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笑容慢慢敛了些,但仍然很有耐心与碧棠说着话。她慢条斯理的,一点都不着急,若是比耐心,她还没输过的。 碧棠沉默了几秒,复重重磕了个头,语气哽咽道:“奴婢所言都是真的,小主信也好,不信也罢。浆洗房日子过得太累了,奴婢想要解脱,但又是罪臣出身当日没入宫廷时便要一辈子留在这儿的,奴婢心里头不服气,还请小主发落。” 说起这些话,碧棠忽然觉着有些恍如隔世。她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家人获罪累及满门,她不会小小年纪就被迫到宫里讨生活,想要保全自身却是身不由己,还要连累着身后的家人,倒不如死了轻松。 只是想起来却又万般不甘,她的人生原也是好好的,凭什么,凭什么总要受制于人,要被人威胁,至如今举步维艰,成了旁人手里一把刀,一颗随时随刻都可以牺牲的棋子。 韦顷盈见她油盐不进,也不恼,只是静静一笑道:“死都不怕,可见于你而言死亡便是解脱了,那我更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你是个聪明人,我说过你心思灵巧倒不是讽刺你。只是,若你背后之人知道你留了个后手,反摆了她一道的,你说她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将你在乎的人或者事都毁掉呢?” 闻言,碧棠猛然抬眸,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置信与错愕。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韦顷盈轻轻垂眸一笑, 语气恬淡道:“或许,本主换一种说法。” “从一开始,你便是无奈受制于人, 所以留了后手。若真是求死, 你今日便不会费这许多功夫在本主跟前饶舌, 你说的越多,我越是不信,便越是要知道你背后之人是谁。” “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想活,更想你的家人能活命。那人以你最珍视的家人威胁你, 你不得不从,可你知道她恨毒了我,而我亦不会对她心存半分善念。” “我越是要抽丝剥茧,威逼利诱你说出背后真凶,便一步步落入你的设想中。届时我若再请陛下介入,兴许能保住你的家人,所以你在赌, 赌一半的活下来的机会。” 碧棠听着这些话, 眼底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静静道:“奴婢不懂小主话中何意,奴婢只是单纯心中不平,只是嫉妒,嫉妒小主罢了。” 韦顷盈瞧着她还在掩饰, 轻摇了摇头叹道:“你瞧,你还在撒谎。” “那香囊上绣着的芙蓉花蕊掺了些金丝线, 连花瓣的边儿都是用银线勾勒着。这宫里,金银丝线取用都是有例的, 或者说只有正二品嫔妃以上衣衫所用饰品可以掺杂金银丝线,你说,这样一番查下去,陛下会不知道么?” 韦顷盈所言不错,在这宫里有资格用金银丝线的女眷没有几个。太后和长公主自然不会掺和到此事中,皇后,贵妃,贤妃,尹昭仪,秦昭媛和温昭容六人中,怎样看都是贵妃嫌疑最大。 她与韦顷盈间的龃龉后宫人人皆知。 这便是碧棠用的心思了。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愿帮着贵妃做这件事,但贵妃以家人要挟她令她不得不从,她素来心思玲珑,故意留下了这般大的破绽,便是等着韦顷盈来发现的。 届时便如韦顷盈所言,若是陛下也介入这件事必定会彻查,凭着金银丝线总能追查到贵妃头上。 沉默了半晌,见计策被戳破,碧棠忽然笑了笑,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眼眶慢慢泛红轻声道:“奴婢,奴婢也不想害人,但没有法子,她以家人威胁奴婢替她做事。” “奴婢家族未获罪前,伯父是贵妃父亲手底下的参军,后奴婢罚入宫廷本是在宫里的东宫做事。那时候贵妃还是良娣,一来二去的不免有了些接触,奴婢在闺阁时手艺好,女红极是出挑,贵妃便点名让奴婢伺候针线功夫,也是几个月前才打发奴婢来行宫伺候的,说是换个去处其实也不过是贵妃的棋子,任她调遣。” 韦顷盈微微蹙眉,疑道:“从东宫被打发来行宫,是什么缘由?” 据她所知,在宫里伺候的人只有犯错了才会被打发来行宫。何况她曾经伺候在贵妃跟前,自不会被随意打发来,所以只可能是她惹了贵妃不快,并且贵妃还不是一件小事。 碧棠唇角有意无意勾起一抹苦笑道:“因为庶人董氏背主的那一夜,正是奴婢当值。那次贵妃发了大脾气,东宫许多伺候她的宫人都遭了殃,甚至有两个奴才被活活打死,她气急之下打发奴婢还有几个宫人一同到了行宫伺候。” 原是受了董氏的牵连,韦顷盈勾了勾嘴角,不免嘟囔了声:“祸害可真是害人不浅。” 她瞧着碧棠,沉思了片刻,终于启唇吩咐了几句话。 半晌,望着碧棠出去的背影,芷荷方才进来,她踟蹰不前,犹豫道:“小主,您便这样放走了她?” “自然不会。”韦顷盈摇了摇头,淡声道,“且等着瞧一出好戏吧,这时候该是要到上场的时候了。” 她眸光闪了闪,这次若非碧棠有意露出马脚,她竟不知贵妃这般恨她,出手的动作也这样快。贵妃既这般算计她,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任人欺负了去。 三日后秦昭媛的生辰,雅风楼的庭院中摆了好几桌席面,这儿离韦顷盈的月室堂有些远,端的是三面环山,树木茂密,倒是十分幽静的地方。 但秦昭媛素来是喜欢热闹的,择了这样的住处倒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后来才知道她原是江南人,这一处雅风楼却是实打实的江南小调,她颇是喜欢。 因是生辰宴,也算是喜庆日子,是以早早便派人好生布置了一番,瞧着费了些心思。 江婕妤与秦昭媛交好,是来的最早的。环顾了四周一眼,眸中流露出惊叹之色道:“竟是这般别致,我早是倦了宫里家宴那些做派,什么歌舞之类的闹得脑仁疼,倒不如清净些的别具一格。” 秦昭媛抿嘴打趣道:“偏你这样说,平日瞧你听戏也没觉得厌烦吵闹,怎么到了歌舞就这样不喜?今儿照样请了戏班来好好唱上几出戏,还有些民间常有的观鱼,泛舟,放纸鸢,挑花折纸,倒也有趣。” 江婕妤听着也觉着新鲜,偏她在家时候也喜欢折纸,这会儿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劲头。 嫔妃们三三两两过来,其实这回来行宫的也没多少,虽皇后还未来便没有开席,但这会儿自也不能撂着旁人去的,因此她早早便吩咐人将自己酿好的青提酒抬出来,这可是今儿的重头戏。 卢选侍笑吟吟地瞧了眼那酒,颇为好奇道:“嫔妾们都不知昭媛娘娘有这般好手艺,只是咱们这宴还未开始,到时候若是醉了失了规矩可就不好了。” 这倒是个担忧的,只江婕妤睨了眼她,笑着道:“你怕什么?今日陛下又没来,便是失了规矩又不是在你心心念念的陛下跟前,越性儿热闹一番便是了,旁的都抛之脑后好了。” 她这般说,倒让卢选侍脸红了一大半,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皇后过来时,众人已经笑着说了许久话了,皇后一边走来一边落座道:“本宫紧赶慢赶着,看来还是迟了。今日秦昭媛的生辰宴,也莫要那般顾着礼数了,咱们一切都听她的。” 怕众人觉着约束,她特意说了这番话,平日里头总是念着规矩规矩的,今儿也没那般顾及了,同时也给足了秦昭媛脸面。 秦昭媛满脸笑意,娇俏道:“娘娘厚爱,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儿各位姐妹们只管开怀痛饮,趁着这时候也好好快活快活,一会儿有许多新奇解趣的妙宗儿等着诸位呢。” “韦嫔到!” 话落,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声音。众人都不免面面相觑,愣了愣,从前总是韦才人韦才人唤,竟是没反应来韦嫔便是韦才人,因着这些日子她静养,众人也没料到她会来。 俞贵妃正端起嵌着宝石的酒杯,忽愣了愣,那双美丽的眸子中透着恼火,嗤了嗤道:“她竟也敢来。这些日子偏她这般矫情,仗着陛下纵容真是恃宠而骄,竟是目中无人了。” 秦昭媛虽下了帖子给她,但料想着她或许伤没好不便前来,不过这会儿人来了自然也不会不欢迎,反而透着几分喜色便迎了上去。 众人都有几日不曾见她,见还如从前一般,浅色衣裙衬的她人清丽可人,那张明若初雪的脸蛋上透着几分绯色,颜色正好的模样,俞贵妃轻轻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道:“碧棠那蹄子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人会渐渐憔悴,气血不足,进而……” 锦春忙打断了她,“娘娘。” 俞贵妃心有不满,她紧紧地攥着酒杯,厌恶的神情充斥在面上。 “韦妹妹如何来了,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秦昭媛迎过去时面上带着关切,仿佛是真心关怀她一般。 可自然是客套话,韦顷盈轻笑柔声道:“多谢秦姐姐关心,妹妹伤快要好了。前几日姐姐下了帖子,妹妹便一直盼着这日,说什么都要亲自来恭贺秦姐姐生辰大喜的。” 这话也是场面话罢了,宫里就是这样,许多话都是面上的,听着好听但又几分真切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秦昭媛笑道:“一个小生辰宴罢了,也劳烦妹妹记挂着。只是你这伤若没好全便来,回头当心撕扯着伤口了,到时候陛下责怪本宫,本宫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性子爽利是真,却也不会轻易得罪人,这样会审时度势才能稳坐昭媛之位,连膝下有女的温昭容都落在她后头。 韦顷盈便要落座,来行宫嫔妃不多,按照位次她竟是挨在温昭容身侧,这倒是极好的。 温昭容脸上挂着淡淡和蔼的笑意,关切地问了她几句,韦顷盈扫了眼众人,俞贵妃似乎并未瞧她,脸上有几分不快倒也正常,如今明着不和了,自然连表面样子都不愿意伪装的。 席末的女子想来就是韩选侍了,贵妃的爪牙。只见她安安分分地坐在位置上,也不插一句嘴,看着是极守规矩的,但那句“恃宠而骄”的话也是她脱口而出的,这样看来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皇后笑着道:“有些日子没瞧着韦嫔了,今儿瞧着你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这儿,本宫便放心了。身子是自己的,你还年轻要好好将养才是,否则年纪大了落下什么毛病也是不好。” “多谢娘娘关怀。”韦顷盈忙站起身来谢过,她衣裙上的香囊叮叮作响,竟是往下头缝了个小铃铛的,一时之间竟不免吸引了贵妃身侧的皇长子允玙的注意力。 允玙才三岁,素日被贵妃保护的太好极少出来见人,但母妃溺爱自然也惯的性子颇为骄纵,他迈着小短腿便跑了过来,指着韦顷盈的香囊拍着手眉飞色舞道:“铃铛响,铃铛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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