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贵的世子爷长腿曲着,坐在他爹墓碑前头。接过自己的刀,随意撕了一块死人衣服,漫不经心地擦。 翻过来擦,翻过去擦。 好像身后正挖坑下葬的,不是他老子一般,毫不在意。 阿姀牙根紧咬,心惊胆战地看着。 下一刻,衡沚手中刀花一翻,她就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人明鉴!小的只是给人哭丧挣点活命钱的,今日是这个天杀的赵参军雇我们几个来,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您英明神武,放小人几个一条贱命吧!” 阿姀匍匐在地,手抵额头,浑身打颤地求。 身后的周嫂子与几个挽郎几乎看呆了眼。 贪生怕死,这四个字就如刻在她脸上一样显眼。 但那又算得了什么,人死如灯灭,她可不想现在给老召侯陪葬。 良久,才闻得上首的男人轻笑一声。 讽意在这一声笑里践踏了个百转千回,践踏的仿佛是阿姀的骨气,轻如鸿毛。 “钱发了,让他们走。”世子爷从怀中摸出个荷包,丢给了身边的云程。 鼻尖嗅着地上的泥土味,阿姀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还算你衡沚是个好人。 又装模作样地谢了几句,阿姀赶快撑着地爬起来,用毕生最快的速度,预备离开这阎王的眼前。 恪州这地方,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回去就收拾东西连夜滚! 阿姀心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地叫嚷着,可雀跃还没上心头,地府催命的声音,终究还是赶上了她的脚步。 冰凉雪白的刀锋,由身后忽然袭击,横在了阿姀颈侧。 “你站住。” 天杀的,就非要炫耀你这好快的刀吗。 她几乎不敢大喘气,跟木头似的立在原地,头发丝儿都不敢顺风飘起来一根。 斜眼看见那刀,亮得能映人影儿。 她绝望地闭上眼。 过去的将近一年中,每个追杀她的人都有这样三指宽的一柄刀。不过既没这个亮,也没这个锐利。 若说在将死之刻,还有什么善言的话,她的心中约莫存了这样一句话——多给我烧点纸。 四周的人也都跟冻住似的,眼睛悄悄往这儿望来。 世子爷一手握刀,一手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衣角,掸去灰土。即使生麻粗布,在他身上也似绫罗绸缎。 人起身走近,高大的身形,将面前兔子一样小的阿姀整个罩住。 “没说让你走啊,殿下?” 阿姀从头凉到脚,像被阎王判了命。 ---- 阿姀:只是腿软了才跪下的。
衡沚:哦(敷衍)
清汤大老爷,看看孩子的预收吧QAQ——将我渡何
【外热内冷女帝君×抑郁落魄贵公子】
如果顶着大雪出了门,面前是个跳崖摔得七零八落的男人。
那一定是大限将至了。
专门食尽人间烟火的帝君途娫,在一种看热闹的小鬼面前,将这漂亮男人救了回去。
拿捏着和善,帝君笑问。
“叫什么名儿,说来听听?”
他不理。
她也不恼,一连问了半个月。
半个月都不理。
神人鬼三界,论鬼最晦。
鬼主身死,黄泉之邪惧怕帝君神泽,便追上了谢羡。
对待凡人,就要使凡人不要脸的招数。
为探清他身上那个影子,到底是不是故人,途娫软硬兼施,逼迫他卖身为侍。
待扒开了他的衣服,见到纵横的鬼气时,途娫大概明白,为何将养许久,这人还是病骨支离。
谢羡冷冷地将她推开,“你自重。”
帝君眼波流转,语气却真诚,“我看看到底哪儿邪了。”
第2章 威胁(修) == 世子身边的隐卫杀人快,清场子也快。 云程分发完了银子立刻垮起脸,把还有气儿的人,都赶出了方圆几里之外。 衡沚方才的一句话来来回回,如撞钟般回响在阿姀的脑海。 完了。阿姀如是想。 今日若不是贪图五两银子,你崔姀不会有如此下场。 这一瞬,连阿姀连墓志都为自己想好了,上面刻几个字,就写“后人哀之鉴之,莫为五两银折腰。” 衡沚比阿姀高出许多,此时抬眼望去,他一张脸在阴影里多少显得有点骇人。 刀从阿姀颈侧移开,衡沚一抬手,轻松收进了鞘,“说吧,宣城公主,好好的掌上明珠不做,跑这儿给人哭丧?我爹命贱,可受不起公主这一身斩衰啊。”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阿姀硬着头皮胡说,“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小人一条贱命,岂会是什么公主。” 衡沚将她细细端详了一番。阿姀乌发高挽,一双杏眼还没消肿,耳尖也冻得通红。身体瘦得一把骨头,衬得人像雨打了的梨花。 即便身上的丧服沾染了一身泥水,也并不显得落魄。 “姓赵的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哭丧?”衡沚微微弯腰。 这朵雨打的梨花锐利地盯着他,身体忍不住向后倾了倾。 阿姀受不了他这副极具压迫性的语气。手上紧张地揪着衣摆上的几条麻绳,全都扯成穗子,“一人五两银子,他说只管哭,哭到出殡为止。”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哭过不久还带着明显的鼻音。 强装镇定的样子,让衡沚终于想起,公主生于惠舒二十三年上元夜,至今不过十七。 惠舒是她祖父武安帝时的年号。那时她父亲尚是储君,宫中添了新丁让武安帝开怀不已,认为是个新年吉兆,在都城办了一场隆重的上元盛会天下同庆。 公主便被赐名元宁。 此后她便消失在了世人眼中。 直到约一年前,如今的天子公主的皇叔亲笔下通缉令,广而告之公主私逃,令见者当即上报。 听闻公主入了恪州界便不知踪影,衡沚已经暗中追查了许久,竟真的在父亲出殡这天逮到了她。今日与其说是为杀赵参军而来,不如说他是为了她而来。 几天前,衡沚尚在服丧时,宫中的内侍薛平忽然亲至。这薛平是今上身边权势最大的内侍,新帝登基后封了长秋监令。一到他亲自办的差事,十有八九没好事。 这次也果不其然。 他先是如何如何恳切地表达了一番吊唁之意,又将皇帝的哀意以话术修饰一番。废话说完了,才提及正事。新帝下了令,说他所钟爱的一副天子游猎图流落北地,命衡沚三月之内找到此画快马送进都城呈上。 此举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衡沚心中清楚得很。 不日他将继位成为新任召侯,衡家的势力在这恪州三道之内,是说一不二的好用。新帝不是凭本事继位的,朝廷眼下内忧外患,再往北一些的草原还在盯着中原沃土。 大崇境内也不太平。北地有靠恪州镇草原,西边原州和蜀中都各自为据,蜀中不臣之心也早有。这便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势力。大崇立国已久,都城内势力庞杂,经不起任何一仗。 新帝如今想要挑个软柿子捏着立威,就只能找衡沚这个刚失了父亲的狼崽子。想要护住恪州,不能跟新帝硬着来。 巧的是,衡沚的确有这幅画。 衡启自沉湎酒色,流水一般花钱。这次办丧事多亏了那些好叔叔,花出去他巡防营三年的军饷。这幅画市价极高,本想着丧事过后练兵,便将画典当出去换点经费的。 衡沚昨夜看着账,彻夜都没睡。即便是互市发达,也经不住这样花销。 是以更不想将画交出去了。 但不交,就要承受新帝的盛怒。此时若正好将公主带回去,加上他亲自陈情一番,卖一卖父亲新丧的惨,也顶多领个不轻不重的罚。 不过看来这位公主,并不是好掌控的。 得慢慢来。 阿姀见衡沚半晌没搭理她,以为他已经信了,便伸手去他亲卫那儿领银子。 可等到银子发到她这儿,荷包却空了。阿姀抬头,盯着那手持空荷包的亲卫,对方满脸写着不关我事几个大字。 别太荒谬了吧,这破烂儿一样的命数? “打个商量吧,殿下?你留下,他们我放走。”衡沚高高在上,即便是阿姀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他也全不在乎。尊贵的公主似乎不明白,她身上这种出众的气质,即便是在人堆儿里也能一眼瞧得出。 从都城一路逃到恪州,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受了多少苦。本以为这样的北地,再也不会有人认得她了,半路杀出来个衡沚,一切又都功亏一篑。 手紧紧在衣袖下攥成了拳,即便是指甲嵌进皮肉的痛,此刻也难以抵消阿姀心中的火。 可她还是屈服了。 为了这些把她当做亲人一样照顾的友人。 “银子付你,过来。”人都放走了,衡沚见她仍气得咬牙的模样,觉得有意思。 阿姀转身看了看。 四周的人都走了,方才那个亲卫押解着周嫂子他们,只怕都要出了这片林子了。 阿姀警惕地望着他。 衡沚见她不动,手又抬了抬。 “那你费这么大功夫,留我做什么?”阿姀走近,从他手中拿过银子。 一个刀尖舔血的想法忽然在阿姀心中有了形状。 衡沚轻笑,正欲装得和颜悦色点,同她商量点事。 连手掌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丝毫不设防的情形下,阿姀便像只水中灵巧的鱼,一转身就开溜了! 甚至片刻之前还在同他好好说话。 她拎着衣裙,速度之快,不亚于军中拉练兵士的绕城奔袭。衡沚只反应一下的功夫,人已经从小坡上滚下去,窜得无影无踪了。 衡沚:“……”兔子变的? 气极反笑,衡沚方才甚至担心吓着她,还特地把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 他一个人,站在风里冷静着。 亲卫云程小跑过来,掂量着问要不要追。 “要。” 人不要太闲得慌。 跑出去四五里地,都跑到荒无人烟的庄稼地里去了。阿姀气喘吁吁地一回头,世子爷还溜着马,一个人没带,悠悠地在后头跟着。 阿姀叹了口气,觉得刚才真是漏算了,抢匹马的话这会儿都出了恪州界了。 哭是很耗体力的,一天没吃饭,现在也跑不动了。天冷得要命,这丧服又不抗冻。阿姀两眼一黑,看不到希望,索性摆烂地往大石头上一坐,周围全是枯死的庄稼。 倒是很应景。 衡沚甚至没提速,过了一小会儿,马才走到阿姀跟前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姀是真好奇。 四周将将暗下来的天色里,衡沚服一身玄色,摸摸马的长鬃毛,底下悬着几个没响的铃铛。“不干什么,没见过公主,瞧瞧。” 他眼一抬,语气那样张狂,显得这番话出奇得正经。 阿姀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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