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鱼也没有想到他靠门这般近,她开门头就要撞进他的胸膛,好在他反应较快。 “昨夜什么?”沈映鱼睇眼藏着警惕。 方才她在屋里没有听出他有任何异常,是以为他昨夜醉得厉害忘记了,现在生怕被他记起什么。 苏忱霁微不可见地挑眉,乜斜目光环视在她的脸上,眸中破冰浮春华,嘴角渐上扬又克制地往下压。 “刚才听采露说昨夜我醉得厉害,不小心得罪了您,勿恼,我在此赔个不是。”说罢他弯了弯腰。 少年似刚沐浴出来,身上氤氲着湿气的香隐晦地浮来,钻进鼻翼中。 连清冷的气味都在黏糊地勾着人,尤其是他那话似缱绻在唇齿中,半哑地咬着尾音。 就像是昨夜懒声命令般说的那句‘腿,打开’,简直是一样的腔调。 昨夜的记忆盘旋而来,沈映犹如受惊的雀鸟,唰的往后退,不小心绊到了一旁的小木杌。 “小心。”他下意识伸手捞住她的腰,扶着肩膀将她的身形稳住。 搁在腰间的手滚烫拂过,带起惊人的炙热,还不待沈映鱼反应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他看她的目光越发琨玉秋霜,没有丝毫的浑浊,像极了孝顺的好大儿。
第26章 晋江首发 沈映鱼被看着浑身紧绷, 肩上的齿印好似在发烫,发疼,连唇也在发麻。 为了掩饰不该有的异常, 她吊梢平素温柔的眉眼,横睇着道:“日后再饮酒就睡大街去罢。” 向来温顺乖柔的女人, 第一次又狠又嗔地说这样的话。 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苏忱霁莞尔地弯着眸,舌尖暗自抵着齿, 心间的酥麻蔓延至浑身, 格外难耐。 他忍着想要掀开她紧裹的衣领, 赏画赏景般看着上面留下的痕迹, 也忍着想倾身嗅上面染的柰花清香,然后将那些属于她的气息都咽下喉咙, 从此融为一体。 “好。” 无人知晓他心中的贪婪,眼中的光越发无辜, 连作揖, 移开位置让她出来。 沈映鱼犹犹豫豫地觑他脸上神情,辨别真伪般确定他眸中无旁的情绪, 才扭扭捏捏地往外面行去。 采露早已经摆好的饭菜。 见她裹着竖领的冬袍,雾鬟云鬓都半懈地垂在两侧,头上只挽了朵鹅黄绢花。 好看是好看, 就是看着闷得慌。 到底是主子的事,采露看了一眼也不好说些什么。 沈映鱼甫一坐下, 身旁的椅子也被拉开了。 她瞬间抬起雾霭远山黛眉,身子下意识往一旁靠,看他的眼神含着一抹警惕:“你怎的坐在这里!” 这样坐着手肘挨着手肘, 实在不像话。 她自认这话问得没有毛病,结果屋内两人都齐齐觑向她。 苏忱霁嘴角下压, 侧首柔声道:“怎么了,我每日都坐在这里,是有何不对吗?” 问完后也没有为难她,端着碗站起了身,往一旁移了个位置。 两人之间拉出克制的距离。 他乖巧地低垂着首,鸦青浓睫在白玉净的面上勾人般颤着,周身萦绕着又委屈又无害的气息,与昨夜的疯狂截然不同。 沈映鱼想起来了,确实如他所说的,他每日都坐在这个位置,偶尔还会体贴地给她夹菜。 他一向听话乖巧,做什么事情都先是紧着她,连有时候应季的瓜果都会贴心的剥皮递过来。 但还是不对。 沈映鱼乜他一眼,张了张檀口,并未讲出什么话,沉默的将脸埋在碗里,渐渐双目失焦。 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越想脑子越混沌。 身旁的苏忱霁掀开单薄的眼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半晌,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全程只扒拉着碗中的白米饭。 见此,他撩袖拿起一旁的瓷勺,舀了一块嫩豆腐,正欲放在她的碗中。 哐当—— 这次连碗带箸都掉在地上,颗粒珍珠米随着破碎的瓷碗黏在地上。 他持着瓷勺的手还半举着,见她反应这般强烈,乌木沉瞳色掠过地上的饭,然后如腻滑冷冽的盘尾巴蛇往上寸滑,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头疑惑地微歪,神情冷静得似在询问她怎么了。 沈映鱼见这般目光,惊觉是自己太敏感,又误会了。 若是往日她指不定已经开口,柔声间皆是安抚,但她现在好像没有办法,如往常那样对待他。 眼前的少年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高出她一个头的身量,轻而易举就能桎梏住不能动弹。 甚至是挨她近一点,就能给她一种莫名的讯号。 是成熟和渴求怜爱的气息。 “昨夜不小心将手磕到了,现在有些软。”她慌忙寻了个理由。 苏忱霁没有点破,顺而温和地道:“可还疼吗?” 沈映鱼摇摇头:“没事了。” 身旁的采露机灵,很快又摆了一副碗箸,再将地上的清理了。 沈映鱼心绪不宁地捧着碗,如同嚼蜡般地吃着。 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大厅阒寂无音。 女人耳畔别着的鹅黄绒花坠着小珠子,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荡一荡,晃一晃,唯独不朝他这方望。 苏忱霁耷拉着眉眼,早已没有了食欲,浅搁下碗筷,从袖中拿出几张明黄纸,上面盖着不同红印章。 “这个我拿回来了。” 他将纸张放在桌上,修长冷白的指搭在上面,往前一推。 沈映鱼先是注意到那只手,精雕玉琢,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清冷的疏离,随后才注意到那熟悉的纸张。 看清楚那是一张房契后她倏将碗放下,杏花雨眸儿中荡出几缕喜。 同他料想的一样,含喜微笑,窃视流眄,连眼尾儿弯成剪秋。 沈映鱼捧着着桌上的纸,放在眼皮子底下,瞧了瞧,翻了翻,语调又变得如常地温顺。 她欢喜地问道:“忱哥儿,房契怎的在你这里?” 确定了无伪,她抬着眨去水雾露出亮堂的眼,乜斜着素手支着下巴的漂亮少年,脸上满是欣喜。 她如今在乎只有两件事,他的功名,以及亲手经营的铺子。 这会儿倒是忘记了,方才还避之不及的态度。 苏忱霁殷红薄唇噙笑,眼尾上扬,平白无故添上几分风流意,轻抬着下颌:“是昨日知府送与我的。” “都盖了官府的印子,是充公的,知府是用的什么理由还给我们的?”沈映鱼一听这话不对,下意识蹙眉盘问。 朝廷的东西哪里是能私下随手就给的? 清冷出尘的少年微微垂着眼睑,身后是金乌升起的辉光,将他渡在柔光中,“何须理由,被知府当做私库了,谁会去盘问一张不甚重要的纸张?” 语气虽淡,所表达的意思分明。 沈映鱼听得心惊不安,手中的房契突然就变得千斤重,如火焰般滚烫上了她的手指。 “这如何使得!这要是被发现了……”她说罢便要将手中的房契塞回他的手中,叫他现在赶紧还回去。 这些东西可不是说收就能收的,一旦出事恐怕头都要没了,而且现在朝廷前段时间刚查过了祸钱,指不定就开始着手贪污。 她不想他因这些身外之物而出事。 听此话苏忱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与自己不同,也并不是那些人。 可他实在不舍她因这些小事而整日忧心,在心中斟酌言辞后就着她的手推回去。 两手一碰她就如同是受惊的鱼儿,本是来叼鱼食的,却无意间感受到了线的抖动,而慌乱逃窜。 他的视线掠过那双匆忙藏起来的手,掌心微握,眯着眼感受方才的触觉,嘴上如常温声地道:“无须担忧,那件事是误判,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东西也本就是我们的。” “你看,上面的官印已经去除了。”他指着上面的晕着一团模糊红的地方。 沈映鱼看着手中的房契,的确已经过没有了,那代表着已经不再是官府的东西。 而且她虽没有历经官场,但前世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深谙其中的晦涩难言。 东西也还不回去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他宽慰道。 语罢他嘴角的笑微敛,透出几分清冷的玉质感,觑着眼前的女人将话题转移。 “还有,昨夜真不是故意欺负你的,而是真的醉糊涂了,若不是采露今儿个早上,讲我当着外人的面三番两次推你好意,恐怕我过个千百年都忆不起来。” “别恼我了好吗?”他可怜地看着。 少年清朗徐徐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手被碰过的地方,火烧的感觉也变淡了。 原来昨日赴宴是为了这张房契,才出去醉酒得不省人事,而自己却胡思乱想。 少年虽温润,但有余,一向自持冷静,鲜少有这般低三下四带着告饶地讲话,又轻又惹人怜,与昨夜…… “脸怎么了,很热吗?”他眼觑着她双颊飞绯,胭脂薄粉都盖不住,侧首唤采露去拿蒲扇。 又得体又使人觉得贴心。 沈映鱼僵着身,不敢说热不热。 她将房契塞进袖中,素柔着手做扇,欲盖弥彰地道:“唔,是有些。” 说完就又紧闭着唇齿,生怕他问自己为何穿这么多。 好在他并未开口过多地问,接过采露拿过来的蒲扇,往她身旁移了移,手执着蒲扇为她轻扇着风。 “我听采露说,昨天夫子来了。”他颤着眼睫,薄唇轻抿,透着一股子少年气。 沈映鱼也放下手,舀着瓷勺,温声如常地道:“因为之前生病了,顾夫子是顺道过来看我。” 少年闻言掀开薄薄的眼皮,嘴角克制地扬着浅笑:“我还以为夫子是来看我的呢,夫子来也不提前告知与我,平白教我昨夜失了风度,欺负了你。” 话看似没有什么不对,但沈映鱼猛地被呛到了。 她赶紧拿着绢帕掩着嘴角,颇有几分含糊道:“不碍事,顾夫子也不是外人。” “哦?”苏忱霁摇扇子的手倏停,乜着她咳红的眼儿。 雾气朦胧中盛着烟雨和一抹姝色。 “他是你的夫子。”沈映鱼咳嗽完,接着说完后半截儿的话。 她话音甫落,身旁的人沉冷的目光再次暖回来。 他嘴角扬起蜜笑,带着少年气性:“那我可以将这话的意思当做……不管是谁只要同我有关的,你都将他算作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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