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被她扑了满怀,宣晟混身僵硬,良久,才小心翼翼抬手抚触她的长发。 他拢住温憬仪的后背,低语:“此番回京,必有一场恶斗。庆王与太子相争,为置对方于死地,难免危及他人。我身处天子心腹之位,两党皆是虎视眈眈,欲拉我下水。你与我之间的关系不能过多暴露,否则定会给你带来灾难。届时我会命许阙尽全力护卫,你只需安心过日子,离这趟浑水远远的,知道吗?” 温憬仪却摇头:“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从前我不过与赵明甫有婚约,蕙妃和庆王便要设计对付我。如今我虽远离朝局,难免有身不由己之时。师兄,与其令我坐以待毙,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让我做你的助力。” “胡闹!”宣晟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以示不虞:“朝堂之争并非你想的那般儿戏,行差踏错半点便动辄攸关生死!你该好好活着,享受你尚未开始的人生,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师父师娘交代,如何心安?” “我的人生我自己说了算!师父都说我若为男子,定不比我父王差。既然来了这金玉做的囚笼里,又岂能轻易做那逍遥世外人?此事你若不应我,我就自己回京去,从今后与你陌路!” 看似柔弱似水的人,倔脾气发作起来,连宣晟都拿她没有办法。 “冥顽不灵。”良久,宣晟叹了口气,揪了揪她耳朵,如训诫如示弱般道。
第56章 回京 “许阙, 你明日下山一趟,将我订的那支竹笛取回来。记得检查一遍,看看笛身有没有瑕疵, 是否刻上了‘鸾玉’二字。你看着我做什么?” 温憬仪一面杵腮点着要带回京中的物品, 一面漫不经心吩咐着在旁收拾的许阙。 谁知她不过偶然回首,却见许阙正偷偷侧过脸盯着她细看,被她发现反问后, 连忙低下头接着收拾行李,磕磕巴巴道:“我没有, 不, 奴婢没有。奴婢明日一早就下山去娶笛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忽地想起今早许阙与袖丹的争吵一事, 问道:“怎么,你跟袖丹还没和好?” 袖丹正巧端着燕窝羹进房,闻言皱了鼻子:“郡主,奴婢与许阙分明好得很,今晨只不是一点小误会而已。” 说着, 她使了个眼色给正这头张望的许阙,二人眼神交汇,不约而同莞尔。 观这二人神色, 不似作伪, 倒像是真的和好,甚至比今早之前要亲昵得多。 她不禁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们作出这幅神神秘秘的样子, 还不快给我从实招来。” 许阙憋不住, “扑哧”笑出声来, 紧接着,袖丹也捂着嘴, 一面耸动着肩膀偷笑一面暗暗瞟温憬仪。 “两个臭丫头,早上还争得脸红脖子粗,这会儿偏生又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还一道联起手来欺瞒我,我看你们是手痒想抄书了。”为何只是跟师兄出了一趟门,这写云居上下便如失了心智一般疯疯癫癫的,温憬仪不满,嘟囔着威胁二人。 还是在内室收拾衣物的璧青闻声出来,指指袖丹,又指指许阙,道:“没规矩,郡主面前也能这般放肆了?待回了京里,要请嬷嬷来给你们紧紧规矩了。” 温憬仪一回写云居便宣布了她与宣晟即将回京的消息 ,此讯一出,譬如石子投湖激起涟漪。因时间紧促,众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收捡整理各种行装。 “正是,璧青,还是你最好。这两个丫头都疯了,莫不是吃了云浦山上的毒蘑菇,伤了脑子?”好歹还有一个正常人,温憬仪顿时来了底气,反问二人。 袖丹笑嘻嘻地,也不解释,只回她:“郡主,奴婢们今日确实上了趟山,只不过并非去采蘑菇,而是怕郡主冷,去给您送披风的。谁知,郡主并不需要,害得奴婢们白跑一趟。” 此话何意? 温憬仪浑然摸不着头脑,甚至一旁的璧青都忍俊不禁,连忙用手帕掩唇。 见温憬仪看她,璧青才压低了声音,道:“郡主有所不知,今日她二人互不肯认错,奴婢便罚她们一道去给您送披风。她二人在山庄里没头苍蝇似的乱绕,多亏了许阙识路,听护卫说少师大人带着您去了天权楼,便径直过去了。谁知,她们到了天权楼下,却瞧见您和少师大人……” 相拥而立。 这四个字,璧青忍了羞意,说不出口。 只觉“腾”的一下,温憬仪白玉似的脸颊烧得通红,双眼如沾了蜂蜜一般亮晶晶地要滴淌下泪花来,在暗黄色灯光下更显得艳色如炽,灼人心扉。 她喃喃不知该作何反应,头脑一片空白,霎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趁此机会,袖丹忙朝着许阙使眼色,许阙会意放下手头活计,二人相携一道偷偷溜出了主屋。 良久,温憬仪猛地扑身在桌子上,发出低低呜咽声。 璧青吓了一跳,怕她心里觉得丢了面子过不去,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形,就听她藏在臂弯内,如泣如诉哼哼唧唧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没脸见人了!” 如此,璧青转忧为喜,失笑出声。 她克制着笑意弓下身来宽慰道:“郡主,这是好事情,奴婢们替您高兴还来不及。不过还请郡主恕奴婢僭越,其实您应该早些将此事告知奴婢们才是。您不愿张扬,有奴婢们替您遮掩着,反而更不容易被人察觉。眼下奴婢已经叮嘱过袖丹和许阙,她二人只是性子活泛了些,实则一心为您,绝对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的。” 温憬仪被她哄了许久,这才勉强直起身来,低垂着脑袋,像是霜打了的白菜一般有气无力:“我、我不好意思说嘛。可早知有今日,我还不如先告诉你们。” 语气中满是后悔。 璧青又道:“郡主放心,这是好事情,她们替您高兴还来不及。从前有赵明甫一事,固然惹人生厌,可眼瞧着您对男女之情寥寥无甚兴趣,奴婢们也到底担忧。如今您能接纳少师大人,他素来洁身自好,加上从前师兄妹的情分在,定不会叫您受了委屈的。” 能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来,不枉她素日待她们一片赤诚,温憬仪心头温热,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拭了拭眼睛,破涕为笑,嘴上还不肯服软:“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洁身自好,说不准就私下流连于勾栏瓦舍,温香软玉在怀。” 璧青笑道:“郡主天人之姿,能得您青眼的男子,必是世间第一流,您该相信自己的眼光。” 闻言,温憬仪一时动容,拉住璧青的手,道:“好璧青,你们待我如何我心里明白,今后定不会叫你们受委屈。只要有我在,一定好好保护你们。” 璧青乍然泪目,道:“奴婢信的,您一直都是如此。” *** 云浦于温憬仪而言,就是一处可暂供她寄存心魂的世外桃源。可是心魂终究不能离体太久,就像她迟迟早早也要回到晏京城中一样。 她来云浦住了两月,从秋末至初冬,云浦的雪还未落下,她却又要告别。 温憬仪坐在马车上,从窗内看向门梁上高悬的四字匾额,满心不舍。 “只是暂别,待事情落定,我又带你回来。到时候,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看出她的不舍,宣晟驾马来到马车之侧,对她说道。 温憬仪点点头,道:“走吧,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做呢。” 说罢,她利落地阖起车窗。 这一次,再无幼时离去前的惶惑与悲伤,心中惟余安定自然。前路纵然漫漫,可有人陪着她走,又是别样风光。 马车辚辚,碾过来时路,众人一路往北,周遭景色日渐萧瑟,山色一片枯黄,看起来冷清孤寂。 待至晏京,已下过今冬第一场雪。不过十一月初,却一片天寒地冻,冷得人瑟瑟发抖。 此番回京,还有一人与他们同行,正是在弘毅书院内作答的学生朱铮。 温憬仪早几日便已派人送信回京,告知她返程的消息。入城前,宣晟将一切布置妥当,命人护送郡主府车马走官道慢慢入城,他则带领一干心腹,快马加鞭先行赶回。 如此掩人耳目,正是为从前之事,宣晟心有顾虑。 有一个温长策知晓他和温憬仪之事,便已经生出这许多事端,若再多些人知道,恐怕日后温憬仪的处境会更艰难。 待温憬仪车马行至京郊,郡主府侍卫统领孙谦与冯子阶已带领人手在此处迎接。 她习惯了峡南温润宜人的气候,甫一打开马车,直面晏京这茫茫冰天雪地,冻得打了个哆嗦。 “臣等恭迎郡主,郡主一去两月有余,至今方归,一切是否安好?”冯子阶难掩激动,才见她,便忍不住出言询问。 对上他满含关切的眼神,温憬仪顿了顿,扫视了一旁其余人等,才道:“我一切都好,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郡主府有劳二位操持了。此处天寒地冻,我们先回府再说。” 郡主府已然布置得暖意融融,叫人一进去便混身松懈了气力,只想长久地蜷缩在熏炉之旁,沉沉入睡。 可这也不过是奢望。 温憬仪换过家常衣服,饮了润燥的雪梨银耳汤,便吩咐许阙:“传孙谦和冯子阶来见我。” 她们不料温憬仪才落定就开始操劳,略有吃惊,劝阻道:“郡主,今日疲乏了,不如先歇下,待明日再传他们也不迟啊。” “若能如此便好了,只怕是情势不由人。”温憬仪捏了捏眉头,忽然觉得自己的这动作有些像宣晟,一时怔住。 师兄定然比她早至,也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 骤然分离,不比从前在山庄日日都能相见,待空闲下来,才惊觉她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这样一个人在。 温憬仪只觉心里空落落的,颇不是滋味。 正出神,有人叩响房门。 “郡主,冯大人求见,说是宫里传了旨意来。”侍候在外的侍女进来通传。 “让他们进来。”她强打起精神,吩咐道。 冯子阶果然是带了公公来传讯的:“郡主安好,陛下和太后娘娘听闻您今日回京,说是许久未见甚是思念,特命咱家前来传旨,着您明日入宫觐见。” 温憬仪这才起身,谢礼道:“劳烦公公替臣女转达,本该今日进宫觐见的,因臣女奔波数日风尘仆仆,衣冠不整形容潦草,这才迟些入宫,还请皇叔父与皇祖母见谅。“ 那太监打量了一番温憬仪,方道:“郡主客气了,咱家一定替您将话转致,陛下和娘娘不会怪罪的。” 璧青上前递了赏钱,又亲自送那太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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