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后脑勺的疼痛加深。 牧野刚才还迷茫的状态渐渐清明,终于想起来, 他是牧野。 牧野收复九州已过了三年,此间一直隐居牧府,不问世事。 直到牧乔被废,回了燕北。 牧野不知道牧乔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想也知道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不过现在她回来就好了。 牧野找来和牧乔身形相仿,年纪相仿的一具溺水女尸,沉于湖中,若是皇家问起来,便说牧乔死了。 因废了太子妃,燕北对天家颇有微词,若是传出太子妃殒命的消息,更是不利。 天家不会声张,牧野更不会,就这样牧乔便能真正做她自己,无论去哪里都好,九州大陆山川湖海,哪一样不比拘在那金丝鸟笼里强。 只是牧野没有料到,太子会亲临燕北,更没料到那小白脸看起来单薄的身板儿,能把他踹翻在地。 牧野恨的咬牙,后槽牙磨出声响,她伸手去扯中衣,想要去看胸前被踢成什么样了。 裴辞的眸色闪动,按住她已经扯掉一半中衣的手。 “我已经帮你上过药,不用看。” 牧野松开手。 裴辞将她的中衣拉回到肩膀,虽然别过了眼,但余光依然扫到了一片雪白肌肤,锁骨纤细深邃。 “牧乔呢,她被太子找到了吗?”牧野问。 裴辞站在她对面,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牧野倒影进那一双眼睛里,仿佛被困于琥珀石里的一只蜻蜓,被细细观摩。 许久。 裴辞轻轻“嗯”了一声。 “找到了尸骨。” 闻言,牧野冷哼。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绝顶聪明,一具尸骨,连是不是牧乔都辩不出,看来他对牧乔,是真不曾上心啊。 “太子还在燕北吗?” 裴辞将她的中衣拢起,手却搭在她的肩上没有离开,在听见牧野提及太子时,他的手收紧,掌心包裹着牧野的肩头,中衣被压出深深的褶皱。 牧野忽然闻到一股异香,眼皮瞬间沉沉,她轻眨了两下眼,最后撑不住,睡了过去。 - 裴辞的医术高超,牧野的脑袋伤得那样厉害,在床上躺了七天,就已经生龙活虎的了。 回牧府前,裴辞给了她一个青瓷小瓶,里面装了祛疤的药膏。 裴辞研制的祛疤膏疗效奇佳,不管是什么疤痕,涂上去都能消掉。 牧野对于留不留疤倒是无所谓,不过裴辞对于这件事一向坚持。 裴辞的住处与牧府相邻,中间的墙打通了,方便裴辞来回。 牧野晃回府时,经过湖塘,发现裴辞说抽干了的湖,此时已经恢复原状,一点看不出曾经被搅得天翻地覆。 这两天阿翁来看他时,说了那天情景,太子带走了牧乔的尸骨。 阿翁担忧尸骨被太子带走,时间久了会发现端倪,想要阻拦,无果。 牧野却并不怎么担心,太子日理万机,哪里会在意一个死人。 - 牧野走进她的院落。 一支羽箭划破空气,朝他凌厉地射来。 牧野面不改色,利落地侧身,羽箭擦着她的耳边,扎进了身后的树干上。 徐之槐站在院子里,转了转手中的弓箭,笑嘻嘻地说:“你这身手看着也还行啊。” 徐之槐是牧野的前锋,少数几个见过她真容的亲信,如今九州太平,徐氏在燕北是名门望族,徐之槐出了军营,做回了那个混不吝的纨绔贵公子,周身锦衣华服,玉冠环佩。 “听说你被太子打趴下了,这三年是不是缺练了?”徐之槐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前牧野操练他们的时候,狠的跟什么似得,竟然被奉镛的小白脸给踹晕了。 牧野没想到丢脸的事情竟然传出去了,黑了脸:“你怎么知道的?” 徐之槐见她脸臭,笑得更欢了。 “魏岿那天知道你回来了,特意去找你,没成想就撞见了。” 魏岿以前是军队里的密探,他要想隐藏自身,别说是太子的影卫,就连十万敌军到他脚下,也发现不了他。 “不过太子可真够狠的,把周围看见的人都给杀了。” “幸亏你妹妹跟他和离了,不然要是知道些他的什么秘密,报不准也灭口了。” 牧野没搭腔,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耻辱,她一个字都不想提。 牧野被裴辞按在床上躺了七天,早就躺得浑身不利索,她在院子的武器架上挑了一支长枪,扔给徐之槐,又拿一柄剑挥了两下,朝他刺去。 徐之槐咧嘴一笑,将长枪抵在地上,向后一跳,墨蓝色长袍随风掀起。 不到三个回合,红缨枪在空中翻飞,落在了远处。 牧野的剑尖指在了徐之槐的脖颈:“三年无战事,倒是把你养废了。” 徐之槐撇撇嘴,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剑锋,小心翼翼地推开。 “行了行了,是我缺练。” 现在的军营不像当年征兵无人,反而成了肥差,四海太平,空吃军饷,若是家里没点背景,都进不去。 牧野抿了抿唇,无言。 这时,从屋檐上翻身跳下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粗布麻衣,头发用白色巾子随便扎起,他轻盈落地,怀里还抱着一只荷叶鸡,手上提着两坛酒,一滴未洒。 “徐之槐,将军还伤着脑袋,你跟他打,要是伤口裂了,回头裴先生知道了,毒死你。”魏岿笑道。 “你还说我,裴先生还不准将军喝酒呢,你带酒来,看他喝不喝。” 牧野的性子他们都知道,肆意妄为惯了,也就裴辞能劝住,但也得要裴辞在眼前盯着,不然什么叮嘱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牧野看见魏岿手里的酒和烤鸡,果然眼睛亮了亮,掀起玄色长袍,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她敲敲石桌面:“正好渴了,坐着喝吧。” 三人一边吃鸡喝酒,一边聊起来。 “对了将军,你都跑了九州哪些地方?逍遥的一次都不晓得回来,也不肯带上我。”魏岿啃着鸡脖子问。 这是牧青山对他们的说辞。 “不记得了。”牧野漫不经心仰头喝酒,指了指脑袋,“摔坏了,丢了这三年的记忆。” 魏岿瞪大眼睛:“啊?” “裴先生也治不好吗?” 牧野摇摇头:“说是有淤血,要等它自己慢慢消掉。”短则数月,长则经年。 徐之槐咬碎了鸡骨头:“狗太子!” “将军你是知道了那件事才和太子打起来的吧,换了是我也管他是不是太子,非得跟他拼命。” 魏岿在场时离得远,听不见牧野和陆酩的对话,只知道打了起来,但徐之槐猜到了原因。 徐之槐气愤道:“离废太子妃才过了多久,太子殿下就要纳新妃了。”
第6章 圣上为太子殿下指婚,对象是已故沈太傅的独女,沈知薇,预计来年春天举办大婚典礼。 陆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承帝为沈太傅洗了冤屈,大概是舍不得让沈知薇无名无分地嫁进宫里。 沈知薇知书达理,才情与样貌在奉镛城中无人能及,堪配太子。 徐之槐从不骂女人,只逮着太子骂,净是些大逆不道的言论。 但他心里还是怕,不敢指名道姓,对着陆酩左一句小白脸,右一句小白脸。 牧野全程没有接话,只顾喝酒。 徐之槐见她如此,便也悻悻然,转了话茬,不再说扫兴的事。 魏岿带来的酒是桑落酒,温和醇香,不算烈酒,他们也不敢给牧野喝到烈酒,真要喝坏了或是耍起酒疯来,让裴先生知道,倒霉的还是他们。 两坛酒,牧野喝了一坛,魏岿和徐之槐分一坛。 喝完了,牧野尚不尽性,弯腰在地上抓了一把草,将手里鸡油蹭了个干净。 她站起来,在院子里左右看了看,朝着其中一棵桂花树大步迈去。 经过武器架,牧野挑了一柄月牙铲,搭在肩上,走至桂树下,开始铲土。 铲了好一会儿,露出了深埋地下的一坛酒。 牧野抓住那坛酒,因为埋藏的岁月悠久,泥土裹挟得扎实,她费了些力气,才把坛子拔了出来。 她笑了笑,朝魏岿和徐之槐晃了晃手里的酒,“继续喝这个吧。” 徐之槐猜到这么陈年的酒,一定是女儿红。 大概是已故的牧家长辈为牧野的妹妹埋下的,等着她出嫁那天,当作嫁妆带到夫君家去,与君共饮。只是不知是何故,这坛女儿红还留在牧府,没有随着牧乔进东宫。 “好啊,你在这里还藏了酒!”魏岿跟着笑道。 徐之槐轻啧,给他使了个眼色:“这酒你也敢喝啊?” 经他提醒,魏岿反应过来,忙摆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有些醉了。” “才到哪儿,你就醉了。”牧野提着那坛酒,搁在石桌上,就要开坛。 女儿红除了夫君与妻子共饮外,还要送回给父母喝。 牧野敢喝便罢了,牧氏兄妹双亲早逝,长兄如父,但魏岿和徐之槐喝,便不合规矩。 虽然牧野的性子不羁,除了军规外,其他规矩都不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连自家妹妹的女儿红,都敢挖出来喝了。 徐之槐大胆揣测,牧野贪酒,那么一坛酒埋在院子里不能喝,他肯定是忍了好久,顺带还要拉他们下水。 他站起来,故意踉跄两下,“哎,我也喝不动了。” “魏岿,你家荷叶鸡味道不错,带我去铺子再买两只。” “买什么买啊,你要吃直接拿,我给你现做。”魏岿识相,跟着徐之槐一起跑了。 傍晚秋风扫过,荡起淡淡桂花香,转眼工夫,院子里就剩下牧野。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牧野放开了那坛酒,回了房。 一坛桑落酒下肚,她有些晕乎,倒在暖阁的塌上便睡了。 夜深人静时,牧野睡得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如血般殷红的锦缎霞帔,袖摆上用金线刺了凤凰图,正红的裙摆拽地,拖过汉白玉的台矶。 而后出现了一个男人,明黄锦袍,镶金玉冠束发,面庞模糊,唯独那只手,他看得分外清晰,十指修长,白皙干净,不染纤尘。 男人的食指将红丝绦绕了两圈,动作缓慢,而后轻轻一扯,丝绦与红绸绫罗皆散开。 雕花床塌上,明黄缎子压着红绸,丝绦落在床边,垂了出去,随着床塌的震动飘摇不止。 牧野闭着眼,双腿紧绷合拢,蜷缩起来,忽然浑身颤栗了一瞬,意识渐渐清明。 她隐约还记得方才的梦,耳根发热发烫,没想到酒后竟做起了春梦。 醒来后,牧野头疼欲裂,比受伤时还要疼。 牧野忍了一刻钟,忍到后背发汗,实在忍不住了,咬了咬牙,起身出门,去找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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