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 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不甘和挣扎都尽数破灭了。 对方有备而来,今夜恐怕是凶多吉少。 在看见平乾帝身旁长身玉立的宣晟时, 温长策瞳孔微缩, 桀骜不羁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兴味。 温煜急切地问他:“白先生, 殿外处理得如何了?” 温长策微微一笑:“殿下放心,一切顺利。禁军尽数全歼,丝毫构不成威胁。这天下,是该易主了。” 宣晟负手而立,神情中较之方才终于多了几分严肃。 闻言, 温煜仰天大笑:“太好了!” 笑罢,他骤然转过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朝平乾帝说道:“父皇, 事已至此,你就把传位诏书给我吧。你一向疼爱儿臣, 定然舍不得叫让儿子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 平乾帝捂住胸口,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半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休想!” 温煜面色骤沉, 不满地威胁道:“既然如此,儿臣也不能白白背了这污名, 索性再添一条弑君弑父又何妨!” 语气逐渐阴冷凶狠,充满了杀意。 说罢,他转过身,高声吩咐温长策:“白先生,动手吧!” 温长策面具下的容貌难以分明,只见他轻点脚下,施展轻功飞跃过大厅上空,稳稳当当落在丹陛金台之上。 温洳贞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她昏昏沉沉时只见一身形高大的面具男子忽然出现,气质诡秘莫测,引人注目,不由怔怔看向他。 宣晟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身子稍稍挡住了平乾帝一半,做保护状。 他的动作,温长策看得清楚,冷冷哧笑一声如在嘲讽,旋即转头看向温煜。 温煜已经兴奋得面容有些扭曲了:“白策,动手,就现在,杀了他!” 距离他梦寐以求的皇帝之位,只差一步,最后这一步! 可是温煜不能自己动手,虽然方才胆敢口出狂言,可是真正的弑君弑父罪行绝不能由他来背负,他要做天下之主,不能落人口实,更不能被钉在罪柱上受他人亵渎! 温长策自怀间抽出一把样式有些老旧的匕首,一手握柄、一手握鞘,刀刃出鞘瞬间,泛出锋利寒光。 平乾帝已万念俱灰预备受死,此刻被这寒光一闪抬眸看去,不由猛地睁大眼睛。 “快!快!”温煜凝视着温长策的动作,不住地催促,心脏乱跳不已,热血阵阵上头。 温长策薄唇轻勾,笑答温煜:“是,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而后,他一个翻身侧手,干净利落地将利刃插入温煜的胸口。 笑容还凝滞在脸上,温煜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只觉胸前透入刺骨冰凉,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却见抑制不住的鲜血正顺着温长策骨节分明的长指源源不断流下。 白策还他一个充满了丰富情绪的灿烂笑容,而后毫不犹豫收手拔刀,侧身闪避开温煜胸前喷出的大股血液。 几分不甘、几分质问、几分犹存的笑容僵在面孔上,温煜连喊都没喊一声就大睁着双目悄然向后倒去。 尸体重重砸在地上,他的后脑勺与地面碰撞,鲜血不断弥漫,染红了他脑后的地毯。 嗜杀的血腥味不断送入众人鼻端,成为他们终生的梦魇。 堂下众人目睹这场变故,俱是目瞪口呆。 赵明甫心跳剧烈失控,身旁的母亲失声惊叫又连忙住口,身子抖个不停,牙齿上下碰撞的“哒哒”声传入赵明甫耳内。 平乾帝目眦欲裂,忍不住开口呐喊,谁知先话语而出的,是一口直直喷出的鲜血。 宁国公在他动手的那一霎便高声嘶吼道:“白策!” 他从未曾预料到会有此番惊变,一时气急头昏,踉跄几步站立不稳。 庆王身死,他的希望,国公府再度辉煌的未来,全都破灭了!! 温洳贞傻傻地看向眼前气质出众的男子,目光空洞无物,像是魂魄从躯体中被抽离,游荡于太虚。 片刻后,她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声响彻大殿内外:“啊!!!!” 白策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撕下温勉衣物的一角擦了擦手中刀刃,又不耐地甩了甩手上沾附的血珠,对上宣晟沉静的目光,笑得不无戏谑,那笑容像是在说,你看这些人弱不经风,这么点动静就一个二个惊慌失措的,真有意思。 温煜身后两名死士面面相觑,见温长策这般狠辣,加之主人已死,一时间不敢动作。 平乾帝连连拍打着胸口不断喘息,喷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牙齿、胡须,他断断续续无力地说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他的孩子。 温长策“哈哈”大笑两声,扬起手中利刃朝自己后脑划过,面具的绷带被锋利刀锋割断,脸上面具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在地,露出一张五官过分出众却眼神阴鸷的面庞。 这张脸,承袭着温氏皇族的血脉,唤醒了许多人沉睡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平乾帝木木地盯着他,一语未发。 良久,他才闭上眼,颓丧而疲惫道:“是你……” 从温长策亮出那把匕首开始,平乾帝心中无端生出猜测。 可那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他实在不敢相信。 方才的疑惑与不甘霎时烟消云散,平乾帝的语气中有恍然大悟和痛惜:“冤孽啊!” 温长策冷笑一声,如宣判一般说道:“你们输了。” 他花了二十年,终于走到龙椅跟前。 这中间曲折无数,他从天之骄子沦为丧家之犬,经历过生死徘徊和苟延残喘,失去了他曾拥有的一切,只剩他一人,唯有他一人。 温长策笑得咳喘不休,桀桀瘆人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之余,他发出了泣血般的呐喊:“先帝不是想对临清王府上下赶尽杀绝吗?今天我就站在这里,他倒是来杀我啊!来啊!” 以内力鼓张的呐喊声响彻大殿,清晰无误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平乾帝无力地闭上眼睛,听见脑海中血流激湍的声音。 宣晟瞥见平乾帝摇摇欲坠支撑不住,忙抽身至他身旁,抬手覆上他的脊背为他注入内力。 血液受到安抚渐渐平息了躁动,不再如方才那般令他头痛欲裂,平乾帝如释重负,不忍颓然叹息一声。 是他,临清郡王之子,那个当年被先帝评为“智多近妖、性傲凌人、德失误己”的温勉! 他不仅没有死,还蛰伏数年,一朝卷土重来,心怀他无穷无尽的仇恨,誓要报复所有伤害过他的人。 更有甚者,他极有可能会大开杀戒,令皇宫血流成河。 今时今日,恐怕除了他,连那些无辜之人也都在劫难逃。 “你要什么?”平乾帝声音微弱不可闻,气若游丝道:“你要皇位……便拿去吧,放了他们。” 温长策指尖轻甩短刃,嗤之以鼻:“你以为你可以和我谈条件?皇位我当然要,可放不放过他们,不由你说了算。” 宣晟目睹了温长策方才的所作所为,此刻听他万分嚣张跋扈,终于沉沉开口:“温勉,你大仇得报,心愿已了,适可而止吧。” 温长策眼神骤然变得凶狠,忿然道:“杀了个没用的皇子就叫大仇得报?显圣帝逼我祖父出家,又痛下杀手害我全家,我只不过杀了他一个孙子,也能叫报仇?天底下没这么划算的买卖!” 说罢,他阴森森地说道:“宣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宁国公,你何必如此激动?”余光眼见着宁国公满脸愤怒要说话,温长策立时反唇相讥堵住他:“你既然可以背叛主子第一次,自然也可以背叛第二个主子不是吗?我亦是皇室后裔,你既然注定了要给温氏提鞋,给我温勉提鞋照样也可以啊!” 边说着,再度猖狂地笑了起来。 被如此讥讽,宁国公心头哽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灰白的发须随着脸部肌肉微微颤抖,咬牙切齿道:“竖子!我儿呢?!他们岂会由你如此胡作非为!” 温勉击掌大笑,笑得不能自抑,指着宁国公道:“蠢货!你连你两个儿子都不如!你甘心给温煜那种货色当牛做马,宁昆和宁晔却比你志向高远多了!他们早成了我的手下,你竟还被蒙在鼓里做着春秋大梦,可笑啊!!” 宁国公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他兵马倥偬一生,铁血金戈的军人荣耀,在今日被温勉狠狠践踏于地,毁于一旦,是为奇耻大辱。 想到连至亲骨肉都不知何时背叛了自己,宁国公眼前眩晕无断,一时再难站立。 宣晟沉声打断了温勉的大笑:“你身患沉疴,时日无多,若不善加保养,即便继承了江山也无命可享。看在大师傅的情分,温勉,我劝你见好就收手。” 温勉蓦地止住笑声,含恨看他,道:“宣茂卿!你少给我在这里惺惺作态!难道你忘了你师父师娘之死吗?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不止我一人,你狼心狗肺可以忘记,我温长策却做不到!是,我是病得快死了,可我不在乎。死我一个,拉你们所有人当垫背的,这才叫值了!” 相较于他的癫狂无状,宣晟显得格外冷静:“曾经我也与你一般想法,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若用复仇之名掩盖自己的私欲,才是对故人最大的亵渎。临清郡王府的颠覆,若论缘由,你心中的不忿执念才是罪魁祸首。” “你说什么?!”温长策双目猩红,指着宣晟重复道:“我不是罪魁祸首!是显圣帝这狗贼,是他下令杀我全家!我一生的悲剧,他才是始作俑者!” 宣晟静静道:“当初盛德太子身死后,你是否曾口出狂言,称盛德太子之死是皇位天不肯与之,故夺其性命。” 见温长策怔在原地,宣晟又疾声质问:“你又是否曾对人说过,祖父永王德行兼备,乃天选之子,却受奸人逼迫出家。” 宣晟观他一脸不服气,才道:“倘若永王在世听闻你这番言论,必然痛心疾首至极。他为人心地仁厚,又天资聪颖,当年推举他为太子的大臣多不胜数,宁国公便是当年的亲历之人,想必记忆犹存。但身为帝王,与敌国兵戎相见,对贪官污吏杀伐决断乃是常有之事,永王昔年自觉难以做出夺人性命的决策,这才心甘情愿出家,消弭了一场兄弟阋墙、争夺皇位的祸事。” “于他而言,退出皇位争夺从不是受人所迫的退让,而是深知自我内心后做出的决定。他拿得起便放得下,一辈子坦荡豁达,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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