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呐,只想要沈映鱼身边和目光都只有他。 苏忱霁舌抵着牙槽,压制升起来的情绪,借着弯着的眼藏住里面的贪、和若有若无的一缕杀意。 沈映鱼觉得这话古怪,抬头睨一眼身旁的人。 少年今日穿着雪白暗纹直裰,用玉竹簪束起髻,眉眼生得极其昳丽,仿佛蕴含着一层光,弯着眼笑时清冷全无,满是温润斯文的干净。 并未有那一瞬间古怪的压迫感。 她看他,他也看着。 沈映鱼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莫名心悸,匆忙点了点头:“自然是如此。” “可我不想你给我的,给旁人。”苏忱霁懒懒地歪着头,手中的扇子轻摇晃着,给她送去一阵凉风。 “呃?”沈映鱼手一顿,投去疑惑的眼神。 少年轻颤着眼睫,流眄着懒散的姿态,依旧浅笑晏晏地玩笑道:“听说后爹都对孩子不好,万一我受了委屈,你到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肯定难过。” 话一落手臂就被拍了一巴掌。 那手软无骨,袖衔着一拢柰花香拂过,腕似白莲藕,还有带着一条被抓狠了的暗红痕迹。 她连一只手都生得他极爱。 “说什么呢,夫子是夫子,怎、怎就成后爹了!”沈映鱼嗔怪他一眼,只觉得和他讨论这事,脸上升起莫名的躁意。 而且两人又不是真母子,只有他幼时那会儿唤过几声,年龄越大,好似就再也没有唤过了。 沈映鱼心中浮起失落。 感受着手臂方才的触觉,他眨了眨眼,从方才惊鸿一露的手腕上收回视线,璀然一笑:“是啊,不能是后爹。” “那我可记得你今日说的话了,希望不要失信……” 少年腔调缱绻带着一丝春甜,又冷又温。 听了他的话,沈映鱼莫名也渐歇了最开始的打算。 或许夫子只做夫子也成。 温煦的风袭来,驱散了闷躁,晨曦被破,金乌在不觉间已然高高悬挂。 沈映鱼并未发现,原本被她驱走的人,悄无声息地又坐了回来,甚至离得更近。 似是佯装盘踞在丛林中蛰伏的蟒蛇,瞄准了无辜又可怜的猎物,为防止猎物逃跑而选择一点点靠近,待到了可以一口吞下的距离,就会迅速爆起。 少年歪着头,单手支着下巴,眉眼温润含笑,目光从她光洁的额往下滑落,腻滑又带着晦涩的恶劣,最后钻进了高竖起来的衣襟中。 似是看见上面残留的斑驳痕迹,颇有难忍的压下激昂的情绪。 他舌尖舔过唇瓣,眯着眼,清冷自持又宛如偷腥的猫儿,自带着狡色。 第一步,打破她对他的认知,接下来,他要将她锁在身上。
第27章 晋江首发(补更) 初杏花雨霖霖, 深巷挑担买花郎,雨后随处吹满头。 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一大早便听见旁边叮当响不停, 还伴随着不少的吆喝声,架势忒大了些。 沈映鱼被吵醒后披了件衣裳, 将门打开探头一看。 原本那空院子外面立了不少人,不远处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琉璃卷珠配着蚕丝做帘子。 这一家的丫鬟婆子, 个个皆穿得光鲜亮丽, 那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 更是浑身气势。 一行人将狭窄的湿巷子挤得满满当当,不断往院内搬着精致的家具物什, 全都带着几分富贵气。 沈映鱼本是来让隔壁小声些动作,结果看见了这样一幕表情微怔。 因为这个地方, 不太像是富贵人儿会来的地方, 而且瞧着这一行人,反倒比官家小姐还要矜贵几分。 周围不少的人都被这声音吵醒了, 都探着头往外面看着。 沈映鱼一样也满心好奇,跟着悄悄地探着头看。 待到这群人搬得差不多了,那穿着褐色对颈褙子、金织裙为首指挥的婆子, 脸上带着七分傲,扬着下颌, 似是不屑地觑着周围偷看的人。 婆子冷哼一声,折身行至马车旁,弯下腰恭敬道:“夫人, 请下轿子。” 里面的贵人似是懒懒柔柔地回应了一声。 丫鬟上前撩开珠雾帘,而马车下摆放的不是脚凳, 而是人跪蹲在地上。 里面的贵人探出头,虽带着从头罩到尾的帷帽,沈映鱼还是一眼瞧见了。 那夫人行动间露出的衣裳料子千金一寸。 这架势可不是一般的勋贵,至少也得是侯门贵族,才有这样的仆奴和用度。 但这般精贵的人,怎会搬来了这个地方? “晨寒露气重,你在看什么?” 就在沈映鱼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正在万般猜想时,身后传来少年温润带着凉意的声线。 随之而来还有带着暖意的外裳,如雾缠绕地披在她的身上。 氤氲的暗香霎时扑面而来。 沈映鱼顺手拢着外裳,回头看着立在身旁的人,眸光微亮地道:“我本是被闹着睡不着,出来看看,结果看见隔壁来了一户人家,瞧着不太像是晋中的人,那架势忒大了些。” 她本以为苏忱霁不知道这件事,绘声绘色地同他讲。 苏忱霁一边听着,一边揽着她的肩往里拉,顺手阖上门,神情带着温和的纵容。 “看看可以,但不要和隔壁的人过多交流。”等沈映鱼讲完后,他才开口提醒。 “为何?你晓得那户是什么人?”沈映鱼轻挑远山黛眉,明眸中带着好奇。 苏忱霁觑着她眼中的明亮,颔首道:“嗯,盛都来的人。” 他只晦涩地讲,却不道是盛都的谁。 反倒是沈映鱼听见盛京来的人,电光火石间想起来了什么。 她的脚步刹那定格在原地,脸上表情僵住,笼罩在晨雾露中,无端洇了眼底湿意。 这一年,哪家盛都的贵人会来晋中? 太子良娣,孟氏,孟晚晴。 沈映鱼依稀还记得,前世被太子抓去后,听得最多的便是太子良娣的名讳。 那些人皆说太子爱良娣入骨,为了她甚至罔顾祖制,强行要废太子妃改立孟良娣。 可后来孟良娣终究是红颜薄命,比她都还要死得早。 而她之所以对孟良娣记忆深刻,是因为她曾受过恩惠。 以及……亲眼看见,孟良娣是如何落得红颜薄命的下场。 昏暗牢狱中,穿着娇艳的女人呈跪坐在嘎吱摇晃的木案上,脖子被拉得老长,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 美人脸上带着将笑未笑,又畅快淋漓的表情,似得痛苦又从容。 而且,她的死法和孟良娣是一样的。 但她却死得很丑,丑得她都害怕吓到人。 “怎么了?”苏忱霁朝前走了几步,俄而回首,见立在杏花雨林下的女人眼眶通红。 她眼底是荡着烟雨凝结的雾,欲掉不掉,单薄身裹着粉白春衫很是伤情。 “怎么哭了?可是我说得太重了?”他眼中浮着不解的疑惑。 指腹揭过她的眼睫,洇出一道温热的水渍,心都软塌成一汪春水。 沈映鱼的脸被冰凉的指尖触碰回神,倏然抬首看着眼前倜傥出尘的少年,下意识茫然地伸手抚摸眼角。 果然是滚烫的。 “并非是我要拘着你,而是那人的确不能接触,那是太子的良娣,前不久将将和太子吵过架,气得太子怒斩数十名宫人,但凡是她身边的人,无一例外都落得不好的下场,我是担心你。” 他神情温和的将话讲明白,犹恐自己是哪句话惹她伤心了。 沈映鱼指尖拭掉眼角的泪,闪烁着目光看眼前的好生哄她的少年。 眼前的他有最软和的脾性,纯真、无害,并无那些暴戾的冷冽的表情。 但她无端生出了莫名的害怕。 “忱哥儿……”她倏地抓着他的衣袖,神情带着不易察觉的讷讷和慌张。 苏忱霁将目光驻在她的脸上,然后缓落在衣袖上,皓白手腕微露一小块细皮嫩肉。 感受到她此刻的情绪,小心翼翼又带着依赖,他舌尖抵在下牙槽,强压着情绪,微微掀开单薄的眼皮,声音奇异的哑了一度:“嗯?” 沈映鱼紧捏着那衣裳,眼底带着微弱的光,迫切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地问着:“如果……我是说如果。” 说话时嗓音还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苏忱霁轻挑着眉,等着是什么如果,能让她变成此刻的模样。 她压着情绪,表面平静地问着:“若是日后得罪了盛都的权贵,我要是被抓走了,你会不会救我?” 还是放任我死在里面? 他脖颈微往一旁倾着,似是在疑惑。 这话实在毫无问头。 沈映鱼心中莫名迫切想要知道,为此还直白开口问道:“就是太子那般的贵人。” 面前的人不知她何来的急迫,弯眼徐徐笑道:“我连你都不救了,还能救谁?便是不要命也得救。” 唇齿间的话带着纵容和柔情,教人相信事情若是发生,就会如话中这般不要命。 这话宛如定心丸落在她的耳中,那动荡摇晃的心归位。 的确,他若是连她都不救了,还能救谁? 不管话中的真假,至少今生已经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如今是他敬爱的家人,而不是…… 默咽下后面的两个字,她越发觉得重生后,当他唯一的亲人是正确的选择。 沈映鱼想通后,不由得在脸上显出一抹绚烂的笑。 她放心地朝着里面走去,脚步隐约窥见几分轻快。 身后的少年立在院中,雾中,露珠中,望着那抹轻快的步伐,眼噙着缥缥缈缈的笑。 那一袭雪白衣裳不染尘埃。 …… 自沈映鱼知道隔壁住的是谁后,就甚少出门,生怕碰见孟招娣,忍不住想起以前。 但她在家中闷了几日,发现除去最开始有动静以外,隔壁其余的时辰都阒静无音。 想来孟招娣也并没有,想与旁人相交的意思。 渐渐的,沈映鱼再次恢复往日的出门频率。 作坊和铺子的生意因苏忱霁的名声,每日都络绎不绝,肉眼可窥地涨势甚好。 铺子也请了个表面掌柜,现在的沈映鱼偶尔去铺子转一转,瞧一瞧,收些铺子的分红,日子过得怡然自乐得很。 因为春潮湿,前几日工坊染的布颜色都不如往日好。 沈映鱼看着心疼,便用那些颜色不正的布匹,都加上不同花样的暗纹,售卖时打的是独一无二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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