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与他夫妻二十多载,还有同袍之谊,见他语气冷静,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拉起女儿径直离开。 “爹,我把玉佩弄丢了...”霍子愈面无血色,眼神空洞,茫然地看着霍家祠堂中的数百块牌位。 他爹昨日让他不要带出去炫耀,可他今日一听表哥也要去宫宴,鬼使神差便带上了。 “我知道,我还知道是谁偷的。”霍将军负手立在他的身前,蜡烛映出的光亮,将这父子二人一站一跪的影子拉得斜长。 “是谁?我去拿回来!”霍子愈全然忘却背上的伤痛,起身就要出府去拿回玉佩。 “出主意的是你表哥,偷玉佩的是你表嫂,打掩护的是你姑姑。”霍将军回身,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道。 这一句话,让将出祠堂的霍子愈停下脚步,猛地回头,面上全是疑问。 “表哥为何要与我开这种玩笑?”他不信他的表哥会如此捉弄他。 “因为我选了你。”霍将军轻声回他。 老诸无法号令霍家军,而他一时半会不能离开,可这四十万人不得不来海陵府,所以必须选一个霍家人去。 既成全瑞王的野心,又能将大军安全带到。 “你去,以霍家人的身份,将四十万大军从广陵府的霍家军营带到海陵府。”霍将军走到愣在原地的儿子身边说道。 此去千难险阻,也许军中有人已被瑞王收买会出卖他,也许他会被老奸巨猾的裴定齐识破,致他英年早逝,致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是,总得有一个霍家人去。 世人将他捧到高处,当了二十年风光无限的霍家公子,他自该以一己性命回报世人。 “好,我去!”霍子愈朗声应道。 海陵府今夜的风霰纷纷,少年骏马嘶风,疾驰而过时,雪上空余马行处。 第二日一早,霍子慧持剑劈开碧照堂的院门。 “你满意了?我哥哥被我爹送去霍家老宅,他这辈子都不能回家了!”最后一句吼完,她已是声嘶力竭。 李吟娥看裴似,后者看了眼门外围观的挽金,大声质问她:“你昨日背着我做了什么?” “郎君,我昨日并未做任何事...”她拉着他的衣袖,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表哥,她偷了霍家玉佩!”霍子慧冲进房中,指着她说。霍春听闻消息赶来,将门关上,挥手赶走围观的小厮丫鬟。 门内的两个女子各执一词,一个说另一个是小偷,另一个百般辩解,要她拿出人证物证。 “表哥,她昨日一反常态约我与大嫂去赏花,借故去到哥哥身边,等到了御花园,我催了她几次,她左顾右盼,假装没听到!”霍子慧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听得忐忑不安,她两辈子加一起头次当小偷,破绽为免也太多了点。 “子慧,昨日我已说过,我去找子愈,是为了告知我们的去处,免他担心。在御花园不肯走,是因我没见过世面,想多看会...”她满脸通红,恭顺地解释。 霍子慧自是不信,要裴似决断。 “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呢?”他出声问道。 “在我这里,郎君。”她去柜中找到玉佩交给他查看,他接过后,看了几眼便对霍子慧说道:“子慧,你瞧,我的这块霍家玉佩还在,她若是要偷,自当先从这块偷起。” “表哥,你迟早会被她害死!”霍子慧失望离开。 窗外响起一声口哨声,是垂文在告诉他们:挽金已离开。 “你这玉佩仿的还挺真...”他拿着假玉佩端详,若不是他摸过真的,方才定会信这块才是真的。 “五十金仿的呢,不过,出钱的是裴定齐~”她看着他笑,想起霍子慧的剑,捶着他的胸口嗔怪:“舅舅怎么不告诉子慧,我真怕她杀了我!” “做戏嘛,当然得真一点。”他捉住她的手,悠悠说道。 当日,霍将军的大公子被连夜送到霍家老宅一事传遍海陵府,皇帝得知后,召霍将军入宫询问。 “回陛下,并未出大事,只是臣这个逆子不知上进,臣送他回老宅请族长教导。”霍将军一脸正色。 皇帝:“朕听闻子愈昨夜丢了一块玉佩,可是与此事有关?” 霍将军:“回陛下,丢失之物只是家中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 君臣一问一答,瑞王立在一旁,阴险地看着霍将军。 为了这个儿子闯下的弥天大祸,一向不徇私情的霍将军竟不惜犯欺君之罪,也要连夜送走儿子藏起来,真是好一出父子情深! 坊间有传闻,霍公子被送走一事与裴侍郎的夫人有关。 一时间,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挽金等裴似去刑部后,跑来找她,说万贵妃已将玉佩交给瑞王,还夸她才智过人。 “得贵妃娘娘一句赏,就算刀山油锅,我亦不怕的!不知,我爹的毒...”她看向挽金。 “放心,主子不会亏待你的,只是我们还有一事,要交给你办,”挽金犹豫地看她,缓缓道来:“此事简单,半月后有一场宫宴,你引霍将军去赴宴。” 霍将军历来不参加任何宫宴,起事之日,若他在宫外察知他们的计划,以征西大将军的身份号令霍家军,他们的胜算便少了几分。 “你存心害我,是不是!霍家上下现在巴不得杀了我,怎会听我之言赴宴?”她气恼他们言而无信,坚决不肯帮忙。 挽金并未强求,只让她多想想她的爹娘。 “事成之后,他定会休弃你,而你的爹娘还等着你去救...反正他也快死了,你不如把握此次机会,助主子的大业成,何愁不能再嫁一个好郎君?”挽金离开之前,留下这句话。 她背对着她,心中觉得好笑,她成过四次亲,可不想再拜第五次堂了。 再者说,她觉着她二嫁的这位郎君千好万好,她已准备和他和和美美一辈子。 当夜,她将挽金之言笑着讲与裴似听。 “好啊,等他落到我手里,我就把瑞王妃嫁给别人!”他可是记得,瑞王妃有一个等了多年的青梅竹马,想拆他的姻缘,他先拆他个妻离子散。 “他们的造反之日看来就是那日宫宴,子愈能带兵赶回来吗?”笑话讲完,她担忧地问道,离造反之日越近,她越害怕。 今世的太多事,与前世她所经历的世事偏离太多,她开始害怕,害怕她的重生,最后会导致福王一派一败涂地。 “能,他虽武功不行,兵法却用的极好,裴定齐玩不过他。”他那个好哥哥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霍子愈从小被他捉弄到大,骗人的法子自要比裴定齐强上不少。 裴定齐自霍子愈被送走的第二日后,便从侯府消失了,连吴妙彤甚至宜人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定远侯病着却不担心,时常宽慰这一妻一妾,说他有要事在身,她们在家好好等着就是。 广陵府的冬日常爱下雪,絮乱风轻,早起时的军营,远远看,似一个个低矮的雪山,连绵起伏,其中人马来来往往。 “诸将军,另一块玉佩已送到,不知大军何日能出发?”营帐中,裴定齐指着地图之上的海陵府说道。 那里山川锁翠,高耸的城门直入九霄,曾有诗叹:群山万壑赴海陵,碧水东流至此回。 “明日就可出发,放心,不会坏了瑞王殿下的大事。”诸将军接过玉佩,吩咐新来的随从去交给他的部将。 “他是谁?”裴定齐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少年,奇怪地问道。 “家中的子侄,知我不日飞黄腾达,来找我谋个差事。”诸将军气定神闲,留他在营帐中商议造反一事。 另一个营帐内,十一位将军依次坐定,有少年持玉佩而至。 “参见公子!” “众位叔叔请起。” ... 再一炷香,少年回到营帐,告知裴定齐与诸将军,十一位将军见到玉佩后并未起疑,还说愿意追随瑞王,去海陵府平叛救出陛下。 “好!此事若成,诸将军你便是大功一件!”裴定齐举杯相庆。 “裴相过誉了,我原是一山野村夫,此番得瑞王赏识,自该尽心为殿下办事!”诸将军饮尽杯中酒,将酒杯摔到地上,大笑道:“等到了海陵府,我定要活捉霍文衍,报当日之仇。” “叔叔喝酒。” “好侄儿啊。” ----
第66章 收拾裴家(五) ======= 半月之期将近,李吟娥闷在房中思索如何引霍将军去赴宴,挽金来过几次,一是为她爹送解药,二是为她说亲。 好巧不巧,今日说的男子是孙太师的二儿子。 想她李吟娥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商户女子,一嫁金陵府经商的杜家大少爷,二嫁定远侯府的裴家四公子,眼看三嫁,竟能攀上一品太师府的孙家二公子。 “主子倒看重我...”她看着孙二公子的画像陷入沉思。 “你帮了主子大忙,主子自然看重你。”挽金见她态度松动,趁机说孙二公子貌比潘安,有海陵府第一公子的美称:“如何,你可愿帮我们?” “为了我爹,我自然愿意,不过你得先给我解药!”她收起画像,转头要起解药。 挽金满意离开,说明日来送解药,是真正的解药。 等人一走,她展开画像细看,这孙二公子一脸色相,和韦珩活似一对亲兄弟,还海陵府第一公子?不知花了多少银钱自封的! 当夜,裴似的册子上又加了一个人的名字。 第二日,解药送到,她带着菘蓝去霍家找她爹娘。 一进门,她娘便将她拉到一边,质问她是不是真偷了霍子愈的玉佩。 他们住在霍家,霍夫人虽未迁怒于他们,但府中风言风语甚多,他们每日如坐针毡,不知是走是留。 “娘,是我偷的,事出有因,霍将军知道这事!”她赶紧解释。 “真的?”苏合香定眼看着她,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身后响起一男子声,两母女回头,是霍将军,正与李远志站在一块。 有霍将军这一句,苏合香放下心来。 霍家书房,霍将军听完她所言,心下了然,瑞王是怕他留在宫外生事,引他去宫中好一网打尽。 “舅舅,你要去吗?”她问道。 “去!我不去,他的那些鹰犬可放不开手脚。”霍将军当下答应。 出门时,撞见霍子慧。 “你害了我哥哥,还想害我爹吗?”霍子慧抽剑想杀她而后快,菘蓝伸手挡在她前面,三人僵持间,霍将军开口:“子慧,进来!” “哼!这次放过你,再让我遇到你,我定杀了你,再自尽给你偿命!”霍子慧丢下这句话,推门进去。 她和菘蓝对视一眼,立马泄气,相互搀扶着赶忙出府。 房中,霍将军来回踱步,不知从何说起,与女儿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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