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踉跄着奔到魏枞身旁,见他脸色煞白,紧闭双眼,不由焦急地拍打着他的脸颊,只是无论她如何呼唤也不见他回应。 苏枳心乱如麻,颤抖着手指撕开他的衣衫,检查身上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双手,他的肩上、腰侧、双腿上尽数深可见骨的刀伤,她手指抖得不能自已,不知这样的伤他是如何坚持到现在。 踉跄着站起身从马背上取下临行前准备的伤药,眼泪在眼眶里不断翻滚,几乎让人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害怕泪水打落在他的伤口上,她咬紧了牙关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能死啊,你可千万不要死……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吗,倘若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告诉你,魏枞……” 她从前跟娘亲学过些粗浅的医术,后来为了冒充苏军医的女儿又刻意研习过一段时间医术。 她颤抖着手指撕开他的衣衫,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本是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她却因为手抖做得异常艰难。 整整一个时辰,她方才勉强帮他包扎好伤口,此时她已满头大汗,汗水濡湿了后背,冷风吹过,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抬头见日头正烈,难以直视。 苏枳感觉脑袋一阵阵晕眩,好半晌才恢复力气,再回过头时却早已不见了马的踪影。 她试着拖动魏枞,奈何他身躯似铁铸般难以撼动,她心慌得厉害,却不知该怎么办。 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淹没,她害怕地抱紧了魏枞的身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口中不住地唤着魏枞的名字,“求你别死,魏枞!快醒过来啊……我真的好害怕……” 她如小兽般不停的呜咽,哭得累了便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有轻微的响动,她睁开眼发现魏枞醒了,但他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口中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苏枳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她必须得先找到庇护之所,再寻些吃食,不然魏枞的情况会越来越差。 即便不被追兵追上也会活活饿死在这里。 “少蕴哥哥……” 魏枞迷迷糊糊的望向她。 苏枳用力拉扯他的胳膊试图让他站起来,她喘着粗气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好在魏枞虽然意识不清,但却听话,在苏枳的帮助下勉强能够站起,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苏枳根本辨不清方向,只想着找一处藏身之处,等卫延或是陈闲找来她们就有救了。 浩瀚的戈壁仿佛望不到尽头,远处似乎有连绵的土墙,墩台矗立,残垣逶迤。 明明瞧着不过百步之距t z,却是怎么也走不到跟前。 肩头似有千钧之重,每走一步都要花费许多的力气,苏枳死死搂着魏枞的腰不肯松手,不经意偏头瞧见他胸前再次洇湿的鲜血,顿时便失了力气,心慌得一塌糊涂。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我们就到了。”她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想脚下被什么绊了下,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耳畔响起魏枞的呻/吟声,苏枳感觉掌下一片濡湿,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 “你怎么样了?”苏枳慌张的查看他身上的伤势,但眼前天色昏暗她已看不太清他伤势如何,只能咬紧了牙关不让哭声溢出唇瓣。 魏枞似乎又昏了过去,任是她如何呼唤也不见答应。 苏枳抱膝坐在他身边,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她埋下头狠狠压住自己的手腕,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可以的。 她一定会带着他安全回家,一定会的。 可是,路为何那般长,长到她看不到尽头。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起身四下里寻找吃食,却也不敢走得太远。 魏枞身上有浓烈的血腥气,夜里许是会引来沙狼,她须得想办法燃起火堆。 好不容易捡来些干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生火。 苏枳深吸了口气,起身在魏枞身上一阵摸索,摸到火折子的瞬间她不由喜极而泣。 火苗窜起的那刻,苏枳觉得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她坐在魏枞的身边,攥紧了他的手,轻声呢喃:“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这一日一夜的奔波她实在太累了,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苏枳睁开眼睛见到清醒过来的魏枞,心中欢喜异常正欲说话却被他制止。 “有人来了。”魏枞压低声音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漆黑的夜幕下静悄悄的,她并未察觉到有旁人,但出于对魏枞的信任她点了点,她四下看了看道:“躲哪儿?” 约莫一盏茶工夫后,一行十几人的队伍出现在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 一人跳下马走到火堆旁试了试草灰的温度,用突厥语道:“他们刚离开不久,四周看看有没有躲在这附近。” 耳畔有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沙子透过薄纱慢慢渗进来,流入鼻腔。 倏地腹部传来一阵重压,她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几乎咬烂了嘴唇才拼命抑制住一跃而起的冲动。 脑中有嗡嗡声响,浑身的血液也在沸腾。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一只手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 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蓦地,一股大力将苏枳从沙子下拽起,甫一呼入新鲜空气她便抑制不住的大口喘息,鼻腔中吸入的沙子让她抑制不住的咳嗽。 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冲她摇了摇头。 苏枳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许久之后方才恢复了平静。 “咳咳……”魏枞放开她的嘴,自己却咳得更加撕心裂肺。 苏枳赶忙凑过去本想替他顺气,却被一口滚烫的鲜血惊在原地。 滚烫鲜血溅在她脸上,她倏地怔在原地,下一刻心如刀绞。 她慌乱地的拿袖子替他擦,可口中的鲜血却越擦越多。 “别忙活了。”魏枞一把推开她,勾了勾唇角冷笑道:“都这时候了,何必再惺惺作态呢?” 苏枳愣住,不知他在说什么。 “是谁派你来我身边的?大长公主?陛下?亦或是程大将军?”他的话轻飘飘的却似锥子一般,每一句都深深刺痛了她。 “我……”苏枳的心底早已是兵荒马乱,她甚至不知该如何来掩饰,也早已忘记了掩藏脸上的情绪。 魏枞身形晃了晃,以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半晌嗤笑道:“何必再装呢?如果是苦肉计,我劝你还是算了。先前我同你虚与委蛇不过是瞧着你有几分姿色,瞧了这么久如今倒是乏味了。” 说罢,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便走,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脚步,背对着她冷笑:“实话告诉你,我从未失忆,从见你的第一面我便知晓你是细作。不过,每日瞧着你像跳梁小丑一般做戏,倒是有趣的紧。” 苏枳呆愣在原地,脑子像是被人一刀劈开,久久不能反应。 眼见着那道儿身影踉踉跄跄几欲倒下,她忽然拔足朝他奔去,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身,脸颊贴着他宽阔的背脊,凄声道:“纵然我用了些手段来到你的身边,可我从未害过你。” 魏枞的身子一僵,眼底有复杂的情绪翻涌,低低的饮泣声透过背脊传入肺腑,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猛然收紧。 心底难言的痛楚甚至超过了身体的疼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余疏离和嘲讽。 “未曾害过我?”他冷笑道:“既如此你又是如何知晓密信之事,又为何故意将我引到突厥境内,又是谁将我的行踪透露给突厥人,无非是想借突厥人之手要了我的命罢了。” 苏枳闻声一震,猛的抬起头来,苍白的面容之上满是不敢置信。 密信之事便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前日她临睡之前发现桌上有封信,信上只说了魏枞有危险交代了时间地点,再无其他。 她私以为是自己的亲信折冲府宋珂送来的,即便是心中有所怀疑,但她从来不敢拿他的命去赌,觉察到他有危险便不顾一切地追了过来。 那时慌乱中她去找陈闲,对方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只能点了几个死士随她一同前来营救,半途中又恰好遇到了他手下的斥候小队。 可是这些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何况是多疑的魏枞。 “你说这里是突厥境内?”她昨日只知没命的奔逃又哪里分得清方向。 魏枞心中酸楚,却仍旧用力掰开她的手,冷笑道:“别再装了,你接近我究竟是何目的?” 他用了十成力气,苏枳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 她颓然地趴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洇湿了身下的砂砾。 明明事情不是这样的,可一开始就用欺骗换来的感情又如何能解释的清楚。 他的眸中满是嘲讽与冷漠,仿佛她在他眼中是极为肮脏的东西。 “呵呵……”苏枳痛得难以呼吸,手指用力握紧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到头来手里只抓了满满的沙子,抬手的刹那又尽数从指缝里流失殆尽。 似是想通了一般,她蓦地笑出声来,“我自然是为了遗诏而来。” 她用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站起身冷然道:“只要你交出遗诏,我便保你性命无虞,便是程大将军也奈何不了你。” 似乎是早料到是这般答案,魏枞眼中的光亮渐渐消失,他的身子也似一瞬间佝偻了许多,惨白着一张脸默然将她望着,许久之后方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从未见过遗诏,也不知它在哪里。” 当年魏枞的祖父从宫中取得遗诏后返家,途中遭遇匪祸,当时魏枞也在,一行四人俱命丧崖下,唯独年少的魏枞活着回来。 世人都道那封密诏除了他,再无人知晓其下落。 瞧出苏枳眼中的质疑,他嘲讽的笑了笑,背过身道:“你若想要我性命回去领赏,那便来吧。” 他的背影颀长,锦袍与乌发在风中飞扬,纵使身受重伤,依然似巍峨的山,翱翔的鹰。 可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陪在他的身边。 苏枳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走近,在他面前站定。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面容,眼中盛满晶莹的泪水,唇角弯起,笑得又甜又媚,问道:“我可以亲亲你吗?” 他垂眸视线与她纠缠,他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但却在她踮起脚尖时主动弯下了腰。 那般的温柔却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苏枳闭上眼睛,悄然贴上他滚烫的唇瓣,与他唇舌纠缠,细腻又灼热。 他嘴上说着不要她了,可唇舌勾缠的每个瞬间都是抵死缠绵。 嘴巴会说谎,但是心却不会。 她在顷刻间明白了他的心意,唇角弯起的刹那,泪水擦过两人的两颊,在下颌汇聚成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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