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接到新的任务,连夜赶去燕北,调查一个人,关于牧野的先生,线索很少,但这世上,就没有影卫找不出来的人。 但沈凌回想起方才在书房里,殿下提及此人时的神情语气,他已经把那个要找的人当作死人了。 - 翌日一早,陆酩下了朝,便再次把王太医请出宫。 牧野尚在昏睡,绿箩放下床榻上的纱幔,只露出她一只手腕,由王太医诊脉。 王太医余光看向绿萝时,愣了一愣,认出了她。 王太医官居太医院院判,常年在宫中当值,又因为医术高超,尤其擅长妇女疾病,常被后宫的娘娘们请去看诊,请平安脉。 过去,前太子妃嫁进东宫三年,肚子始终不见动静,皇后便常常请他去为太子妃号脉。 王太医三天两头就往东宫去,自然认得绿萝是前太子妃的贴身婢女。 然而皇后着急的事情,他却心知肚明,问题并非出在太子妃身上,而是太子殿下请他开的避子汤,至于皇后那里,他便只能找些不轻不重的借口安抚。 王太医疑惑,伺候前太子妃的宫女,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是专门为了伺候那床榻里的女子? 王太医上一次为其诊脉是在妙玉阁的游船上,而这一次是在太子殿下的宫外别院里。 昨夜殿下伤势如此之重,为了不被外人察觉,今日依然强撑上朝。 方才心口的伤又裂开,他止住血,才来此屋。 王太医猜测帷幔内女子的身份,想来她是太子殿下养在外头纵情取乐用的。 烟尘女子上不得台面,抬回府中难看,不少王公贵族家的老爷少爷,便当作外室养,养那三四个也不是新鲜事儿。 只不过王太医原以为按太子殿下的脾性,是不会被那烟花地出来的女子所迷惑,失了皇家身份,甚至还日日以女儿酥囚困住对方…… 如此女子,留着当真是个祸害。 隔着帕子,王太医搭在牧野脉上的手往下深按,心中长叹一息。 他不敢再去想,更不敢再妄议太子殿下,只道若是太祖帝还在便好了。 许久,王太医终于松开了手。 把完脉,绿箩立即上前,将牧野的手藏回了榻内,领着太医去了外厅。 王太医诊治时,陆酩没有进去,而是端坐在外厅,脸上的表情淡淡,问道:“如何?” 绿箩垂首,静立于一旁,有些摸不准太子殿下的态度。 说殿下不上心,也不会一大早就请了太医来,说殿下上心,但他的行为举止,又显得颇为冷漠,不曾再进里屋看一眼牧野。 王太医禀告:“从脉象上看,病人脑内淤血散的很慢,淤血散开时伴随严重的头疼是正常现象。想必开那药丸的大夫是以缓解病人疼痛为主,若是受损的记忆不影响日常活动,倒也无妨。” “只是……”王太医顿了顿,“若这药丸服用久了,淤血再想散开,恐怕便不是数月或是数年能散开的了,缺损的记忆大概会永久丢失。” 闻言,陆酩沉默不语,半晌,开口道:“那药丸的成分弄清楚了吗,可否再配出来?” 王太医摇摇头:“配药之人的医术高超,其中有两三味药,臣翻阅古籍也没能找出来源,功效更是不知,不敢贸然配药。” 陆酩想起昨夜牧野对她那一位先生的评价,唇角抿成一条线,食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 王太医问:“殿下可决定好要如何治,是堵还是疏?” “白日喝的药照常用吧。”陆酩道。 王太医了然,点头道:“即使如此,那每日傍晚再多服一剂止痛药,能适当缓解纾通淤血带来的疼痛。” 绿萝拿着王太医写好的药方去抓药,陆酩屏退了左右,独自进到里间,掀开了床榻外的帷帐。 牧野睡着的时候,盗汗得厉害,清晨时绿萝为她换了一身衣裳,此时又湿得像是水里浸过一般。 因怕她吹了风受寒,房内门窗紧闭,空气中似还残留着昨夜的血腥气,提醒着陆酩。 牧乔伤他,比牧野伤他,更让他的胸中发闷。 陆酩以为,牧乔只会替他挡剑,却不想,她如今也是会亲手将剑刺进他的心口。 陆酩垂眸静静凝着她,目光从上至下,经过她紧皱的眉心,苍白的双唇,唇上被她自己咬出的伤痕此时已经结痂,成了一块深色印记。 今日早朝过后,他理应去内阁处理政事,结果却还是先来了别院。 陆酩已经意识到他来别院的次数太多了,就算是以前,他也不会天天往牧乔的寝宫里跑。 他一向是做什么事情都很节制,因着牧野的关系,对牧乔更是刻意疏离,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牧野和牧乔竟是同一个人。 陆酩盯着眼前的人,如绸缎般顺滑的乌发散开,将那雪白的脸衬得立体而精致,穿着一身干练的玄色男装。 绿箩怕她盗汗闷着,没有将里衣系紧,衣领松散,露出一截修长纤细的脖颈,在衣领深处,锁骨若隐若现,其中落着一枚淡粉色的吻痕,刺眼晃目。 那一夜吻痕留下时,他下力极重,即使过了数日,还未曾消去。 许久。 陆酩敛眸,神色复杂难辨。 - 牧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 她虽然一日未进食,却没什么胃口,绿箩为她端上来了清粥小菜,今天晚膳时,陆酩没来。 牧野觉得幸好他没来,不然她真的是很难给出好脸色。 饭后,又多了一碗汤药。 牧野未动。 绿箩解释道:“这是缓解头疼之症的药。” 自柳茵茵离开奉镛,再慢现在也该到燕北了,若是阿翁看了她的信,知道她被困奉镛,应该会去找裴辞。 不用她信上多说,裴辞也会为她绸缪,及时托人送来药,左右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只不过牧野没想到陆酩多事,非要把她的药拿走,害她吃了一晚上的苦头。 傍晚过后,牧野的头疼又开始明显起来,总不能日日都是疼一晚上睡一白天,虽然不知这汤药比起药丸有没有作用,但她实在不想再挨昨晚那一遭罪了。 牧野将信将疑,把汤药喝尽。 虽然汤药的作用不及药丸,能让牧野吃完后立刻不再头疼,但也的确缓解了一些,头疼的感觉不再那么剧烈,至少是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服完药,牧野看了会儿兵书,便回房睡下。 头疼像是有人始终在扯着她脑袋里的弦,不断拨弄,令她难以入睡,外头的一举一动,声音格外清新。 忽然,牧野听见房外传来呼喊声。 “走水啦!走水啦!” 外间的绿箩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牧野拧了拧眉,从榻上起身,拿起外衣穿上,走到房外。 别院西北角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把整个天边都照亮了,在她的小院里值守的侍卫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牧野问:“你们不去救火吗?” 侍卫站的挺拔如松,面目肃然,闭口不答。 牧野耸耸肩,从她住进别院起,就不见这些侍卫开口说过一句话,比那木桩子还木桩子,换岗的时间每日也不同,不露出丝毫破绽。 陆酩倒是把他手底下的人训练得好,不过只用来监视她,真是浪费了。 牧野这么想着,耳边微动,忽听见两道冷箭发出,掩藏在大火和人声喧哗下。 刚刚还站在她对面的两名侍卫随即倒地,她一愣,只见一群黑衣人身手利落,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院墙。 黑衣人的反应迅速,放倒了在各个角落的侍卫,对于别院内的布防颇为熟悉,为首的黑衣人直直朝她奔来。 牧野眉心一蹙,从面前倒地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剑想要自卫。 但她忘了自己身上还中着女儿酥,沉沉的铁剑拿到手里,剑尖便砸在了地上,她只能拖着剑戒备。 转瞬黑衣人到她的身前,手里亮出一块腰牌,迎着映天的火光,牧野看清了那块腰牌,木质的腰牌,边缘被磨得很润,中间刻了一个“慎”字。 牧野很快认出这块腰牌,腰牌是裴辞的,慎是他的字,慎之。 裴辞弱冠那年,牧乔亲手为他做的腰牌,慎字刻得歪七扭八,还觉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非得让裴辞戴的时候记住是她做的,在腰牌背面又刻了她的名字。 黑衣人沉声道:“公子命我等带小公子走。” 牧野看到腰牌时,瞬间没有丝毫的疑虑,丢下手里握着的剑柄,要跟黑衣人离开。 然而这时,树下跳下来一个人影,沈仃来回揉着手,发出骨节咔哒的声响,“太子殿下的别院岂是你们这帮宵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其他影卫也随他的现身,从隐藏处纷纷现身。 陆酩的影卫平时掩藏极好,若不是牧野的侦察能力极强,或者沈仃并不介意被她发现,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他们。 黑衣人吃了一惊,没想到院内还有其他守卫,很快两拨人刀光剑影,打斗起来。 沈仃平日里看着愣头愣脑,身板儿清瘦,但力气却大得像牛,能够以以抵十,还绰绰有余。 黑衣人们招招都是杀招,沈仃应对自如,很多次有机会反击时都手下留情,牧野看出他是想要留活口。 她的脸色微沉,怕黑衣人被生俘,腰牌落到影卫手里,反而害了先生。 在为首的黑衣人被沈仃压制得步步后退时,牧野从旁边几架花盆里抓起一把细土,朝沈仃洒去。 沈仃的反应机敏,以为是什么暗器,立刻躲开。 牧野朝黑衣人道:“走!” 黑衣人看她,对视一瞬,当机立断,抬手吹一声哨,黑衣人紧随他往院外逃。 沈仃领的任务是监视牧野,追逃兵不是他的任务。 黑衣人一逃,院内的影卫并不去追,他们影卫之间有特殊的通信方式,在刚才已经有影卫向外传信,自有其他分卫去追捕黑衣人。 很快新的一波侍卫到来,将院落里撂倒的侍卫清走,就连地上的土也扫干净了,院子里恢复如常,仿佛那帮黑衣人没有来过一般。 沈仃望着黑衣人消失的影子,回过头,看了一眼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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