的滋味,不由挪到沈子枭面前,伸手抱住了他:“那又何时能归呢。” 沈子枭眸子阴沉,语气却如常,只道:“快则三五月,慢则一两年。” 江柍僵了一僵,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其实这消息来得虽说有些突然,却在情理之内,可她打心里不愿让他去。 一来是新婚分别,于大计无益。 二来是行军艰苦,总有难以预知的风险。 她靠在他胸口呜咽说道:“打仗总是有风险的,我舍不得。” 听她这么说,沈子枭抬起手臂,轻抚着她的背:“打仗是苦,但为了边境的百姓,不算什么。” 他的声音虽软,眼眸却平静得如结了冰的湖面:“只有为国家拼杀过才能体恤将士的不易,才能知晓何为‘将军白发征夫泪’,何为‘都护铁衣冷难着’。只有为子民战斗过,才能问心无愧地享受臣民的跪拜,天下的供养。” 沈子枭一番话,让江柍心里也像燃了一团火似的。 只念,他来日会是一位好君主。 沈子枭把她松开,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务必好好照顾自己。” 江柍叹道:“我有人伺候着,风吹不着,雨打不到,倒是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不只是为我,更是为了你的臣民,为了妙仪和陛下,在天之灵的母后……”话至此处,她停顿下来,一笑,“但最主要还是为你自己。” 沈子枭深深看着她,试图从她的眼眸中探出她灵魂的样子。 怎会有人,把谎话说得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浓长的眼睫搭了下来,看似寻常的一个动作,却压住了心底的复杂,再抬眸,他犹然一副平常的模样,笑道:“不能再和你说了,怕待久了,就不想走了。” “不要,多陪陪我。”江柍只觉对他无限依存。 毕竟同床共枕多日,他待她又实在是很好,突然要分别了,还是因打仗而分别,她难免生出许多情绪来。 他却笑着转过身去,而后嘴角绷直,边往外走边说:“晚上来无极殿帮我收拾衣物。” 江柍没有说话,只默默看他从软帘处消失,又从窗子里瞧见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扶銮殿,却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等沈子枭再回到扶銮殿的时候。 江柍已在轻红浅碧的协助下,替他收拾好了衣物。 沈子枭站在那小西窗下,看她们主仆忙活。 江柍梳着利索的反绾髻,戴着襻膊儿,把袖子挽得紧紧的,一会儿蹲下整理衾褥,一会儿起身查看书箱,一会儿提醒浅碧“要多带几件厚衣裳”,一会儿又对轻红说“鞋袜都检查仔细了,行军打仗鞋袜是最重要的”,几句话说下来,倒真有种寻常人家操持家务小主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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