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砚的睫羽一勾,指尖微麻。 少年再次启唇,音色沙哑,“洛洛,你早些睡。” 他想着,等洛洛睡着了他再离开。 那样,洛洛就不知道他走了。 “好。”沈熙洛胡乱应着。 “对了,你要怎么帮我?”沈熙洛的声音发颤,很是不好意思。 他知不知道,他这般在床帐内,俯身靠近她,露出那张靡丽白皙的脸,指骨落在她的身上,简直就像是刻意来诱惑她一样。 “洛洛,不疼,你放心。”兰砚弯了弯眼眸,语声柔和。 疼? 为何要提及这样的字词? 沈熙洛疑惑。 忽然,少年的指骨飞快点在沈熙洛颈下的穴位,指腹擦过她衣襟内的柔软。 沈熙洛的肩膀一颤,诧异,“你......” 转瞬间,却有困意袭涌。 “洛洛,我点了你的穴位。”兰砚垂眼,解释道。 他松开手,沈熙洛的发丝铺散在榻上,她强撑着精神,朦胧中看到少年转身离开,心底莫名空荡,她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兰砚的指骨。 沈熙洛意识到自己抓到了什么,顿时松开,她窝在被子中,困倦满满,少女温声叮嘱,“凤至,你也快些睡了,你的伤还没好,多多休息。” 她声音发哑,气音绵绵,已是困到极点,这是她最后的清醒。 沈熙洛的气息变得绵长,她昏睡在榻上。 兰砚顿住,他回首,看向沈熙洛。 少年瘦削的下颌线锋利,在暗色中靡艳。 他盯着沈熙洛的睡颜,桃花眸幽暗。 墨色的发丝从兰砚的肩膀滑落,他伸出手,撩了撩沈熙洛的睫毛。 兰砚的指骨摩挲过沈熙洛的面颊,掌中柔软。 他向来无情,装作失忆留在沈熙洛身边这两日,只是捉弄她。 兰砚本来没想过与沈熙洛正式道别,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半晌,兰砚推开窗牖。 寒风灌入。 少女在榻上无意识蜷缩。 兰砚看向她,朦胧的床帐内,少女盖着衾被的身躯轮廓模糊。 即便没有清楚地观察着,他脑海也迅速地勾勒着沈熙洛的脸庞,娇柔的身体。 只要稍微想一下沈熙洛这个名字,眼前就会浮现她的模样。 他的心尖泛起怪异的感觉。 兰砚脸上浮现疑惘。 不过他跟随心意行动。 兰砚随意地抓起沈熙洛摆在案上的墨笔,在《论语》的首页潇洒留下字:洛洛,我出去寻仇,等我。 她经常读书,翻一下就能看到了。 兰砚满意。 至于不识字这个谎言,哪有留下字条重要。 接着,他在屋内打量一番,望到椸枷,漂亮乌黑的桃花眸浮现涟漪。 窗牖被轻手轻脚地阖上,寒风消散。 炭盆发出细微噼啪的声响。 沈熙洛盖着柔软衾被,在床帐内安睡。 床帘纱帐旁,驿舍棉被一团乱,空无一人。 “......” 一里外。 风雪交加。 老太监朱翰采站在荒芜的野道上,身旁有富贵大车和高匹骏马,头顶树木伸出的枝叶凝着寒霜。 朱翰采将宝剑匣子抱在怀中,虽然皇上说不用,但身为奴才,总是要准备齐全。 朱翰采以为会等很久,但比他预想的要快,兰砚在夜色中而来,少年的身影高挑,在荒芜人烟的路上,极其显眼。 朱翰采眼底古怪瞬间。 这么快吗? 朱翰采思忖着跟宫内的太监叮嘱一番,注意皇上的身体。 也是,皇上从未接触过女色,可能生疏。 “皇上这是......”朱翰采小心翼翼。 朱翰采心惊,皇上身上所穿,是女子的大氅。 兰砚神情幽凉。 兰砚竟披了兔绒大氅,雪白的毛领绕在少年瘦削冷白的下颌,他容色精致。 这番穿着,带着雌雄莫辨的美,但他眼瞳凉薄,漆黑静谧,在薄雪下,阴森冰冷。 泛着寒芒的剑刃在他的衣下微微闪动,透出嗜血。 朱翰采恭敬道,“皇上若是冷,奴才这就为皇上取出大氅。” 兰砚蹙眉,瞥朱翰采一眼。 接触到兰砚阴森的目光,朱翰采后背浮现冷汗,意识到这是他无法触及的话题,他赶忙躬身,谈及正事,“皇上,接下来是否要喊来军士,协助皇上。” 兰砚一路心不在焉,这时,才认真起来。 他撩起漂亮的眸,干净的脸庞上,眼底有恶劣的杀意。 兰砚悠悠地将口谕告诉老太监,然后道,“你去领兵。” “我为诱饵,先进去。”兰砚微笑。 朱翰采心想,怎能让皇上用龙体当诱饵,可这位皇帝,行事疯魔。 不知道,今明两日,兰砚手中又会染上多少鲜血。 朱翰采询问,“皇上,那些军士何时进入?” “火烧起来的时候。”兰砚唇角勾起美丽弧度,眼底幽冷意浓厚,如烈火。 少年身上,带着纯粹的恶意。 朱翰采打了个哆嗦。 兰砚翻身上马,身姿矫健利落,他牵起缰绳,瘦而长的指骨绷起有力弧度。 朱翰采望见少年皇帝的身影消失在茫茫荒芜中,雪白色的大氅扬动,马蹄踏雪无痕。 * 翌日。 薄日浮动碎金色,驿站晨膳的炊烟自烟囱袅袅浮动。 “姑娘,起了吗?”若菱轻轻叩响客舍门扉。 沈熙洛猛的惊醒,尤带困意,她下意识望向身侧,嘟囔道,“凤至,你先躲起来。” 目光触及空无一人的床被,沈熙洛怔了下。 门扉被若菱推开,沈熙洛回神,飞快将地上的床被拽到榻上,遮掩异常。 若菱绕过屏风,看到沈熙洛在床帐内俯身整理床被,她赶忙道,“这样的事怎能劳烦姑娘,还是我来吧。” “姑娘夜间冷了?”片刻后,目光触及到帐内的两床被子,若菱关心问沈熙洛。 沈熙洛淡定颔首,一缕碎发自耳侧滑落,容色娇美。 若菱将床被整理好,驿站的床被重新放回柜子。 看到柜子里只有高处的隔层是空着的,若菱疑惑了片刻。 可能,姑娘是站在凳子上取的被子。 接着,若菱将沈熙洛自带的床具也收起来了。 看到若菱开始收拾客舍内的物件,沈熙洛的心忐忑地跳了跳,她询问,“若菱,发生了何事?” 若菱一下子笑弯眉眼,喜庆道,“姑娘,那庄嬷嬷今早醒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吵着嚷着要走,我问她姑娘的课业怎么办,她说不必了,我又问她侯府那边怎么办,她恼羞成怒地说姑娘可以离开灵宝了。” “这么快呀。”沈熙洛垂眼,轻声。 若菱高兴,“是啊,还好没在此处多待,这两日可委屈姑娘了。” 沈熙洛的指尖攥了攥袖角,她悄悄往房梁上看。 她没看到躲藏起来的俊美少年。 沈熙洛抿了抿唇,她蹙起细柔的眉,心想,也许他在驿站的某个角落。 她等会儿找一找,就找到了。 少年总是带着天真的好奇,可能她的人要离开驿站,收拾的阵仗会引起他的注意力。
第18章 耳坠 沈熙洛仓促用过早膳,未见少年身影。 她在驿站里走了一遍,柴房也看了,但没有找到那个失忆的漂亮少年。 沈熙洛微微垂眼。 她从茂密覆盖霜雪的苍天古树下走过,踩雪足音柔软。 荒郊野岭中的驿站,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美丽少年,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当沈熙洛回到驿舍厅堂时,沈家的行李已经装在车马上,若菱为沈熙洛披上红色大氅,熟练地系上衣襟带子。 若菱疑惑,“姑娘把那件兔绒大氅收起来了吗?” 沈熙洛撩起娇柔眼眸,不解地看向若菱。 若菱道,“我记得兔绒大氅挂在椸枷了,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沈熙洛的心微动,她温婉勾起唇瓣,轻声,“别担心,我收起来了。” ......凤至拿走了吗? 沈熙洛猜想,应当是因为他在雪夜离开,需要避寒的衣物,所以拿了那件兔绒大氅。 原来,少年是存在的,并非她的幻觉。 沈熙洛轻弯眉眼,日光洒在门外,一缕碎金色落在少女的面容,她朱唇皓齿,芳容美丽,笑容柔婉。 庄嬷嬷拄着拐杖,瘦长的身躯佝偻,一瘸一拐地迈过驿站大门,刻薄的声音对站在门旁谈话的沈家主仆挑剔道,“沈娘子,莫要以为能到侯府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侯府门第尊贵,与你们沈家不同,到了长安,你行事要谨遵规矩,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沈熙洛抿唇,看庄嬷嬷一眼,温和说,“嬷嬷说的,我记住了。” 庄嬷嬷:“......” 沈家娘子露出这番听话的模样,她反倒被堵了一口气。 庄嬷嬷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拄着拐杖,狼狈地走向车马。 “这庄嬷嬷真是奇怪,突然就偃旗息鼓了。”若菱看着庄嬷嬷的背影,随口道。 沈熙洛嗓音温温,“其实,若嬷嬷想多留几日,也是无妨。” 听到沈熙洛的话,庄嬷嬷的身躯僵硬一瞬,紧接着,踉跄着往前赶,她遮掩在眼底深处的惊恐再次翻涌。 无缘无故受伤后,庄嬷嬷做了一整宿的噩梦。 她在摔倒的时候望见了房梁上的兰砚。 俊俏少年对她露出一抹恶劣阴鸷的笑,充满敌意。 可......那位疯子皇帝不是在宫中卧病在榻吗?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又怎么可能维护区区一个沈家娘子。 庄嬷嬷觉得自己撞了晦气。 当年庄嬷嬷在宫中皇后身旁侍奉,皇后毒杀了曾为三皇子的兰砚。 庄嬷嬷这样知晓内情的奴仆被皇后打发出了宫。 那位三皇子明明死了,他们那么多宫人亲眼目睹,可竟然重新回到了宫中登上了帝位。 兰砚那般疯魔嗜血,兴许早就不是人,而是厉鬼,回来复仇,向天下索命。 “老身什么都不知道......” 躲在狭小的轿子中,庄嬷嬷脸上惊恐,风吹草动,都引起她的害怕,她双手合十,错乱地喃喃着。 侍卫们穿戴齐整,护送着沈家的车马,路上,他们闲聊。 “我昨晚吃酒醉倒后做了个梦,梦到有贼人要杀我。”一个侍卫道。 “我也是。”有人附和。 “我也......” 几个侍卫顿时安静,面面相觑。 “莫不是,真有贼人?”一个侍卫持刀戒备。 另一个侍卫奇怪,“若真是贼人,我等怎么还安然无恙,沈家的行李似乎也未丢失。” 几个侍卫想不出结果,感觉后背发凉,有侍卫小声,“会不会是那驿站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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