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身一人,是断断无法与之硬碰硬,只能先乖乖就范,再作打算。 她被关进低矮的囚笼之后,绸布帘子放下,看见季卓消失于帘幕之后,她说:"季卓,即便是拥有过去回忆,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过去种种历历在目,别让我恨你。" 帘幕后沉默了许久,才有声音响起:"恨就恨吧,我无所谓。" 帘幕遮蔽了光线,青桃看不见外面,但听力却更敏锐了些。 季卓同林梦华应当是策马而行,在她的囚车旁边护送,隐约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还有二人闲聊的声音。 林梦华柔柔的声音响起:"卓哥,此番事成如此容易,回去庄主又要赞赏你了。" 季卓沉默了一会儿,说:"本就是应该的。" 她接着说:"这日子……总算不像从前那般委屈了,这些年真的太苦了。" 季卓好似轻笑了一声,说:"都过去了,幸而有你相伴,也不算太苦。" "对了,"林梦华似是想起了什么事,说:"前几日关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谭庄主来青城拜访,算算脚程今日也该到了,想必已在山庄等候。" "谭兄来了?"季卓的声音高了些,还带着愉悦,想必这位谭少庄主同他交情匪浅,只听他说:"那我们快些回去吧,莫让他久等,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他商议。" 关城,谭庄主,与季卓交好,青桃思索一番,对此人好似是有些印象。 在她闭关的这几年,江湖势力自是有起有伏,有门派衰落,也有门派新起。 关城以剑术闻名江湖,听说几年前关城这些依附于季家山庄的剑术名门,不知为何竟一夕之间全部败落。 后有一年轻剑客统领了关城势力,成立晦剑山庄,并将其发展壮大,关城武林同季家山庄这才又恢复了联络。 想必这位谭庄主就是晦剑山庄的庄主,这些年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也不少,其中最多的是关于他的样貌。 传说谭庄主总是带着一副极精巧的银制面具,这面具遮挡住了大半边面容,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有人说他奇丑无比,不戴面具会吓坏路人,有人说他俊美无双,不戴面具会迷住万千少女,还有人说他仇家太多,不戴面具会被仇人认出来……众说纷纭,他的相貌竟比他的剑术更值得讨论。 青桃对此人倒是没什么印象,她所知道的信息也只跟这些传闻相关。 正待她想入神时,又听到外面林梦华的声音响起:"卓哥,我们回去以后,如何处置祝姑娘?" 处置……也是,自己如今的身份是阶下囚,自然会被处置。 "先送到别庄地牢关押起来。"季卓没什么犹豫的做着安排,又说:"那里比较适合她这样冷血阴暗的人。" 祝青桃呼吸一滞,手指都攥紧了,经年的离别,故人的改变,终于还是让她在黑暗的囚笼中默默流下眼泪。
第68章 爱恨起.七 车马行过一阵终于停了下来,青桃想是到了十三别庄。 帘幕被骤然掀开,阳光耀眼,刺痛了她的双目。 季卓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拿过一副铁锁拴住她的双手,又对一旁的林梦华说:"你先去山庄通报一声,顺便帮我请谭兄过来一叙吧,麻烦了梦华。" 林梦华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臂膀,柔声说:"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那我先回去了。今日有灯会,晚上别忘了同我一起去看,我想吃袁记小馄饨。" "好。"季卓对她笑了笑,点头答应下来。 直到林梦华走了好远后,他才回过头看向祝青桃。 四目相对,他的表情如此冷漠,而她也是。 青桃没忍住,说:"梦华师妹果然如世人所说,温婉贤良。" "那是自然。"说起她,季卓的表情添了一分柔和。 青桃挑眉问道:"从前你说对梦华师妹并无男女之情,如今又作何解释?" 季卓一抬手,示意她屋里请,回道:"从前我身份低微,武艺不精,而梦华出身林氏,乃青城名门望族,我如何配得上她?" "如今……"青桃的那口气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讪讪的说:"如今你倒是配得上她,可你凭什么配得上,凭你拥有季池的地位和修为吗?" 季卓并不恼怒,带着她绕到后堂一处暗门,说道:"与你何干?且管好你自己,进去吧。" 门后是狭长幽暗的甬道,这让青桃想起从前在七鸾峰时,二人也曾彼此依靠,相互扶持着走过那段矮小的甬道。 那时候的他是怎样的呢,正直,温和,从不因为没有内力看轻自己,刻苦勤奋,坚韧不拔,可惜时过境迁,她已经有些记不起他那时候的样子了。 他带着她走过长长的甬道,期间二人都沉默,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路至尽头,昏暗的光线照亮了眼前地牢,所幸地牢的环境倒也不似青桃之前想的那ʝʂɠ般恶劣。 此处没有不见天日的阴暗,叫人难耐的湿冷,凌乱的草席,反而床榻,桌椅,角柜一应俱全,灯火烛台的有好几盏。 可以说除了安置在门口的铁栅栏,竟与寻常屋舍区别不大。 她有些诧异的望向季卓,季卓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锁上铁栅栏,冷漠的说:"你便在此静心思过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青桃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说:"十三!别走……" 他身形一顿,回过头,整个人在甬道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他问:"还有何事?" 青桃松开手,眼中有流转盈光闪过,因为那句脱口而出的十三,她缓了缓,轻声说:"不要为难我门人。" 他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身影隐入黑暗,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桃倚着铁门,缓缓滑坐下去,四下无人,一时间种种情绪再难忍耐。 这几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他变了那么多,变成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虽说往事不可追,可再是人事变迁,怎会如这般面目全非。 她不懂其中道理,只觉心痛不已,因为阿鸾,也因为自己。 在地牢中不见日月,青桃分不清时间过去多久,许是到了晚上,他们相约看灯会的时候。 青城的春夏之日里总有几次灯会,用以祈福祝祀。也有不少年纪正好的男男女女相约看灯,祈求老天赏一段好姻缘。 从前季池与阿鸾也是一同去过的,阿鸾喜欢兔子花灯,季池回回都买给她,阿鸾房里攒了好些小兔子。 她也拉着季池放过不少莲花纸灯许愿,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的少年郎如今要同另外一个姑娘去放莲花灯了。 祝青桃没有立场生气,也没有时间想太多,眼下她困在地牢里,只能绞尽脑汁盘算着怎么出去。 她实在不能信任现在的季卓,念池门人的生死,局势的发展,不能抓在手里令她惴惴不安。 想到此处,她摸了摸腰间的半月翎,倒也奇怪,季卓竟然没有收走半月翎,以季家山庄百年里对它的渴望,这不应该。 她又望向季卓离开的地方,幽深黑暗,像极了这场迷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祝青桃半点出去的办法也没想出来,这也不能怪她,地牢里除了她自己哪儿还有别的活物。 牢门钥匙总不会自己蹦出来吧,她甚至不死心的到处翻找,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 正当她跪在床边,撅着屁股伸着胳膊摸索床下角落时,牢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在找什么?"这声音嘶哑干涩,如砂石磨砺,生生吓了青桃一大跳,她立马转头去看。 那人一袭乌衣,身影如他的声音一般状似鬼魅,半隐在黑暗中,全身上下最醒目的便是那副银制雕花面具。 祝青桃不动声色的站起身,盯紧眼前人,轻轻说:"谭庄主。" 对方又上前一步,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她也不隐瞒,回到:"钥匙,我要出去。" 谭庄主嘶哑的嗓音一笑,当真是比哭还难听,说:"出去有什么好,不如在此修身养性。" "谭庄主说笑了。"青桃挑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哪有时间修身养性,你能来此地牢,想必知晓我的处境。" 他在牢门口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说:"你的处境,我只看到桌上有好酒好肉,香云软榻在侧,我若是你,索性什么也不想,既来之则安之便好。" "你想劝我安稳呆在此处?"青桃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更添疑惑,两人从前未曾相识,他这番劝说出于什么目的呢。 谭庄主也看得出她的不信任,复又说道:"并非我想劝你,而是……你压根出不去,单打造这处地牢就花费了季兄两年时间,可见他并没想过会让你出去,不是吗?" "到底为什么?"祝青桃有些气恼的抓住铁栅栏,盯着他说:"因为季家山庄?他们屠戮祝氏,杀我阿姐,是他们欺人太甚!" 谭庄主又桀桀怪笑起来,将手伸过栅栏,轻抚上她的额发,说:"因为什么并不重要,你在此处远比在外安全许多,旁人找不到你,季家山庄也找不到你,这样多好。别太自以为是了,祝姑娘,你一人之力与季氏对抗,不过是以卵击石。" "你……"祝青桃猛的甩开他的手,怒道:"少说这些无用的,你与季卓同谋,怎会真心为我着想?不过是想看笑话罢了!"
第69章 爱恨起.八 "他就是想来看你笑话。"就在此时,另一道声音冷冷响起,不轻不重打在青桃身上。 想是季卓赏完灯会回来,还嫌不够,又想来赏一赏这阶下囚。 "季兄,你回来了。"谭庄主回身相迎,怪笑着说:"怎如此直白,祝姑娘也是要面子的。" 季卓没有理会他说什么,径直走过来,直逼青桃面前,说:"往日之罪,我已经以命相抵,今日之事,亦是你再掀波澜,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祝青桃捏紧了铁栅栏,怒视着他,说:"葛城之事你忘了,但我没忘,阿檀的死你不在意,但我在意。冤有头债有主,我不像你,尝到些当少庄主的甜头,便能颠倒黑白,罔顾道义。" 隔着铁栅栏,两人针锋相对,全然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倒叫一旁的谭庄主看了笑话。 他拍拍手为这话鼓掌,又道:"妙,真是妙。我算知道你为何要修这地牢了,祝姑娘单口齿就这样伶俐,想必放她在外面上蹿下跳,定能叫青城翻过个儿来。关城那种破事儿,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啊!" 可两人谁也没理他,只恨恨看着对方,听不见别人说话的样子。 谭庄主也不生气,他拍了拍季卓的肩膀,继续说:"你们累不累啊,祝姑娘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我已经替你劝过她了,季兄,差不多的了,梦华是不是还在上面等你呢?" 季卓收敛了些狠厉之气,回身同谭庄主说道:"她才不会听你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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