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当敬宁姐姐一盏茶。休管旁人议论纷纷,只需问心无愧,我们便乐得自在呢。”温憬仪娇俏一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宁莳点点头,举盏示意:“同敬。” 有了这一出,温憬仪总算不那么郁闷了。 她有心与温沁和好,可温沁总不愿搭理她,每每见她过去便起身走开,她也实在没有办法。 回到郡主府,冯子阶又送来一个坏消息:“永嘉的主政官员收受了苍南侯世子所赠的一些土仪,说是只给永嘉一地,别处都没有。” 憬仪简直心累得说不出话来。 褚玄沣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无论她如何冷拒,他都要像块狗皮膏药般黏上来,直把人恶心得够呛。 “让他们都退了,像什么话。”她懒懒吩咐道。 冯子阶却面有难色:“郡主,这些事您不好管,也不该管。” 她虽贵为郡主,可却无权参与封地主政,只能接受汤沐邑而已。她可捐赠银两用以赈灾,却不能主导官员们的行动。 冯子阶的话,直白而实在,憬仪也只好无奈沉默。 “这褚玄沣是哪根筋搭错了,偏生要这般纠缠我。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舔着脸派人来送东西。现在更过分了,连我的封地都不放过,光明正大贿赂官员,他这不是上赶着给别人送我的话柄吗?” 想起几月前他派人送来的合浦明珠,憬仪蹙眉道。 冯子阶恭敬回她:“郡主有所不知,再过一月,便到了各地手握兵权的军马统帅入京受阅的日子。褚世子替苍南侯来受阅,现已在进京的路上,赠送官员的礼物,应当是他在永嘉暂住时所为。“ 他看了看那扇嵌百宝紫檀木屏风,将屏风后之人遮得严严实实,于是面上的担忧之意丝毫不曾遮掩。 这位苍南侯世子,将阵仗煊赫到了十分,显然来势汹汹,势在必得。 郡主,不知会如何应对。 “进京?”憬仪沉吟道:“很好,那我正好借此机会与他说明白,让他不要再做无谓的事了。我又不喜欢他,凭他是什么兵马大元帅,与我何干?” 说完这句话,她才忽然惊觉自己的口吻与温沁何其相似。 从前她可是只计较利弊得失之人,从何时开始,竟然也会把“喜欢”二字挂在嘴边了? 皇祖父历来教导她,身居高位者,不可轻易流露喜恶,更不可凭感情用事。 她现在,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于是憬仪便更觉得对不起温沁。 她确实不曾考虑到姐姐的想法。 “子阶,劳烦你亲自替我送个信给长清郡主。”想了想,她吩咐道。 冯子阶愕然。憬仪和温沁关系亲密,二人之间一向只通过侍女传信,今日怎会…… 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恭敬应是。 憬仪想起那日在平王府,温沁提起明月楼的花灯节,想来她定然很期待。 唉,既然是她欠温沁的,便该无论如何也要补偿。否则,她又怎么对得起二人这么多年来的感情。 思罢,她便即刻起身到书案前,提笔亲书。墨渍未干,她忙甩了甩,又匆匆装入信封交与冯子阶。 她不让壁青她们去送信,正是怕温沁生气不肯见,只有冯子阶去才能体现出事情的严肃与严重,想来温沁会见他的。 *** 自妙严寺回来后,温洳贞总算多了一分心安。 赵明甫虽然陪着温憬仪去,但见到她时却很高兴,可见他对自己也有几分真心。 “贞儿,赵夫人又派人送信来,可见有多急迫。永嘉和赵明甫的婚事,必须想法子解了,否则再拖下去,等她十八岁生辰一过,可就来不及了。“蕙妃慢条斯理地挑着香炉里的香灰,对女儿道。 温洳贞唇角微翘,有些羞涩,道:“可是明甫哥哥说,他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约,便要被人口诛笔伐,说他是薄情寡幸之人。母妃,咱们再给他点时间罢,别逼他。” 蕙妃斜睨一眼洳贞,风情万种,恨铁不成钢道:“偏你好说话。他要是敢这般对温憬仪说,只怕温憬仪早就一口回绝了。你呀,到底是我把你宠坏了。” 奈何景德公主不服:“母妃,我也是为了我和明甫哥哥的将来。抢姐姐夫婿的名头很好听么?这事儿要是没有个万全之策,我可不想坏了名声。” “什么叫‘抢’?赵明甫心悦的是你,那温憬仪与他之间说到底也只有一道先帝遗旨罢了,是她夹在你二人中间。法理不外乎人情,就算是先帝还在世,也不能强扭不甜的瓜。”蕙妃言辞振振,显然觉得自己句句在理。
第17章 明月楼 温洳贞边听边点头,忽而又叹息:“唉,可是明甫哥哥忙呢。他这些日子在翰林院待得不安逸,那些老学究竟敢给他气受。明甫哥哥的学问我还不知道吗,我看分明是那些人见不得他才华出众,心怀妒忌打压他。他情绪不好,我也不敢拿此事一再逼他。哪像温憬仪,只顾自己快活,还要明甫哥哥陪她去逛什么寺庙,当真是自私至极。” 看女儿这一片痴心的模样,蕙妃忽然有些担心。 她就算被平乾帝宠爱这么多年,也不敢把真心完全交付。帝王心深似海,即便如她这般伶俐之人,有时都觉得看不清枕边人的想法。在这宫里,除了自己,她谁也信不过。 女儿这样深情,若是赵明甫胆敢有二心辜负她,蕙妃想想便觉不能忍。 “不行,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心中大致有定夺了。” 蕙妃酸溜溜道:“你哥哥前些日子送信进宫,说是苍南侯世子竟不知怎么回事瞧中了温憬仪。” 苍南侯府常年盘踞北疆,手握雄师之兵,势力极大,连平乾帝有时都感到不安。 若不是看他们一家还算恭顺,有召必回,平乾帝早已不放心了。 “看不出来那丫头还有这般狐媚的功夫,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搭上太子那头,都不惜得自己那……”冰清玉洁的身子。 后头的话太过露骨下流,蕙妃忽然想起女儿还在一旁听着,便住了口。 “苍南侯?”温洳贞嫌恶地皱眉,道:“父皇不喜欢他们,我也不喜欢。何况这些蛮夷之地的武夫,定然粗蛮无理,温憬仪怎么会找这样的人。” 蕙妃一笑,也不作解释:“总之,若是褚玄沣中意她,我们不妨帮帮他。” 见温洳贞似有不解,蕙妃也没将话说得太透。 虽然苍南侯势大,可平乾帝的心思她到底揣摩出几分,只怕今年便要有动作削弱他们的势力了。温憬仪若是嫁给褚玄沣,到时候只能跟着他一家在南疆过苦日子,倒是也不错。 翠微宫内冰块摆得极满,又有冰扇送来徐徐凉风,蕙妃享受着这凉风,满心惬意地思索着。 *** 因继承前朝底蕴,自晏朝开国时,晏京便十足繁华。 晏水穿城而过,蕴养此地千百年,也造就了独特的晏京风情。 家家户户都依赖晏水为生,连晏京的大小销金之地,也都坐落于晏水之滨。 其中以江边楼为首的四大名楼,乃是晏京最富盛名的胜地。 江边楼可一览晴风十六渚的大好风光,深受文人墨客追捧,白日间高朋满座,来人络绎不绝;小兰亭以兰花闻名,又因位居山丘之上,登临高楼可居高临下遍观晏京风光,往往为喜观夜景之人追捧;叶华居则以醇香美酒享誉京都,好酒之人吹着江风,举杯痛饮,如此畅情惬意之事不可错过。 唯有明月楼,既不以美景出名,又没有佳酿引人。 可奇就奇在这位明月楼的老板是个女子,且极会做生意。她不爱抛头露面,只靠着祖传的花灯手艺,将个明月楼装点得流光溢彩,路过之人都忍不住要停下来细看一番。 而她们家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更不知吸引了多少年轻女子纷至沓来,只为一顶“花神”桂冠,便可请老板亲手制作一盏独属于这姑娘的琉璃花灯。 因老板手艺奇绝,又不轻易亲自制灯,她一盏花灯如今在市面上倒被炒成了有价无市的稀罕物。 能得她亲手制的一盏花灯,是可以做传家之宝的。 而这花灯节,正是要求有意出席的年轻女子们,手持一盏由自己装扮的花灯,亲自挂在明月楼前的大街两侧。 路过行人们则拿着一份从明月楼购买得来的花神笺,若看到了十分中意的花灯,便将花神笺投入花灯前的竹篓内。 在敲锣声过后,便由明月楼当众验票,票数最高者,即为“花神”。 这噱头固然有些夸张,可对女孩子们却很是有吸引力。 能在这一日将自己的作品挂在街上示众,已是一件很有意趣的事情。若能成为花神,则更是无上荣幸。 何况女儿家往往也将自己打扮得美艳动人,来来往往的鲜妍女子,又成了明月楼前的一道胜景。 来客们即便只欣赏这些素日足不出户的女子,也已足饱眼福。 因此这一日的明月楼前,可谓是将晏京所有的人潮都吸引来,摩肩擦踵,宾客如云,热闹繁华至极。 憬仪派冯子阶送去的信上,正是邀请温沁与她一道过花灯节。 憬仪已经在信中言明,这次不为别的目的,只是想诚心诚意向她道歉。知道温沁向往这天许久,憬仪特地在明月楼订了最难订的雅间,可俯瞰满街灯光。 不得不说,憬仪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姐姐的,温沁在看到信的时候,便已然动心。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心,温憬仪早早前来,又点好了一桌子温沁最爱吃的菜,待温沁人到时,正好菜齐。 见到这一桌热气腾腾的佳肴,还有款款而立,略含歉意看着她的憬仪,温沁心中最后一点怨气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你做什么这么客气?我还需要你站着迎接我么。”温沁嘟了嘟嘴,莫名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便率先对憬仪道。 憬仪心中忐忑落定,这才绽开笑颜,道:“我这不是为了向我的好姐姐赔罪么。快一月过去了,你已拒绝见我好几次,我生怕今日又惹得你不高兴,这才战战兢兢。还请长清郡主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了。” 说到最后,难免语气中有几分落寞。 温沁心中不是滋味,低语道:“我也不是气你。那天我说错了话,自觉没脸见你。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憬仪大感欣慰,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娇滴滴道:“我也做了错事,不该不问你的意愿就替你去见顾焰。这下我亲自摆席款待你,你吃了我的酒,就不许生我的气了。” 说着,她端起酒盏,笑递与温沁。 温沁不胜酒力,一杯下去,便已面若朝霞,但她还是又倒一盏,也对憬仪道:“同此理,你也喝了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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