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赶来, 忙说:“殿下恕罪, 臣女先是因避开府中众人耽搁了时间, 偏生这馆子又难找, 找了许久才找到。” 沈子枭抬脸看她,只见她化了浓妆。 晁东湲忙低下头,生怕他发觉自己是为打扮才迟到的。 沈子枭自然是不会点破什么, 他十分有礼, 说道:“坐吧。” 又命人上了菜, 而后亲自去关上包厢的门。 关门声很轻,可还是让晁东湲心尖一震。 沈子枭回身坐下, 说道:“想必你也饿了, 不如先用饭。” 晁东湲点头说好, 心里却慌慌的。 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 沈子枭下意识掏出袖口中的云龙纹镶宝石金戒指把玩。 谁也不开口讲话,晁东湲只觉四周安静得让人坐不住,不由又放下筷子, 问道:“殿下找臣女所谓何事,不如明说了吧。” 沈子枭手上动作停滞一瞬, 见她眼眸清洌, 坦荡如砥,才道:“不愧是将门之女,豪爽大方, 如此, 孤便直言了。” 晁东湲紧张的肠胃绞痛, 他只觉她心直口快,却不知她是因太害怕,才干脆豁出去,早死早超生。 沈子枭说道:“孤找你来,是想亲自对你说退婚一事。” 晁东湲攥紧了衣袖,咬牙才止住颤抖。 屈辱的感受油然而生。 可不知为何,她不能忽略的是,她竟松了一口气。 沈子枭直视她的眼眸,说道:“从前晁将军与孤提及此事,孤只觉晁将军乃是孤的忠臣,纳你进门也是亲上加亲,孤也定会好生照料你。但时至今日,孤已娶妻,你只能屈居妾室之位,孤不愿你受委屈,亦不愿误你青春,思前想后,觉得还是退婚为妥。” 他的目色是真诚的,却也是凉薄的。 因为他的真诚,就是让她明白,他对她无情。 晁东湲听了沈子枭的话,却比想象中平静。 她不允许自己避开他的目光,便直接回视过去:四年老群每日更新完结文群四而二尓吴久以四弃“殿下说话滴水不漏,臣女却觉得可叹,您连在陛下面前过了眼的婚事都敢退了,却不敢告知臣女真实原因吗?” 沈子枭眉心微动。 从前他虽然见过她许多次,却也只是一照面,如同看到任何一个人那样没放在心上。 可她这句质问,却让他第一次认认真真把目光投向她 她是少有的,如青松翠柏一般的女子。 沈子枭知道,若不对晁东湲说真话,便是轻视她了。 他坦然开口:“诚如你心中所想,孤深爱吾妻,不能再另娶她人。” 晁东湲察觉到了。 既不敷衍,也不随意,他给了她一次真诚的平视。 她的目光收紧,只觉心中的死死防守的坝口被沈子枭这一句话冲刷决堤了。 她许久无法回他一句什么。 而他也没有催她一定要回应什么的意思,只是淡淡望着她。 晁东湲闭上眼,平静许久,才说道:“臣女料到殿下会说此事,却还是不敢信,殿下英名盖世,竟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背信弃义。” 沈子枭脸色微变,却未言语,只因晁东湲所说,他无从反驳。 晁东湲又说:“我以为会是太子妃娘娘来见我。” 沈子枭握紧了戒指:“此事是孤的责任,不该拉她挡在前面。” 晁东湲闻言无比痛心:“可殿下有无想过,您这样会使我晁氏一族离心于你,为了女人而放弃权力,更会让您的其他属臣寒心。” 沈子枭默默良久,并没回话,他只问她一句:“你甘心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么?” 晁东湲呼吸都屏住了。 沈子枭好狠,一句话便让她鸦雀无声。 却也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凝望他已经太久太久,直到此刻,她才回过头来,望向自己。 “天底下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不爱之人。”晁东湲苦笑。 沈子枭淡声说道:“正因如此,孤才不能误你深宫寂寥。” 晁东湲自嘲一笑:“可臣女早就心系殿下。” 她露出落魄的神情:“那日在马球场上,您赞我马球打得好,从那一刻起,我便动了心,后来我拼命练习马球,只为获得与您一同上场的资格,也唯有那种时刻,我才能与您站在一起。可谁知到头来,殿下并不喜欢场上之人,而是恋慕场下之人。” 她是次次魁首的场上之人,江柍是只懂皮毛的场下之人。 晁东湲说完这些,竟出奇地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像是憋屈堵塞已久,终于宣泄出去。 沈子枭默默无言。 因他深知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薄情。 而晁东湲却忽然想到王依兰生产那日,江柍对她说“本宫根本不在乎你是否嫁进东宫,因为你视若至宝的太子,于本宫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她很想问问他:“你既如此爱她,那她对你呢。” 沈子枭语调寂然,眼神却温柔:“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话如利刃般插进晁东湲的心房,十个字便是十个窟窿,十次流血。 她看着沈子枭的眼眸。 想到的却是江柍。 她想起同是那日,江柍对她说,“你是聪慧的女子,身上亦有普通女子没有的豁达与潇洒,只是认准一个理儿惯了,许多事便不懂转弯”。 她不愿被那个女人看低,便抑住悲伤,过了许久,才长舒一口气,说道:“既已说到这个份儿上,若我再恬不知耻抓着殿下不放,恐怕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我会与父亲明志,宁愿为一介布衣的正妻,也绝不为王侯将相的妃妾。” 说到此处,她的眼眸骤然变得坚定,好似有一缕火苗从她眼眸深处亮了起来。 她道:“但殿下这样退婚,我心里也是觉得屈辱的,我想求殿下答应我三件事。” 沈子枭没有考虑自己是否能办到,直接问道:“你说。” 晁东湲说:“那日我与琥珠公主一同打猎,听她讲峦骨娘子军的故事,内心十分羡慕。我希望来日殿下若登基,请允臣女为大晏打造一支娘子军。” 沈子枭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此大胆,不愧是将门虎女。 他毫不掩饰地对她露出欣赏之情,就像一个主帅爱惜地看向自己的兵,他笑道:“孤答应你。” 他没有半丝犹豫,倒让晁东湲微微吃惊。 一时间心中又喜悦又苦涩,喜悦于他没有看轻女子,苦涩于这样一个男子她却与他再无可能。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既不能让他爱她,那么也不能让他轻视她。 她坦然说道:“第二件事,我希望殿下允诺,日后让臣女自己挑选夫婿,而非盲婚哑嫁。” 沈子枭依旧没有半分迟疑:“好。” 晁东湲深呼吸,最后一次直视着沈子枭的眼眸,说出第三件事:“最后一件事,我希望殿下答应我,务必登上皇位,成为一代明君。” 沈子枭定定回视于她:“这亦是孤心中不可动摇的壮志。” 晁东湲闻言,便笑:“多谢殿下。” 沈子枭静默许久,而后起了身,拱手弯腰向晁东湲行了个极为严肃的大礼,而后才转身离去。 晁东湲就这样看着他退出自己的生命。 好像一根支撑自己许久的骨头,被硬生生地从血肉之中抽离。 她很想哭。 掐着手心忍住了。 直到门被关上,她才流出两道清澈的泪水。
第74章 退婚(下) ◎“朕听闻你已被此女魅惑。”◎ 从“无名小馆”离开之后, 沈子枭径直进了宫。 他告诉崇徽帝自己与晁东湲两厢无意,请求他打消赐婚的念头。 崇徽帝听罢,只把玩着手上的念珠, 戏谑问道:“是不娶晁家女, 还是以后都不娶?” 沈子枭早已决意永不再娶, 可还是答道:“以后自会纳其他人进门, 只是儿臣不愿误晁家小姐终身。” “是么,吾儿何时也有妇人之仁了,竟会考虑一个女人的终生?”崇徽帝淡淡笑道, “还是说, 你考虑的并非是晁家姑娘?” 崇徽帝的眼神很淡, 却如钩子般直直抓住人的心:“朕却听闻你对那昭国公主甚是喜爱,怕不是为了她才打消纳妃之念吧?” 沈子枭神色从容, 说道:“父皇明鉴, 儿臣绝非此意。” “是么……”崇徽帝把玩手中念珠, “可朕耳中已听闻不少闲话,说你已被此女魅惑。” 沈子枭垂首沉默。 崇徽帝的多疑和试探,他怎会看不出? 鱼与熊掌,向来不可兼得, 可他偏生是一个非要勉强的人,如今既已选择打乱从前的计划, 少不得要重新排兵布阵, 那么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得比之前更加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他大脑急速运转, 豁然想到一个崇徽帝绝不会怀疑的借口。 可灵光乍现的同时, 胸腔骤然袭来痛楚。 他咬紧了牙关, 不让自己颤抖—— 对不住了。 对不住了,母后,我要打扰一下你。 “父皇,您非要让儿子说实话吗?”沈子枭缓慢地抬起头来,眸中一片黯淡。 崇徽帝被他的眼神扯痛了眼睫,却只是极短的一瞬,皇家无父子,何况是天子与太子,他很快便恢复审视,漠然地看着他。 沈子枭见状,只是嘲弄一笑,说道:“儿子并非心仪于迎熹,爱护她不过是因为她有一双与母后极为相像的眼眸。” 崇徽帝猛地一怔。 他低下头来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奇怪的,竟空无一物,可为何,他感到尖锐的、如同被利器刺穿的疼痛? 有多久了,有多久不曾有人在他的面前提起她? 他以为他都忘了,结果只是记得更深。 如同一片碎掉的瓷片,本来插在身上,随着年岁更迭,悄然埋进了血肉里,于是剜出来的时候,疼的人以为自己就要咽气。 可是哪那么容易就会死呢。 老天爷便是要让人老成枯朽腐败的树皮,再把往事在人心上磨啊磨,直至筋骨寸断,血肉模糊,让人疼的连咽气都难,才肯把人活埋。 念珠骤然崩裂在手中,几十颗浑圆的珠子,骨碌碌散落一地。 沈子枭如一块固执的石头,一动不动望着崇徽帝。 那一刻他心底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报复的痛快,滚动的珠子像是在他心上舞动,雀跃,欢呼。 崇徽帝很久之后才开口说话,他道:“你若真心没有被美色迷惑,也要拿出行动来才是。” 这便是一国之主的坚忍与决心。 纵是上个瞬间,还痛苦到失态,可呼吸之间,就已经恢复如常。 沈子枭见怪不怪,总归是应付完了这一关,他恭顺垂首,掩饰掉眉宇之间多余的神色,说道:“儿臣今后必定加倍励精图治,为父皇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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