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柳茵茵的过程很顺利,妈妈虽然舍不得柳茵茵那么一棵摇钱树,但也认得那枚玉佩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之物,不敢不卖陆酩的面子,连赎身的钱财也不要。 牧野本来也没钱拿出来,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忍不住想,权势在奉镛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只不过离开妙玉阁时,沈仃坐在马车上,板着脸道:“太子殿下不喜生人进他的地方,将军若是要把柳茵茵带回去,还请亲自找殿下请示。” 陆酩在宫外的别院清净,虽不及皇宫的戒备森严,但也是有卫兵把守。 平日里除了陆酩偶尔来别院小住,一概不准其他人进入。 陆酩让牧野住在里面,已经让沈仃觉得特殊,但他可不敢随便就把别的女子放进别院。 殿下那般喜洁,指定是要恼怒的。 牧野皱起眉,她想要赎人就赎人了,哪还用得着跟陆酩去交代。 “要这么说,我也算是生人,住不得别院,我和茵茵姑娘找个客栈住下。” “不可不可。”沈仃连连摇头,“太子殿下只是不限制将军的行动,但起居饮食必须在别院。” 牧野在妙玉阁待久了,竟然觉得有些累,站着的时候,双腿虚浮,女儿酥的解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随着药性散去,她身上又重新没力。 牧野憋着一股气,语气不善问道:“陆酩在哪里?” 沈仃听见牧野竟然对着太子殿下指名道姓,咳嗽了两下,当做没听见,“殿下的行踪我不清楚,但殿下傍晚会回别院用膳。” 牧野回到别院时,已是傍晚,沈仃不肯柳茵茵进院,牧野只能让她在马车里等,先进了院中。 她走近膳厅,发现陆酩果然回了别院,此时正端坐在桌后,桌前摆着精致的吃食,全部用银质餐具码放,他尚未动筷,听见门外动静,缓缓掀起眼皮,静静和牧野对视,不急不躁。 “回来了。”陆酩淡淡道,声音低缓而清雅,“来用膳吧。” 侍女在陆酩对面添了一副碗筷,请牧野坐下。 牧野盯着那侍女,长相是淹没在人群里便再难让人记得的脸,只不过就算是那样普通,牧野也记得她离开别院时,院子里还一个女人也没有。 在牧野的印象里,她就没见过陆酩身边有跟过女人,就连左右侍从也都是清一色的男仆侍卫。 她不由对着眼前的侍女多看了两眼。 侍女和牧野对视,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很快又恢复如常。 陆酩开口道:“绿萝以后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绿萝对牧野行了一个她没有见过的礼,“将军。” 若是牧野清楚皇宫里那些繁琐的礼仪,就会知道绿萝行的礼,是宫女对太子和太子妃所要行的叩安礼。 牧野拧了拧眉,看向陆酩,“我不需要人来照顾。” 陆酩轻扯唇角,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不明的情绪,“怎么是觉得孤为你找的侍女不如柳茵茵?” 他已经知道了牧野在妙玉阁做了什么。 牧野:“茵茵不是来当我侍女的。” 陆酩凝着她,这就叫上茵茵了,叫得真是亲昵。 膳厅内的气氛凝滞。 半晌,陆酩忽然笑了,笑意里掺着冷意。 “不是侍女,难道是妾侍,你是想对她负责?” “不是妾。”牧野否认道,她的语气坚定,“如果她愿意,我会娶她为妻。”
第24章 牧野觉得如果柳茵茵想要她负责, 她一定会负责到底。 陆酩许久不曾言语,只越来越沉默地看她,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牧野不耐烦地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那案子什么时候能结?殿下要是找不到指向我的证据,我想尽早回燕北, 省得我和茵茵两个生人扰了殿下的清净。” 陆酩并没有因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而恼, 依然不疾不徐道:“刑部正在调查,将军稍安勿躁,就在别院里住着, 孤会安排其他地方让柳茵茵住。” 牧野知道陆酩是在隔绝她身边的人, 不过她现在自身难保,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被扔进天牢,自然也护不了柳茵茵。 “送她去燕北。”她说。 陆酩和她对视许久,执箸, 为她夹了一筷子的青笋鸡丝, “把菜吃了。” 牧野要与陆酩提要求, 不愿现在就与他起冲突,她抿抿唇, 拿起筷子, 从碗里把青笋挑出去, 只吃了鸡丝。 “送她去燕北。”她重复。 陆酩看一眼被剩在碗里的青笋, 回道:“好。” 柳茵茵去燕北之前, 牧野写了一封信给柳茵茵, 还没给出去, 就被沈仃扣了, 说要等陆酩回来看过才行。 陆酩拿到信时,刚看了两眼, 便轻嗤道:“你这字写的,真是越写越回去了。” 牧野知道自己字写的丑,却无所谓道:“看得懂就行了,要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信是牧野写给牧青山的,请他帮忙照顾柳茵茵,除此之外,她在结尾写了一句:“问先生安。” 陆酩看完信,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信折起,动作慢条斯理,“孤会转交给柳茵茵。” 牧野耸耸肩,陆酩虽然答应了送柳茵茵去燕北,但却也不再让她和柳茵茵见面。 毕竟她现在本质上跟坐牢没什么区别,让她住在别院里,大概也是为了在最后定案之前,传出去不那么难听,给她和皇家都留下脸面。 奉镛这几日难得下起了雪,南方的雪落下后很快化了,又结成冰,外头阴冷阴冷的,透着一股萧瑟颓败。 牧野虽然每日都喝解药,但那解药最多也就只能维持三四个时辰,到了夜里,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连喝水都要让绿萝进来帮她。 拖着这样一具身子,加上外头温度冻人,牧野索性连门也不出了,整日窝在房里看兵书。 别院的书房里,竟然有许多失传已久的兵书,牧青山以前也只是口传相授,有些地方不及书里讲的清楚,牧野时常一看就看一天,忘记了时间,被困的日子也显得没那么难熬。 唯一有些烦人的,是陆酩每天傍晚都要在别院里用膳。 这一天,奉镛又下雪了,从早落到晚,空荡荡的院子外积了厚厚一层雪。 牧野不让其他人去踩,嫌他们把雪踩脏了,反正在这别院里当值的侍从,一个个都会轻功。 她靠在塌上,半开着窗,望见白茫茫一片,仿佛回到了燕北。 傍晚时,这片白多了一串足迹,是被陆酩踩出来的,他穿着一身墨色锦衣,紫貂裘上蓄满了雪,进到房里来时,带进了一阵寒意。 牧野掀起眼皮,嫌弃地皱皱眉,并不开腔理他。 晚膳是在暖房里用的,牧野懒得动弹,脚边靠着炭盆,手里捧着手炉,陆酩让绿萝将膳食端到塌上的小桌上。 她随便吃了两口就停筷了。 陆酩也放下筷子,问:“就吃那么些?” 牧野靠回了锦枕里,语气不善地呛他:“你管我?” 静立一旁的绿萝将头埋得更深。 这几日牧野对于陆酩是越来越不客气,偏偏陆酩又不跟她计较,若是换做其他人,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虽然牧野沐浴更衣从不让人伺候,但绿萝曾经贴身伺候了牧乔三年,性子又心细如发,加上陆酩派她来别院时便已经提点过她,很快绿萝对于牧野的身份了然。 但牧野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她,绿萝不明缘由,更不明白为什么她曾经的主子,会变成人人敬畏的大将军。 不过绿萝知道自己的本分,不管是牧野还是牧乔,都是她的主子,她尽兴尽力的服侍,严守她的眼睛,她的嘴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用过膳,陆酩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就走了,而是他靠在软塌的另一边,手支着额角,拿起牧野看了一半的兵书继续看。 牧野疑惑:“你怎么还不走?” 陆酩斜斜睨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管我?” 牧野:“……” 牧野不再说话了,她靠在窗边,傍晚停下的雪又开始下了,把陆酩踩过雪而留下的脚印重新覆盖。 大概是被风吹的,奉镛阴冷的天气让她的头疼变得频繁起来,白日里还能忍受的疼,到了晚上愈发剧烈起来,而却以前只要吃一颗药就能压制的头疼,最近需要加量才能起效。 牧野疼得实在忍不住了,从身上摸出药瓶, 她想要拨开药瓶,只是晚上软骨散的作用也起了效果,她没有拨开瓶盖,反而让药瓶从手里滑了出去,在塌上滚远,滚到了陆酩手边。 陆酩拿起那青色小瓷瓶,在手里把玩。 “这是什么?” “补气血的药。”牧野道。 陆酩单手拨开了瓷瓶的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闻到一股微苦的药味,眉心微微蹙起。 牧野轻啧,伸手要:“还我。” 陆酩关上瓶盖,将瓷瓶拢进掌心,“这个药先别吃了,我让太医看看,免得和白日吃的药冲了药性。” 牧野挨着窗边,吹着风,天寒地冻里,后背还渗出了细细薄汗,她脸上的表情还算正常,但实际上头疼已经到达了极限,只不过她不想在陆酩面前表现出来,将她的弱点暴露,强撑着罢了。 “里头都是些温补的药,冲不了药性,不用麻烦太医。” 陆酩从榻上起身,将窗户阖上,锦衣的袖摆掠过牧野,并未应她委婉的拒绝。 牧野的指尖发麻,轻颤,攥住了他的衣摆,又由着那衣摆从她手心滑了出去。 手里能使出来的力道仿佛捏着蝴蝶翅膀,蝴蝶也能轻易挣脱出去。 陆酩拿着药瓶准备离开,似乎察觉到她还有话要说,垂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 牧野挣扎半晌,最后别过脸,不再看他,藏在繁复衣摆里的手攥紧了,指甲深深抠进了肉里,以此来转移痛感。 - 王太医今日在宫里当值,陆酩回了东宫,便召他前来,将药瓶给他。 王太医从药瓶里取出一颗药丸,捏着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又取出一条素帕,把药丸在帕子里用银针碾碎,眯着眼睛看了看,确认银针的颜色不变,药丸无毒后,沾了一些黑色药末放进嘴里。 他紧锁眉头,思索许久,最后在陆酩面前跪下。 “启禀殿下,这药丸里的成分复杂,臣只能初步推断出几味药材,还需要进一步提取,尚不能直接判断此药与化脑内淤血的药是否药性相冲。” “不过,”王太医顿了顿,开口道,“此药丸内有两味药材的功效主要是凝血止痛,药效与臣开的药恰恰相反。按殿下之前所述,病人记忆出现混乱,可能与此药的药效起作用有关,保险起见,还是暂且停用此药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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