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是那日在萧承嗣旧宅暴露了行踪,魏枞将她救走,张行舟一时无法才与老侯爷合谋将她囚禁,无法是想困住她,害怕她将查到的事情告诉梁帝。 只是为何是冬至日过后? 她脑中飞速闪过各种念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按照惯例,本朝三岁一亲郊制,今年恰逢三年南郊祭天大礼。 难道冬至这天有大事发生? 她面上神情变幻,老侯爷将一切看在眼底,却只是笑了笑并不言语。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公主是聪明人,只需安心在此静养便是。” 老侯爷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自那之后除了每日侍候她的婢子她再未见过外人,被囚禁的日子里她尝试过了许多法子最终都无疾而终,眼看着距离冬至越来越近,她心中愈发焦躁不安。 她不见了,皇兄有没有发现,魏枞有没有找她? 半夜她躺在床榻上,一双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湘妃色承尘,心底的后怕困扰得她无法安寝,直到东方破晓她暗暗下定决心,必须要搏一搏。 她开始绝食,日日躺在榻上发呆,困了就睡,饿了也迫使自己沉睡。 婢女不停地劝说,她闭上眼睛翻过身不言不语。 滴水未进的第四日她意识开始模糊,已经分不清白日黑夜。 意识昏昏沉沉之际,觉察到身边有人将自己抱在怀中,温热的米粥滑过舌尖熨帖了早已饥肠辘辘的肠胃,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丝丝暖意。 永嘉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男子好看的下颌,一只修长的手指将盛了米粥的汤匙送入她口中,干裂苍白的嘴唇有了米粥的滋润有了一丝血色。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只用一双黑亮的眸子望着他,空气中有米粥的香气,还有汤匙碰到粥碗的清脆声响。 直到一碗粥见了底,他将碗随手放在塌边的小几上,抬手轻轻揩去她嘴角的粥渍,动作温柔好似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在他即将收回手时骤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她的眸光潮湿,期期艾艾地望着他,“放我走,好不好?” 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 她比上次见面清减了许多,不大的一张小脸因为消瘦显得眼睛很大,他方才抱着她时只觉怀中躺着的是伶仃一截艳骨,瘦弱得令人心疼。 他只觉得鼻腔酸涩,说出来的话都是酸的,“枳枳,快了,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永嘉闭上眼,仿佛能听到身上血液逆流,骨骼激烈碰撞发出的声响,胸腔里的愤怒让她再也无法压制,她骤然用力推开他。 他猝不及防撞上塌边的小几,粥碗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她咬紧了牙关,满含热泪的眸子死死盯着他道:“魏枞,别让我恨你!” 他眸中掠过一丝伤色,但依旧温和地开口道:“枳枳,外面太危险了,留在这里待冬至一过我即刻带你出去。” “为什么啊?你不是说让我相信你的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分明已经决定要相信他了。 他放开捏到变形的拳头,伸t z出手将那副强忍颤抖的身躯虚虚地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别怕,会没事的。” 她咬着唇,身体抑制不住地抖动,唇齿渐现血的痕迹。 手探入枕下摸出一支打磨得锋利的金簪,未曾有丝毫犹豫,她骤然抬手将金钗抵在他颈间,凄然道:“放我走。” 他早已察觉到她的动作却无动于衷,拥着她的力道愈发收紧。 锋利的簪尾扎在颈侧,他却似无知无觉,不躲不闪。 永嘉满眼绝望,用力推开他的怀抱,将簪子刺向自己的脖颈,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杀他,况且以他的武功她根本也挟持不了他。 她只能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他。 “叮——”金簪划过雪白的颈子划过一道儿血痕,被人重重打落在地。 她愣愣看着地上的金簪,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泪落在唇角,笑得凄楚无比,“我真是没用啊,既下不了手杀你,也杀不了我自己……可是魏枞,倘若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皇兄的事儿,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枳枳、枳枳……”他双手捧着那张泪湿的脸,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她如被抽离了灵魂的人偶任由他抱在怀中,泪水如泉一股一股地自永嘉眼角无声涌出,他亲吻着她的眉眼,不含一丝情欲,他将自己的脑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呢喃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害怕的那些事情发生。” 自那之后的几日她仿佛坠入一个不曾醒来的梦里,昏昏沉沉中总有人细心温柔地喂她吃些软糯的肉糜粥。 冬至前一日下了雪,宁王立在晴雪亭望着酣雪烘霞、光炫绮树的美景,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茫然之感。 身后脚步声响起,宁王回头见到来人,心里的踟蹰之感愈发强烈。 秦孟元道:“明日便是冬至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与程家不同,宁王初初并未有谋逆之心,当初与帝王失之交臂,他也未曾升起这般念头。 真正有了不轨之心是从知晓宋宁玉被玷污之事开始的,但如今宁玉走了,他心里的那点因怨恨而激起来的谋逆之心竟也退去了不少。 似乎看出了宁王的退缩,秦孟元冷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王爷以为您还有后路可退吗?” “可是,时间太仓促了,本王还未做好准备。”他总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至今尚未能完全掌握各种势力,倘不是张行舟逼迫他也不会这么快就举事。 对程家来说,这些准备完全不够,但陛下不断对程家残部打压,再这么耗下去他们将会被拆分个干净,不消半年世间将再无程家军。 秦孟元眯了眯眼道:“世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本王还是有些不放心。”宁王仍旧惴惴不安。 秦孟元冷笑一声道::“您放心,在下会给王爷多加几道筹码,让您这颗心放回到肚子里。” 昏睡的时间太久,永嘉已不知今夕何夕,但这日半夜她突然意识回笼,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厮杀声,初时以为是听错了,直到声音越来越近,她的一颗心也怦怦跳了起来,难道是皇兄来救她了? 门被人一脚踹开,她尚未来得及问出口就被人一记手刀打昏了过去。
第99章 诏书 ◎今日李赟必须退位!◎ 承平十二年十一月日至, 帝祠天于南郊。 圜丘祀天是天子祭天仪式中的一种,通常在冬至日或正月上辛日举行,祭天礼仪复杂而庄重, 这些繁复的仪式是为了彰显天子对昊天上帝的崇敬和敬仰, 并以此祈求神灵赐福攘灾的心愿。 祭祀之前天子及所有官员都需要斋戒, 天子需在两日前谒清宫、朝太庙,百官于祭祀前一日至斋宫习仪。 这日未及黎明, 百官已准备就绪, 龛壝木爵官恭请各神版至祭坛之上。 依照本朝的规矩祭祀分为:燔燎——五齐——酢——云门之舞——分酒澧——赐福——赐胙这七个环节, 第一步燔燎即为请神降神。 不多时就有典仪官唱‘燔柴迎帝神’,奏黄钟, 鼓乐声随之而起, 皇帝服衮冕, 头戴十二旒冕,执圭, 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行祭礼。 刚刚宰杀的小牛犊被置于祭坛之上,皇帝执香依次叩拜诸神君及列祖列宗,百官伏地叩拜。 耳畔的鼓乐声如此熟悉, 永嘉听出是祭天所用乐舞《皇矣》, 如此说来她离祭天的天坛并不远, 但天坛四周是没有高大建筑物的,距离最近的应是祈谷殿, 这里是皇帝正月郊祭的场所,里面供奉的是太微五帝, 寻常人根本就进不来, 是谁将她带入这里? 她的双手、双眼被缚, 口中亦被塞了帕子, 耳朵因此变得异常灵敏。 倏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顺着一层层木阶向着她所在的方向逼近,脚步声最终在她的身旁落定,有人解开了蒙在她眼睛上的帕子。 骤然接触光明那刻,永嘉被刺痛了眼睛,她慌忙垂下眸子偏过头避开了刺目的光线,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人的面目。 秦孟元!永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一刻她看到了窗外的景象,果然如她猜测的一般,她在祈谷殿的三层楼阁之上。 她用力扭了扭身子,眼睛恶狠狠瞪向秦孟元。 秦孟元轻笑了一下,伸手拽掉她口中的帕子。 “来人呐——”永嘉张开嘴朝窗外大喊,尽管她知道此举多半徒劳。 果然,秦孟元嘲讽道:“祈谷殿内外都是我的人,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至于祭台那里更没有人听得见,我劝公主还是省省力气。” 这里距离祭台距离太远,况且鼓乐声太大,根本就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也怪不得秦孟元这般有恃无恐。 “你抓我来做什么?”她被绑缚在后的手指挣了挣,被捆缚了大半夜,她的肩背很是酸痛,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痛楚。 “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替你……揉一揉?”秦孟元俯下身,说话时脸贴得很近,让她几度不舒服,额上甚至出了一层冷汗。 他的手顺着椅背向着她的腰际滑去,永嘉吓得大气不敢喘,咬牙道:“秦孟元,我是你舅母,你想干嘛?” “自然是伺候舅母更舒服一些。”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际,轻轻摩挲,甚至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永嘉只觉难堪,她突然身子前倾,用自己的头狠狠撞向身前男子的头颅。 巨大的疼痛与晕眩感袭来,一阵阵的天旋地转,身前的秦孟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自己一头撞倒在地,同样的头晕目眩。 只是未及二人恢复神智,外面忽然响起轰然一声巨响,永嘉直觉不妙,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恢复清明,往窗外看时,果然看到一团灰色烟雾。 方才听到的分明是爆炸声,她惊恐地转过头望向踉跄着爬起来的秦孟元,怒道:“你们做了什么,方才是什么声音。” “呵呵……”秦孟元捂着额头,一双阴鸷的眸子盯着永嘉,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对她冷笑道:“张行舟在燔柴炉中埋了炸药,想必你那好皇兄此刻伤得不轻,哈哈哈……” 皇帝在降神礼后将牲体和玉、帛等祭品放入燔柴炉焚烧,倘若秦孟元所言是真,皇兄定是凶多吉少,永嘉满心满眼的绝望,巨大的悲愤顷刻侵占脑海,她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们!” 黑色浓烟翻滚,群臣被吓了一跳,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是昊天大帝发怒了!” 朝臣尚未回过神,祭天台下跪了一地人,竟无人敢上台查看究竟,浓烟之中踉踉跄跄奔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奉礼官,大喊道:“上天降威,天子之过……上天发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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