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应焕解下披风平铺在洞穴内,才轻手轻脚地将秦雪若安置上去,确保她的身体不会沾染到脏污,宣于岚之被区别对待,团吧团吧一团破布一样被丢在一边。 不过,宣于岚之的左手腕子随着被转移到洞内,一晃一晃的,好像快掉下来了,禹应焕见多识广,杀人如麻,还是于心不忍,撕扯下来衣服衣角简单地给她包扎了一下。至于左手会不会废,乃至这条命能不能捡得回来,看她自己造化了。 根据禹应焕的经验来看,宣于岚之别想再同以前一样拉开百来斤的神功耀武扬威装模作样了。 他自觉命运凄苦,习惯于欣赏别人的痛苦,从他人的不幸中汲取快乐。一想到身陷绝望泥沼中的不止他一人,即便自己爬不上云端,也觉得痛快非常。 堂堂逐风族未来的族长,最擅骑射,在这场冒险后却再也挽不了弓、驯服烈马,禹应焕舔了舔下唇,迫不及待地想要观赏宣于岚之的绝望,于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保命药丸,强行塞进宣于岚之嘴里。她可一定,要表演给他看啊。 禹应焕收拾了些洞穴内的枯枝烂叶,再加上他带来以备不时之需用的木炭,生起了个小火堆。火堆既没有离秦雪若太近燎着她,也没有离她太远,恰到好处地为她提供光和热。 秦雪若没有大碍,只是过于疲乏冻晕了过去,在火光的映照下脸颊逐渐恢复了血色,嘴唇红润,热烈。 看得禹应焕心里痒得慌。 他自问不是正人君子,却老老实实地这么些天都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不是没有过绮丽的遐想。 都硬生生地掐灭、冲冷水澡,强行转移注意力。还有些人取笑他做了新郎滋味如何,他知道个屁啊,让人晓得成婚这些天其实什么也没做,那他还要不要在军中抬起头来做人了? 他这又救了她一次,那些才子佳人的佳话中,对于救命之恩除了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就是以身相许。那秦雪若,会选择哪一种?她要是选择了后者,他可以提前一亲芳泽吗…… 而且,他本就是她遵循礼法十里红妆相嫁的夫君啊。 禹应焕鬼迷心窍,挪过去将人揽在怀中。 他卸去了甲胄,仿佛连自身那从小生出来的防备之心都卸了。 凶骇的盔甲之后,也是血肉之躯,也是暖的热的,只是从未有人有缘得见。 他知道,她此番冒险,是为了救他手下的士兵。 人命不能拿出来衡量比较,他轻视人命,从他自身的角度来看,便是一百个士兵都没有他自己的性命重要。可秦雪若千金之躯,为什么要豁出了性命相帮?难道是对他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才拼了命地对他好? 没触碰过美好的野狗,解读不出作为医者济世救人的大爱,只贪恋着渴求着他装作不在意的小爱。
第16章 .野狗和仙女 他哪里知道曲解了秦雪若的心思。 明明是他趁着秦雪若昏迷与她亲近,却激动得微微发抖,一点出息也没有。 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从他猜想秦雪若爱上了他开始。 寸草不生的盐碱地,逐渐被甘露浸润,有了生机。 被爱是这种滋味吗?四肢百骸被烈焰灼尽也畅快甘愿。 他甚至希望烈焰就此蔓延,把他们一同烧成了灰,让他们相拥着死在了此处最好——这样便彻底断绝了爱意消减的可能性,能让他带着爱意死去。 上天让他重活一回,是要将人间真情恩赐于他么?明明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是被退婚、被厌弃,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岭,秦雪若为何要来?为何愿意向处于深渊种不断陷落的他伸出手? 禹应焕无措,躁动难安,凝望着秦雪若的唇瓣,想去品尝,又在快要贴近之时犹疑退缩—— 野狗和仙女,实难相配。 秦雪若却在他进退两难之际,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 美人乍醒,如皎月驱散了乌云,光辉慷慨挥洒,美得禹应焕窒息。 秦雪若脑子都是发昏的,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栽倒在雪地中。 “小杀神……”身上大半的水分都被培养出绛珠仙草的血泉吸了去,秦雪若嗓子嘴唇干得快冒烟。 面前出现了禹应焕的脸,离得如此之近,如梦似幻,并且他的身上并未有她所惊惧的煞气,平和了许多。 并且,禹应焕因紧张而舔嘴唇,他的唇上留着水渍。 又晕又渴的秦雪若脑子不清醒,看到水痕,直接嘴对嘴贴了上去。 禹应焕惊得睁大了眼睛,并未闪躲。 秦雪若得寸进尺,光贴贴不够,皱眉夺取他蕴含的水分,又吸又咬,没有章法。 那一点疼痛对于禹应焕来说不值一提,他会错了意,任着秦雪若占他的便宜。 有股子邪火在身体里窜。 他是粗人,掌控不了事情的尺度,怕做出出格的事吓到主动投怀送抱的秦雪若,于是动也不动,乖巧垂眸,任人宰割,享受着这个绵长得过分的吻。 秦雪若的虎牙刺破了禹应焕的唇,血液的味道唤回了秦雪若的理智,意识到自己在抱着杀人如麻的魔头狂啃的时候,她吓得往后猛地一仰。 魂儿彻底回来了。 “小心。” 禹应焕急忙扶住她的腰,以免她磕到了后脑勺。 秦雪若很快明白了此时的处境,显然是禹应焕救了她们,她磕磕巴巴道谢: “谢、谢谢你啊。” “应该的。” 禹应焕视线朝下,对着秦雪若低下了头,哪里还像条嗜血野狗,分明是乖巧忠犬。 唇上还挂着被秦雪若咬出来的血珠。 秦雪若心虚地为他拭去: “这个……也不好意思……”指的是突然发癫搂着他狂亲这回事。 “应该的。”禹应焕语气又更柔了三分。 夫妻之间,被亲两口,也是应该的。 人遇到尴尬的时刻就会装忙,比如此时的秦雪若,分明早就看到了宣于岚之四仰八叉地躺在不远处,还伸着脑袋东张西望: “岚之呢,你也拖回来了吧?” “嗯,在那儿。” 秦雪若起身要去检查她的伤势:“我去悄悄她——” 没起得来身,禹应焕不肯放人,扯了扯她的胳膊,将她扯回身侧: “我给她处理过伤口了,没事,你好好休息。” 手腕快断了,在禹应焕眼中,四舍五入等于没事。 他们好久没有过离得这么近的时候。 上一次还是丧礼上秦雪若失足从祭坛上跌落。 从初见时,他便觉得,她美得不似人间凡人,是从天上来的比较合理。 秦雪若红着一张脸,试着挣脱,没挣开,手脚绵软无力,于是作罢。 大脑里装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是和宣于岚之这几天的死里逃生,又琢磨着狠狠占了禹应焕的便宜会不会被他报复回来……名声狼藉的杀神嘛,怎么会愿意吃亏呢。 还是再诚恳地低头认错比较好,赶紧结清了账了断恩怨,好过提防着日后被惦记着伺机报复。 秦雪若提心吊胆,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再次表示歉意道: “刚刚神智不清,轻薄了你,我真的惶恐非常,希望你……你,不要记恨于我。” “怎会记恨于你,夫妻之间,如此这般,是再寻常不过了,为夫允许你,再多加轻薄。” 活到了如今的年岁,禹应焕才初尝情爱滋味,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 秦雪若暗道不妙,两人分明说好了是假夫妻,看他含羞带怯的模样,莫不是动了别的心思? “不用了,我当严于律己,不会再冒犯了将军。” “呵,”禹应焕想,她的少女心事都被他看穿了,还装什么矜持疏离,罢罢罢,女儿家脸皮薄,随她去吧,“为夫允许你冒犯。” 一口一个“为夫”听得秦雪若头皮发麻。 虽然今时今日的禹应焕顺眼柔和了许多。 但他们的关系难道不是很纯洁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么? 他怎生正儿八经地以夫君自居了起来。 秦雪若勉力撑起一个尴尬的笑容,转移话题,邀功道:“我们找到了传说中的绛珠仙草,伤员们有救了。” “旁人的命再重要,能重得过你自己的?下次再不可激进冒险,更不可欺瞒于我。你须记得,想要讨我的欢心,不需要在我身边的人身上花功夫,不如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禹应焕没太在意士兵有没有救这回事,有救最好,没救也无妨。他对手底下的人不算好不算坏,没在伙食军饷上克扣过谁,也仅限于此,他们只是他用得趁手的武器,和必要时用来挡ʝʂɠ箭替死的盾牌。 有次遇袭,他顺手抓过来身边亲卫替自己挡了流矢,一箭封喉,他没为手上死去的同袍难过愧疚过分毫,同时也做好了被位阶更高的主帅随时牺牲掉的准备,他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宣于岚之能直呼姜故烨的大名,其他统领手下亦有来自于各地的贵族子弟,回去之后继承一方家业,都需要给彼此一些薄面,大家一同在军中长大,等级秩序没有那么分明,禹应焕不同,他带的士兵甚至直视他的眼睛都成了一种冒犯。 秦雪若有气无力地反驳道:“我没有……” 她才不会蓄意讨好谁,全凭一腔医者仁心。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两条道路相同的河流,因缘际会,恰好地有了短暂的交汇。 禹应焕不能理解非亲非故也不出于爱慕,有人会为他人的性命赴死。秦雪若看着他反常的样子,并没有胆量过于忤逆于他,只感叹跟这人沟通真费劲。 没见着他的时候,会想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点点柔情,会回忆他于祭台跃下及时救她的矫健身手,为何真的见面相处上,又哪哪都不自在? 秦雪若想不通,憋闷难受无处发泄,从山洞里摸了根枯枝戳着火堆玩。 “小心,别被火星子溅到。” 禹应焕才出言提醒,秦雪若便戳起来几点跃动的火星,空间狭小,躲闪不及,放弃挣扎准备等着被燎了,禹应焕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将她护了个严实。 “疼吗?有没有被烫到?”秦雪若手一松丢了小木棍,连忙检查着禹应焕的手。 她没有想到禹应焕会替她挡。 这般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让她心情复杂,百感交集。她听过宣于岚之说的禹应焕很多坏话——也不能说是坏话,宣于岚之仅仅是把禹应焕做过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听起来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所以每次秦雪若尝试着想禹应焕再把关系处得好一点,总是临阵退缩,害怕畏惧。 可是,这小小的举动,又令她动容,因为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的所有行为都处于本能的支配下——禹应焕的本能,是护着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6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