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溯当时衙房内走出来。 调查多日的失踪的银子终于有了线索,他需要尽快去处理。 找到十万两银子,才能做扳倒赵贵妃的铁证。 赵贵妃毕竟是贵妃,若是不能一举将赵贵妃拉下马,他日后定会遭受到报复。 这也是为什么锦衣卫难做的缘由,他们要开罪的不是无知小民,而是朝中重臣,是后宫嫔妃,是当朝皇子,这些人有足够的势力,所以不能给他们喘息、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他这桩案子一定要处理的足够干净。 不是犯案的人死,就是他死,他爬上去的每一步,都浸着鲜血的气息。 在南典府司沉浮多年,没有人比沈溯更懂得这个道理,权利与权力,金钱与金钱,互相碰撞之间,没有共赢的人,只有生与死。 思及至此,沈溯的面色更冷。 每每碰上案子,碰上生死之间的事,他平日里那点伪装出来的温和便会被他彻底撕裂,露出来他残酷的底色来。 经过南典府司的屋檐下,掠过灰檐白墙,沈溯从南典府司出来的时候,萧言暮远远便瞧见了这么一幕。 挺拔高大的锦衣卫千户从人群中走来,鳞甲飞袍在他身后微微摇晃,他迎着雪冬薄凉日光而出,似是一柄出鞘的利剑,满身峥嵘,杀意凌然。 因周身锋锐太盛,故而连那张昳丽的脸也叫人不敢直视。 萧言暮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沈溯。 她一时间有些心惊,竟觉得此时的沈溯,是她完全没有认识过的样子。 而此刻,沈溯已经行到了他们身前。 他目光锐利的扫向他们二人,在看到萧言暮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李千户。 瞧见萧言暮的时候,沈溯有些生恼。 他知道李千户是想带着萧言暮来他面前犯贱,招惹他一回,但是萧言暮不懂事,李千户还不懂吗?这是查案,萧言暮一个柔弱无骨的女人来山里,必定要遭受到一些危险。 没脑子的蠢货! 沈溯暗记了李千户一笔,等回了南典府司,他非得打这个王八蛋一顿不可。 —— 没人能看到沈溯眼底里一闪而过的恼怒,只有李千户察觉到了。 李千户站在一旁,笑的更贱。 沈溯的步伐不曾停留,他经过所有人,走到了最前方,翻身上马。 与此同时,其余人都跟着翻身上马。 他们每个人都一刻不差的跟随着沈溯的脚步,动作间会发出整齐的声音,比如鳞甲飞袍翻起、铁靴子踏入马镫的声音。 萧言暮比他们笨拙多了,也慢得多,在她爬上马的一刹那间,她听见了绣春刀出鞘的声音。 第一声来自最前方,萧言暮抬眸望过去,瞧见一片薄凉的日头光下,沈溯的背影挺拔坚毅,他的左手正从腰侧提过,将绣春刀拔出一半来。 下一刻,跟随在沈溯身后的锦衣卫也随之拔刀,上百把刀“铮嗡”出鞘,肃杀之气直席云天——刀锋出鞘,百无禁忌。 这是南典府司办案前的规矩,只要拔了刀,执行任务便不需要顾及身份,反抗者死。 凌然的杀气似乎化成实质,使人心口紧绷,萧言暮后背都跟着麻了一片。 下一刻,行在最前方的沈溯提马而行,剩下的人也随之提马。 策马奔腾间,狂风怒号,萧言暮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这是她第一次跟随南典府司出任务,希望一切顺利。 —— 南典府司这次所行的目的地叫鹿鸣山,是京郊的一座山,萧言暮的老家就在鹿鸣山附近,所以她对鹿鸣山还算是熟悉,以前他们村子里常有猎户去打猎,萧言暮也走过几段山路,但是后来嫁人了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了,现下再去回想,只觉得有些陌生。 鹿鸣山因离京城近,故而常被选做游猎的地点,特别是秋冬两季,常有贵公子带着府宅内私兵,一道儿去鹿鸣山围猎。 故而鹿鸣山山道常有人修缮,山脚下也有人烟居住,到了冬日,还有很多猎户上山打猎,并非是人烟罕至之地。 但是,鹿鸣山极深极广,且还与其他几座山脉相连,找个地方藏下十万两白银,也是轻而易举。 从南典府司一路出发,奔赴到鹿鸣山时,已是午时左右。 京中落雪,山道早已被雪覆盖,雪山叠叠高几何,堆琼积玉簌簌然,头顶上的日头落到雪山上,将雪山照耀出一片刺目的晃白光,一阵冷风吹来,南典府司的马蹄声已经踏碎了鹿鸣山脚下的薄雪。 “所有人不得分散,随我进山。”北风冷冽间,骑马立在最前面的沈溯道。 鹿鸣山的地势形态沈溯了然于胸,之前派出去的锦衣卫已经将最有可能藏匿银子的地方绘制成了地图,入山之后,沈溯只要带着人找到地图地点,然后逐一开挖就行。 这一过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辛苦,他们起码要耗费几日的时间在山里,雪很冷,一旦入了夜,更冷的彻骨。 更要命的是,山间积雪甚重,山路都被掩盖了。 山路并非像是平时在京中、在郊区中走的路,那些路都平缓,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大坑,但山间不一样,你不知道脚下的路有没有石子,是不是一条浅沟,雪下有可能埋着各种东西,这会极大的阻碍他们的行动。 沈溯他们直到天黑,才行到一处可能藏着银子的平缓地,便在此开始捡柴烧火,划分出一个营地来,安营扎寨。 山里的夜有些可怖,天地间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任何一点光亮,只有月色悬在天上,但当月亮藏在云后的时候,四周就只剩下了黑。 纯净的黑,什么都看不见。 幸而南典府司的人都带了火把,火把的火苗在山风间被吹得咧咧作响,艰难地照亮着一小片地方。 此处是一片可能有银子的地方,所以大部分锦衣卫都在挖地,只有一小部分人在安营扎寨,沈溯和李千户不知道去哪儿了,萧言暮被留在营地里,与程小旗待在一块扎帐篷。 帐篷很简单,就是个简易携带的大毛毡摊子,用几根铁器撑住,能堪堪塞下两个人。 萧言暮不会扎帐篷,所以只蹲在一旁看程小旗扎帐篷,偶尔递过去一些东西给程小旗用,远处的锦衣卫们挖地的时候,经常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她偶尔歪着头看过去,还能看见铁锄头砸在硬石头上时迸溅的火星。 寂静的山间罕见的这么热闹,不知道是不是动静太大,惊到了这里的走兽,远处的山野间偶尔会传出一两声狼嚎。 单听狼嚎颇为渗人,但左右一看,四周又都是人,便又不觉得多害怕了。 程小旗动作快,三下五除二便扎好了羊毛帐篷,拉着萧言暮一起躲了进去。 她们俩是整个队伍里唯二的女人,当然可以挤在一起睡,只是在这种地方一定睡不好,俩人挤在一起,给凉掉的手炉换了碳,又拿出点东西面对面的凑合着吃。 山中艰辛,所以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俩人飞快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就躺在帐篷里抱着暖炉。 她们俩比起来外面还在吭哧吭哧砸地的锦衣卫们已经不错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渐渐都觉得困顿,声音便越来越小,然后挤在一起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们俩睡过去的时候,山间正掀起来第二次狼嚎。 狼嚎穿云啸月,似是要将天地间都撕裂,隔着老远儿也能传进沈溯的耳朵里。 当时,沈溯正蹲在地上探查土色。 火光在他的面上流淌,更衬得那张锋艳的面庞肃杀冷沉。 天色昏暗,山风冷冽,锦衣卫已经将这一小片地翻下了三尺深,新鲜的土腥味儿直冲人的面,火把照耀下,堪堪能看清楚一切。 目前还没有看到任何箱子、银子之类的东西,看来这一地点并不是藏匿银子的地点。 沈溯收回目光,站起身来,面色冷淡的看向人群,道:“先休息,按班轮夜值守。” 一行人便开始夜间休息。 —— 沈溯行回帐篷的时候,正瞧见萧言暮跟程小旗的帐篷。 帐篷是纯白色的,在月色的照耀下朦上一层亮银的光,在这个黑暗的山间,似是一片净土。 他途径过去,听见帐篷里面传来两道沉稳的呼吸,显然萧言暮和程小旗已经睡着了。 沈溯的心微微松了些。 他跟萧言暮生气归生气,却也不会真的将萧言暮丢到危险的地方不管,但李千户可不一样,李千户做起事来,只顾着他自己,不会细致的考虑到所有全局,有时候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恶趣味,他就会做出来和局势完全相悖的决定。 如果不是李千户与沈溯真有情谊,他早被沈溯摁水刑里八百回了。 等到回了南典府司,他便将萧言暮调配到他自己手下去,让萧言暮跟着李千户这个没脑袋的蠢货,他放心不下。 沈溯思索片刻后,转身要离开,他没有太多时间来管萧言暮,这一趟山中之行,他要找到十万两银子,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太重,只能先压着跟萧言暮置气的事。 毕竟,距离顺德帝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七日了。 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看见李千户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挤眉弄眼的和他笑,他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瞧瞧,被我抓到了吧。 沈溯面无表情的盯着李千户看了片刻后转身离开,并且又记了李千户一笔。 等他把这个案子查完,他得打李千户两顿。 —— 山中的夜晚十分寒凉,而人到了夜间,总会觉得浑身发冷,哪怕有手炉在,也不怎么管用。 萧言暮便在这种冰冷间,缓缓醒过来了。 她到底还是身子薄,受不住特别长时间的辛劳,冬日寒风一入体,便叫她难受极了,但在这种地方,睡也睡不好。 而在她旁边睡着的程小旗已经睡得很沉了,隐隐还有鼾声传来。 萧言暮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头顶的昏暗,然后摸索着自己的大氅,找出来一颗补身的参丸,塞到了舌头底下含着。 药物很有用,不过片刻,她便觉得身上隐隐发热起来,不再那般冰冷了。 她有这么一个丹药含着,会好受一些。 萧言暮安静的继续在帐篷里躺着,想再睡一会儿,明日醒来还有的忙,他们还要去下一个地点,不挖出来银子,他们不会从这里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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