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话未说完,被晋王投来的目光震住了。 “王妃,不要拿你的姨母,和母后相提并论。”贺长霆沉声告诫,一个心术不正的妇人没有资格和他母亲站在一样的位置。 段简璧低头认错,姨母一介布衣,确实不能跟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相比,可她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拿那份情感寄托来作比。 “王爷,我没有冒犯母后的意思,我只是说姨母养我教我这么大,我想好好孝敬她。”段简璧好生解释,盼着晋王不要误会。 贺长霆冷笑了声,看向段简璧:“教你什么,如何勾诱男人?” 晋王这话带着满满的讥诮和不屑。 段简璧深深怔住了,委屈又愤怒,眼泪止不住窜上来,被她倔犟地憋在眼眶里,不肯落下。 她仰头直直望着他对峙,“你为何这么说我姨母?” 她憋红了眼睛,晶莹的泪珠在眼眶内打转,望上去好生委屈,贺长霆无意惹她如此的,只是不想她纠缠回去看姨母一事。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允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姨母?”段简璧越想越委屈,又一层泪水漫过去,眼窝终于噙不住,迫得那打转的泪珠滚落下来。 委屈狠了。 贺长霆没想惹她这样哭,他明明没做错什么,方才那话也非空穴来风,她的姨母确实品行不佳,放着好端端的姻缘不要,非要做汝南侯的外室。 可她这一哭,倒像他仗势欺负了她。 贺长霆敛了厉色,收回冷肃的目光,不欲再继续这场无意义的谈话,对外喊声:“赵七——” “送王妃回去”几字尚未出口,见段简璧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从内闩上门,整个身子倚在门后,不让赵七进来。 贺长霆被她这番动作看愣了。 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她,今日竟不依不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他记起,她也是会耍赖磨人的,那次马上邀他谈话不就是如此么? 门外,赵七听闻王爷传唤,推了推门,却没推开,不免奇怪,询问:“王爷,门怎么锁了,需要我进去么?”若需要,他一脚就能踹开。 段简璧依旧挡在门后,死也不让的样子。 赵七果真踹门而入,她那小身板,无疑螳臂当车,要被碾个粉碎。 贺长霆道:“无事,不必进来了。” 他定定看向段简璧,“你到底要怎样?” 语气冰冷,带着一股告诫和威慑,叫她适可而止,不要再无理取闹。 段简璧不指望高高在上的男人会为他方才的言语道歉,正了正神色,告诉他:“你以后不准那样说我姨母,她很好。” 又说:“我一定要去贺她生辰。” 她挺着腰板儿,仰着头,罕见的硬气。 贺长霆盯她片刻,目色深了深,说:“我若不准呢?” 段简璧不说话,却也不妥协。 房内沉默了一会儿,贺长霆道:“你忘了你在禁足?” 又是这个借口,段简璧道:“记得,可是之前……” “因何禁足?”贺长霆阻断她的争辩,追问。 段简璧不说话,左右她说什么他都不信,又何必一遍遍问她下药的事。 “人亲其亲,你维护你的姨母,是人之常情,但你最好明白是非对错,做错了,就要受罚。”贺长霆语气平静,试图以理服人。 “可是法外容情,你之前准我回家省亲,今次为何不允我去看姨母?”段简璧据理力争。 贺长霆没想到她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王妃,你果真不知我为何不允你回去看你姨母?” 段简璧摇头。 “你当初如何做了晋王妃,后来又如何算计圆房,这其中,难道没有你姨母的功劳?” 段简璧身子一僵,他竟知道这么多么? 当初绣球择婿,确实是姨母央求伯父得来的,也确实动了些手脚将晋王一行人引至绣楼下,可是算计圆房一事,她本就冤屈,又如何算得到姨母头上? 他所说,姨母教她勾诱男人一事,就是指这些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绣球择婿确是姨母为我求来的,可我当初不是要……” 段简璧戛然止了话语,她差点一时口快说出了真相,若叫晋王知道她当初要选的是裴家阿兄,岂不是又要连累阿兄被人猜忌。 她和晋王已然做了夫妻,没有回头路了,不能再将裴家阿兄牵扯进来,不要再让晋王心里又生一根刺。 她避开择婿不谈,辩道:“我没有算计圆房,姨母更没有教唆我,你不能冤枉她!” 贺长霆只当她狡辩,无意纠缠此事,说道:“过往诸般错,你既已一力担下,也受了惩罚,我不会再去追究其他人,但往后,你再有错,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到时若再牵涉你的姨母,她纵有汝南侯护着,我也会追究到底,一并惩罚。” 段简璧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问:“你知道我姨母和伯父……” 贺长霆收回目光,对这桩风流韵事没多大兴趣。 “我姨母她不是要勾诱男人,她没得选,你不能这么说她,她都是为了我和哥哥……”段简璧自此才明白晋王为何说那么难听的话,他一定是撞破了姨母和伯父的事。 “她怎会没得选,安贫乐道,不慕虚荣,很难么?但你们选的是富贵,还走了一条,歪门邪道。”贺长霆语气平静却冰冷,像一层飞霜漫漫铺开。 段简璧愣住了,是她们选的富贵么? 表面看去,好像是这样的。可她们若不选,便只有被推进泥沼里,她要被迫嫁给一个粗莽好色的侯爷。 这些在旁人看来,大概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世上那么多不如意的姻缘,凭什么她就要反抗,就要算计。 她怎能指望高高在上的晋王,洞悉一切的晋王,不曾吃过败仗的晋王,理解这卑微的无奈。 是她们不愿安贫乐道么,安贫乐道对身不由己的她们来说,也是奢望啊。 段简璧没再说话,一切言语都没有意义,只会让她在他面前更加卑微不堪而已。 她转身打开门,静静地离去。 ··· 没过几日,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东都降将降而复叛,拥兵据守洛阳,切断了东都与京师的一切往来,魏王及诸将领被困城内,生死不明。 贺长霆半夜受急召入宫,一进父皇寝殿,便被劈头盖脸扔了军情奏报过来,幸而他反应敏捷,抬手接住了飞来的奏报,双手稳稳托住,恭恭敬敬放回了父皇面前的龙案之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你皇父!”圣上肝火大动,气得胡子发抖,“这就是你拿下的东都,这就是你招揽的降众,许那些前朝旧将高官厚禄,原封不动,这就是你的本事!” “朕还当你果真以德服人,叫他们心服口服,原来都是假的,虚假繁荣!朕不过动了动他们的位子,一个个吹胡子瞪眼,要反!” 见贺长霆一言不发,圣上一掌拍在案上,“哑巴了,你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殿内静默片刻,见父皇不再发脾气,贺长霆才平静地说道:“父皇不必忧心,前朝旧将虽降而复叛,终究也只有洛阳一座孤城,不比之前拥城数座,难以攻克。儿臣之前没动那些前朝旧将,并非有意作此祥和假象欺骗父皇,只是想收拢他们共同进击河北,待时机成熟,再行打算。” 贺长霆做下这些部署时,自然也虑过最坏的结果,洛阳降将看似仍旧手握大权,风光无二,大有一呼百应之势,但真正风光的不过就是那几个高位者,他们的风光也仅限于洛阳城内而已。 收到裴宣来信时,他就已经加紧更换了其余降城的守将,唯剩洛阳一座体面繁华的孤城而已,难成气候。 圣上见晋王不慌不乱,虽不知他是否真的有法子解当下危局,心中却还是定了几分,问:“你如何打算,且说来听听。” 贺长霆道:“叛将若想成事,必不会单打独斗,但那些降城已在我们控制之下,也难呼应,如此一来,便只有河北能够给予支援,父皇只要守好河北前线,不叫夏军南侵,洛阳城不会有大风浪。” 圣上哼了声:“道理朕比你懂,说说具体的法子。” 贺长霆遂将所谋告与父皇,说:“到时候我率玄甲营右卫军攻洛阳,父皇遣主力据守河北前线,以防夏军乘人之危,但对外,要扬言,主力与我皆在洛阳,叫旁人坚信,我们此战只为取回洛阳。” 圣上本来也作这样想法,自不会再有异议,只是问他:“只带五百人,够用么?” 玄甲营常备军只有一千人,分左右卫,各五百人,是梁帝刚刚起事时,贺长霆为襄助父皇自己招揽的,后来一度壮大至五千人,贺长霆仍只留了一千人,余部编入其他营卫,听候父皇调遣。至于玄甲营,虽只能驻营城外,好在辖于贺长霆麾下。这自是梁帝有所顾虑,特意允准的,他也怕不给这个儿子留一兵一卒,叫他生了逆叛之心,毕竟现在局势未定,这个儿子还大有用处。 梁帝问五百人是否够用,本是随口一说,不曾想贺长霆竟道:“父皇若允我一千人,更有胜算。” 圣上没允,说:“你且出发,若有危难,朕自会叫人去救。” 贺长霆领命,回到府中稍作收拾,连夜出发了。 ··· 城东小小四合舍内,汝南侯留宿在此。魏王被困洛阳,他这位亲舅舅和准岳父自然要亲自前往营救。 晋王已经出发,他托辞安排府中事务,商定明日一早便走。 行装都已打点好,事务有几位儿子操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本该在府里好好歇一觉,为明日行路养精蓄锐。 可他不知为何,就想到小林氏这里来看看。 “侯爷,平安回来。” 二人相拥倚在卧榻之上,小林氏依偎着汝南侯肩膀,瞧上去十分恋恋不舍。 汝南侯却知她盼着自己回来,目的并不单纯,“明容明函的事出了点差错,不过我会处理。” 小林氏自是有这层意思,在他肩膀蹭了蹭,握着他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不止明容明函,还有这个小家伙,他也需要你。” 小林氏前些日子刚诊出喜脉,汝南侯嫡妻已亡,妾侍成群,嫡子庶子一大堆,本以为不会让她留这个孩子,没想到竟没迫她堕胎,反倒来得比以往勤了些。 汝南侯抚摸着小林氏肚子,难掩喜色,心中却也有另一层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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