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沚仍旧昏头地烧着,费劲地扯出个笑来,人又阖上了眼睛。 一种叫做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满了心头。 ---- 阿姀:最受不了亏欠人家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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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声)(拍拍话筒)咳!歪歪歪!一二三三二一!恭祝大家元宵节快乐!顺便祝我的宝贝闺女阿姀生辰快乐,新岁添新喜,养好这点伤,马上就可以甜甜啦!
第27章 邶堂 ===== 布条和药瓶摊开来,放在面前的木凳上。 衡沚背上的伤很深,还是猎户帮他缝了起来,此时坐卧不得,就只能交叠着手臂趴着。 “你看这个布条,有什么想法吗?” 布条的材质,是一种麻布。这种布料透气性极强,就是不太舒服,一般只用在丧服上,刻意显现出孝子贤孙有多能吃苦。 不过这种布料在恪州卖得很贵。这是一种很细的麻布,只能由人手工编织。恪州多桑蚕,纺织一类也不擅长,便将原料卖去蜀地,再由蜀地加工成锦缎一类的贩出。 是以蜀地会以一些低于市场价格的价钱,将成品再卖回恪州。 一般人也穿不起蚕丝,多数是棉布做衣裳。 阿姀之前刚好去街上看过行情,恪州世面上用来做丧服的麻布要贵一些,也是从别地贩来的。 那么邶堂中所有的打手,包括张十六身上穿的衣服,全是这种黑麻布,就说明这个组织势必不在恪州三道境内。 “有绣字。”衡沚用指腹在布料上摩挲着,摸出个轮廓不清的字来。 “没错。”阿姀紧接着说道,“绣线的颜色和衣服一模一样,所以很难分辨。但是你若沿着它的轮廓感受一下,便会发现。” “是个邑字。”衡沚微收长眉,“邑……你说这个组织叫邶堂,那邑岂不是邶字的一边?” 如果要能抓到衣角绣着不同字的两个人,想必能逼问出一些东西来。可是现在别说是两个人,就连原本抓住的张十六都按照计划放走了。 得此失彼,也不知道是掉了西瓜还是掉了芝麻。 线索到这里,似乎就中断了。 阿姀又将药瓶递给衡沚,“不过这个瓶子,我不是很了解,但似乎与一般的伤药很不同?” 药瓶是瓷质的,小小的扁葫芦形状。烧成了清亮的月白色,瓶口处用一个软木塞子塞住。一连两个,都是完全相同的形状。 同样,瓶底下没有写明的落款,只有烧制之前刻得凹进去的几条长度不同的横条。 衡沚脑中飞速思考,下意识眯了眯眼。 “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瓶底的方向朝向阿姀,她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不知道,卦象吗?我也不懂这个。” 虽说确实不懂,但话说出口之后,阿姀突然开始反思。 既然已经做起了白事生意,那么八卦风水之类的也应该学一学吧? 看个吉日或者风水什么的,到时候能把风水先生的钱也一并挣了…… “这是坎卦。”衡沚在一旁的水碗中沾湿食指,在床边的木沿上完整地将卦象写画出来,“烧在瓶底本就受火不匀,不易看出模样。坎卦应水,是在正北方。” “正北方……”阿姀思索着,“先前的绣字是邑,这次是北,那就正好凑成了一个邶字。看来这邶堂中分工明确,互相往来的关系也不大。” 就连药品这种东西,也要刻上不同的标记,可见是分属两派。 又联想起之前张十六那蹩脚功夫,他根本不会武,想来“邑”派是专门负责消息流通的。而“北”派,有专门的制药,应该是与那日夜里的一伙人一样,负责杀人越货的。 “不止这些。”衡沚又说,“看这瓷瓶的形制,不像普通的民窑。在北地,有水质与泥土不同之因,是烧不出这样的月白色的,而且……” 阿姀忽然茅塞顿开,接着话茬继续道,“而且北地尚浓色不尚浅色,从一般的饮食器具到陈列摆设,一应没有颜色很浅的。” 衡沚翘起嘴角,“观察得很细么。” 那是。阿姀骄矜地笑了笑。 前些日子铺子里装饰,阿姀就见那砖红色的茶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办红事的地方用这个尚且应景,但在办白事的那部分,却用红色杯盏,就显得人不太聪明了。 为此,阿姀特地与周嫂子一起,走访了许多店铺。可见到的不是砖红便是赭石,特别一些的有靛蓝,或者是乌色、漆色,总之也不太符合白事的基调。 喝茶这事,要是用颜色重的杯子,根本看不出茶色来。 挑不出来,最后阿姀只好将靛蓝与乌色各买了一套,先将就着用了。原本的打算是以后见着了再添置,不想现在这处细节就派上了用场。 吴掌柜恰好是开药铺的,他的杏安堂中也没有这样的瓶子,瞧着很多都是赭石的。 “说得不错。”衡沚趴得有点难受,动了动身体,“所以这个邶堂,应该不会设立是在北地一带。蜀地善丝织,豫州善烧瓷,多半在这两地一带。” 说到蜀中,衡沚很难不想起,阿姀那时站在私宅门前说下一处要去蜀中的话。不过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又湿热,又有很多虫子。 冬日无大雪,也很少有广阔的草场来跑马。 都城虽然居中,也算是北方气候,她竟然会习惯蜀中的饮食起居吗? 不过他大约是忘了,公主早就不是让人捧在掌上的那个公主了。 正经话是,蜀中乃是王宣做主的地方。王宣此人本就放浪形骸,做事更是嚣张狂悖。 早年间因为家中的荣耀,才被封了蜀中侯,本是当个闲官去打发的。 蜀地多山,山间便多匪。匪患困扰了蜀地民众许久,等来了个新封的蜀中侯后,百姓们很希望新官上任,能改善他们的苦命生活。 王宣确实做了。 他趁一个半亮不亮的天色,临时起意带了一百来号家兵,摸上了那时最大的山匪寨子。 山匪一向是为所欲为惯了的,便压根没将王宣放在心上。 守门的几个小喽啰要睡不睡,已经昏昏沉沉。王宣命人放了几条毒蛇上去,一声不响地就解决掉了。 然后兵分前后,一边烧人家的粮仓,一边用燃了火油的箭,指挥弓箭兵站在寨子外的高地上往进射。 等到山匪头子开始慌忙逃窜,王宣早站在石头上看了半天热闹了。 火顺着寨子,烧了半个山头。整整十天,不熄不止。直到雨季到了,山里下了一场大雨,火才终于止住。 王宣就此,在蜀中确立了威名。 可他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山匪死绝了,就换做是他来压榨百姓了。 王宣有脑子有手段,比山匪横行多了,也深知割韭菜不能一次性拔根儿的道理。 压榨着,压榨着,时而养一养,再接着压榨。 就如同这丝织业,算是蜀中特色,从事的人多,活儿又精细,税收也一番翻一番地加重。所以卖往外地也贵得离谱。 “那眼下的线索便是。”阿姀将布条和瓷瓶放在一起,“先是发现了打探消息的张十六,然后故意放跑了他,他脑子不清醒往邶堂的据点跑,让我发现了他的同伙。” 听着这番形容,衡沚轻笑了一声。阿姀说话一直挺有趣的,偶尔像说书似的波澜起伏。 “他的同伙是飞禽驿的掌柜赵卓,与妻女同住,负责将张十六给的消息传递出去。因为掌握了驿站,所以他们放飞的鸽子和鹰不会被岗哨射杀。” “张十六被我们抓住,随即就有一伙北派的人来杀人。虽然不知是杀我们救张十六,还是连张十六也一起杀了,总之说明邶堂办事十分谨慎残忍,是不允许有任何意外的。” “确是如此。”衡沚垂眸,将两人的水碗都添满。 “最后便是邶堂最大的嫌疑是设立在蜀中,他们看起来装备很好,不缺钱。”阿姀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停下来,“有点不对。不管他们是倚靠什么为钱财来源的手段,我都不觉得能在王宣这个扒皮鬼手下得到多少钱。” 况且蜀中虽富,也不至于连个江湖组织的小药瓶都用这么贵的瓷器。 所以。 他们背后必有朝廷中人的支撑!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邶堂追查尤潼,如果张十六说的是真的,那么邶堂很有可能是受幕后主谋的指使,先杀人灭口,再故意打探消息,转移查案的视线。 那么。 “我们得赶快回去!”阿姀一把抓住衡沚的手腕,“这几日失联,保不准山庄里的人都出来找人了,那尸体就无人看管了!” 衡沚欲启唇,木门忽然吱呀一声想了起来。 裹挟着寒风碎雪片,是猎户穿戴得严严实实,来给他们送饭了。 猎户家住山脚下,回去拿药来时,他好心的妻子听说郎君救的是一对小夫妻,便善心大发,顿顿做好了饭叫自己郎君送来。 阿姀大致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日还不到晌午,怎么人就来了? 衡沚与阿姀相视,彼此的目光里皆写着不信。 “您怎么这么早便来了?”阿姀转换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伸出右手去接竹篮。 “我那夫人心热,连自己吃的饭都做早了。”他虽瞧着凶,不大笑,可是搭起话来,遣词也是一套一套的。 阿姀本就杏眼圆圆,笑起来两靥浅浅凹出个窝,一点不像有心眼儿的样子。 猎户看着她,便不同寻常地多叮嘱了一句,“对了,来时我远远看见附近有野兽出没,你没事别出去。” 怔了也就一眨眼的时间,阿姀迅速反应过来,故作吃惊状,“是吗?那我可得听您的话了。” 猎户瞧着他俩吃了饭,才说了告辞出了门。 阿姀是不信这人的,叹了口气站起来,“没想到现在还困在这儿了,想起给他那么多钱我就心疼。” “说起来。”她又回头,打趣道,“小侯爷看着威风凛凛,却像个纸糊的老虎。你太虚弱了我们也跑不出去啊。” “是吗?”衡沚意味不明地接了一句,合着现在小侯夫人是这么想他的。“过来点儿。”衡沚一翻缠着绷带的左手掌,指头弯了弯。 阿姀不明所以地凑近了些,“什么?” 她的接近,到了一个衡沚可控的距离。那只停在半空的左手往回一勾,抓住了阿姀的小臂,发力猛地往更近一带。 这举动将阿姀吓了一跳,朱唇微张,人就被锁在了床榻前。 好了,现在她也算是趴在床上了。 “你,你还有伤呢。”阿姀瞠目结舌,可这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又叫她不得不放软了语气。 任谁挨得这么近,都会下意思头脑发蒙吧。 空气中似有浆糊似的黏着,叫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目光落在彼此身上牢牢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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