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酩知道是他做过了火,以她现在的认知,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折辱。 但他也没想到,方才牧野呛他的两句,还放言要离开,轻易就将他的怒气勾了起来。 许久,陆酩发出轻轻叹息,让步道:“孤不让你穿了,方才是孤失礼。” 他难得一见地温声细语道:“这宫里不比在宫外,你一个人往外跑,身上还不便利,若冲撞了哪个不长眼的,孤又不在你身边,没法护着你,回头难道让孤在满宫的水井里去找你吗?” 陆酩的声线低哑徐徐,带着磁性,此话一出,牧野反而愣住了。 她都已经跟陆酩撕破脸了,方才还闹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么他的态度却忽然转变,跟她这般温顺起来? 从来高高在上,矜贵不凡的陆酩,竟然也有说软话的时候? 牧野却不吃他这一套,声音还是冷着的:“我身上不便利可是拜殿下所赐!” 若非陆酩给她下药,她何至于落到如此狼狈。 陆酩的指腹在牧野肩上摩挲,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注意到她手背处的抓痕。 他的眸色沉得可怖,好像急风骤雨前的平静。 陆酩“嗯”了一声,“是孤欠考虑了。” “……”牧野还没回过味来,陆酩已经将她的中衣扯开。 牧野恼道:“你、你还要我脱衣服干什么?” “你后背淤青了,孤给你上药。” 牧野狐疑地神色更浓了。 “不劳烦殿下亲自动手,我自己能上。” 陆酩挑眉:“你怎么上?伤在哪里都看不见。” 牧野攥紧衣领,戒备地看他,不肯解开衣服。 陆酩的指腹在凝脂般的膏药上打转了两圈,睨着她,拖着长长的尾音,不轻不重道:“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第29章 坐在太师椅上不方便擦药, 牧野原本挣扎着想要靠自己走回寝殿,但夜色越近,女儿酥的效果越来越厉害。 陆酩没有耐心等她, 不容她反抗,将她抱起, 一路抱回了寝殿。 牧野骇然失色。 陆酩抱着她走出书房时, 绿萝最先注意到的是太子殿下额角破了的伤口,如无暇白玉上的瑕疵。 绿萝的心瞬间一紧,方才房里传来的动静, 她隐约能听见, 她的目光下移,很快又看见被殿下抱在怀里的牧野。 绿萝立即敛下眸子,反应极快地跪在地上,其余宫人也是耳聪目明, 随着绿萝一起, 垂首跪着, 像是木头似的,不敢抬头看他们的主子一眼。 牧野的双手下意识搂住陆酩的脖子, 余光瞥见跪了一地的宫人, 即使没有人看他们, 但她的脸上还是红一阵白一阵。 她又气又恼,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张嘴就在陆酩的脖颈处咬了下去, 以发泄她的怒意。 陆酩感受到一阵刺痛, 不躲不闪, 只开口道:“再咬现在就把你扔地上。” 牧野抬眸,看着四周全是宫人, 真把她扔在这里,大概比被陆酩抱回寝殿,更要难堪。 她不甘心地用力咬着陆酩脖子的薄肉,牙齿捻磨。 陆酩说到做到,当即放开手。 牧野整个人往下坠,她赶紧收紧搂住陆酩脖子的手,终于松了嘴。 在她松口的瞬间,陆酩将她重新抱稳在怀里。 一松一抱间,他们贴得更紧。 牧野甚至能听见陆酩的心跳声,节奏起伏有力。 回到寝殿,陆酩没把她放至外间的小榻里,而是直接放到了他的床榻上。 牧野身上还穿着那件太监服,在假山洞里头钻过,在梅树枝里摔过,在雪地里躺过,现在上头沾了许多脏污。 陆酩弯腰,去解她的外衣,手指骨节蹭着她的下巴,一阵冰凉。 牧野仰起脖子,避开了和他的碰触,但也没再有其他的反抗,由陆酩替她解开外衣,又翻了一个身,中衣褪到腰间…… 陆酩垂眸,盯着她的后背,肌肤雪白细腻,如窄口细长的白瓷瓶,腰窝浅浅,似能斟酒,中衣堆叠处,幽深的阴影勾起人脑中无限遐思。 只是右半边从肩膀一直蔓延到半个后背的淤青,破坏了这精致的白瓷瓶,好像进窑后烧坏了的残次品。 陆酩的眸色晦暗,最后目光落在牧野左侧的蝴蝶骨处,“孤听闻牧将军征战沙场,多次重伤死里逃生,为什么身上倒是一处疤痕也没有?” 牧野趴在榻上,侧脸压着玉枕,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沉稳内敛,竟然让她犯起了困。 她打了小小的哈欠,慢吞吞地回道:“多亏我的先生医术高超,有祛疤的奇药。” 闻言,陆酩脸上的表情一沉,又是她的先生。 过去他从未听牧乔提起过她的什么先生,大概是刻意不想让他知道。 陆酩在想,也许在牧乔的记忆里,先生是假,情夫是真。 前些日子,他派沈凌去了一趟燕北,调查牧野的先生,结果等沈凌找到与牧府隔着一道墙的小院时,里头早已人去楼空,最后沈凌只从燕北的医馆大夫处得了一个名字,裴辞,字慎之。 陆酩将这四个字在齿间捻磨,尤其那个“慎”字,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杀意。 他侧身坐到榻边,指腹沾了药膏,为牧野擦药。 牧野感受到了男人指腹的温度,微凉,她的后背紧绷了一瞬,又强作镇定地放松下来,睁着眼睛,盯住素色的帷帐。 为了让淤血散开,陆酩的手掌整个按在她的背上,顺着滑腻的药膏,来回按摩,力道不轻不重,掌心的温度变得滚烫,传到了她的皮肤之下。 牧野的心口升起一股很奇异的感觉,道不明说不清,仿佛有一股热流,在体内乱窜,然后往下去了。 陆酩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怎么摔的,青了那么大一片。” 牧野把白天遇到蓉嫔的事情三言两语交代了,不忘讽刺陆酩道:“殿下你不是说宫里的规矩都是你定的吗,我看这蓉嫔也没怎么把你放在眼里啊。” 牧野原以为她将太子的名号说出来,这宫里头的妃嫔应当没有敢来招惹她的,蓉嫔倒是例外。 陆酩的手上按摩的动作未停,只是愈加缓慢,他沉吟半晌,语气低凉,开口道:“确实是该教她些规矩了。” 牧野不想管这宫里的是非,今日蓉嫔之事,她就当是倒霉,懒得与一个女子计较。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离开皇宫。 牧野如今被陆酩钳制太多,光是一个女儿酥,就让她彻底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在这个宫里,陆酩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死的无声无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尸体沉在宫里的某一口井底中。 牧野觉得,最有可能把她沉入井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酩。 她在燕北归隐三年,不曾在朝廷里有一官半职,也不曾卷入过党派,既非太子党,与陆酩也算不得什么君臣关系。 最多因着一个牧乔,勉强攀了一个皇亲。 可这皇亲,本来就如烫手山芋,牧乔与陆酩和离后,更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看陆酩的意思,也没有对她这一位牧乔的兄长有多尊重。 陆酩的城府深沉,阴晴不定,又如何能保证,哪一天不会想杀她? 好在方才牧野揣度陆酩的言行,至少对她现在还没有起杀念,甚至令她匪夷所思…… 陆酩忽然对她态度软化,是想软硬兼施,从她嘴里套出牧乔的下落吗? 可牧野在东宫里探查过一圈,不曾发现任何关于牧乔的痕迹,好像牧乔从来没有在东宫里生活过一样。 她在奉镛这段时日,也不曾听过太子与前太子妃有什么伉俪情深,反而沈知薇的名字出现得多一些。 牧野从不相信帝王家会有什么真感情,尤其像陆酩这般冷情冷血的,若他当真与牧乔有真感情,牧乔也不会那么果决地离开吧。 想到此处,牧野对陆酩将她困在宫中的目的存疑了。 牧野想不明白,索性问出口:“殿下究竟为何不肯放我出宫?” 陆酩垂眸,指腹在她雪白的背上摩挲,划过蝴蝶骨。 半晌。 他缓缓道:“上次孤去燕北,牧将军的头受伤后,难道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牧野的确撞伤脑子以后,就丢了最近三年的记忆。 难不成她失忆的那三年,和陆酩之间有什么瓜葛? 牧野后背忽然一身冷汗,她不会当真是掺和进了什么党派之争吧? 可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先生应当会知道,在她离开燕北时,也一定会提醒她才是。 牧野斟酌片刻,难得好声好气地说:“我虽然不记得了,但具体什么事,殿下就直说了吧,若是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殿下赎罪。” 陆酩不答,只淡淡道:“你自己想,给孤在宫里待到想起来为止。” 牧野:“……” 妈的,这人怎么软硬都不吃? 牧野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切等她出了宫,找先生替她解了女儿酥,回头她再找陆酩算账。 牧野记得七皇子近年来和那帮武将走得很近,上月冬季围猎,七皇子还派人请她到帐中一叙。 当时她想的是,她既然已经远离了朝堂,就不该掺和到党派之争里去。 牧野盯着床边的帷帐轻晃,忽然变了想法,若是换个储君扶一扶,也未尝不可。 不然日后北方战事再起,要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忘记今日的屈辱,继续为陆酩效力,实在艰难。 更何况,经此一事,让她如何能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陆酩。 陆酩不知她心中已全是大逆不道的念头。 他替牧野上完药,拿帕子擦了擦手,帮她把中衣重新穿上,“时辰不早了,你先睡吧。”说完,陆酩起身往寝殿外走。 牧野一愣,反应过来,忙喊住他:“殿下!” 陆酩回眸看她。 牧野扯扯唇角:“我还睡在殿下的榻上,不太妥当……” 她自己没有力气,爬不起床,可让陆酩再抱着她去到外间的小榻,这样的要求她又说不出口,只能拐弯抹角的提醒。 “嗯。”陆酩似是不知,不咸不淡道,“无碍,孤今夜要批奏折,不回来。” 牧野眨眨眼,望着陆酩离开寝殿的背影,他不回来,她睡这张榻便妥了? 太子的榻是谁都能睡的?这么随便啊…… 不过陆酩的床榻,确实是比她睡的那张小榻要舒服,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既然陆酩说了不回来,牧野干脆坦然地睡下了,她将脸在玉枕上蹭了蹭,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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