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种危急时刻,她竟想得到用月事带沾了他身上的血蒙混过关的主意。亏得她反应快,要不然今天他就交待在这里了。 “我劝你最好别杀我。”林莹冷冷地说,“人只要做了事,都会留下痕迹。本来他们相信你不在我家,你已经安全了,你若画蛇添足非要杀我,反容易给他们留下追查你的线索。” 黑衣人撤了刀,别开视线:“姑娘救我性命,在下感激不尽,绝不会伤姑娘一根汗毛。” 他顿了顿,又道:“姑娘放心,今晚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姑娘信我。” 林莹说:“我当然信你。毕竟你出去瞎说,我顶多了坏了名声嫁不出去,你可还得要活命呢。” 她一边说,一边在床上摸索。 忽然手背一沉一凉。 那柄刀横着刀身又压在了她的手背上。力量好大,压得她手动弹不得,也不敢动,这都是真的能杀人的刀,锋利着呢,她怕划伤了自己。 “你干嘛?”她恼怒地问。 黑衣人问:“你在找什么?” 林莹醒悟过来,他以为她找武器试图反击? 她没好气地说:“我找衣服啊。我没穿衣服你没看见吗?” 那柄刀好像被烫到似的离开了她的手背。 年轻男人甚至微微侧转了身去:“对不住。” 帐子里太暗了,看不出来是不是。但林莹猜他可能耳根都红了。 突然变得有趣。 她摸着了衣服,搭着被子一边摸黑穿,一边问:“你有二十岁吗?” 男人反问:“问这个做什么?” 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实在煎熬人。 林莹说:“我看你年纪挺小的。” 男人哼了一声:“你自己年纪也不大。你及笄了吗?” 林莹说:“今年就及笄,搁你们这儿,能嫁人了。” 男人奇怪:“什么叫‘搁你们这儿’?” 林莹:“没事,我嘴瓢了。行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男人转过来,顿时觉得脖子要烧起来—— 他以为她是穿好衣服了,结果她只是穿了中单。一双白雪似的的玉足都还露在外面。 小处男。 林莹非常肯定。 她无语地扯了扯袖口:“不至于,长袖长裤,什么都没露。你好歹是个能提刀杀人飞檐走壁的,不至于。” “你这女子——”男人想开口骂她不知廉耻,又全靠了她的不知廉耻才保住了性命,又没立场骂。 忍住了一口气,道:“你……你保重,我、我走了。” 刚一动,就被林莹一把扯住,瞪眼睛:“你走哪去?你不怕锦衣卫在外面埋伏啊?” “你再当着人家面从我们家院子里蹦出去,是想让我全家死在北镇抚司的大狱里吗?” 男人却幽幽地看着她。 林莹问:“干嘛?” 男人道:“原来你晓得锦衣卫的厉害。” 刚才看她在陆泽面前泼辣,以为她因为是闺中女儿,无知所以才无畏。但她张口就能说得出“北镇抚司的大狱”,便已经强过许多普通闺阁了。 她原来是都懂的。 “废话。锦衣卫有多厉害谁不知道呢。”林莹放开他,也幽幽地,“连几百年后的人都知道呢。” 男人道:“好,那我先不走。” 林莹抬起手:“我要找东西,你别拿刀指我啊。” 男人道:“你请。” 架子床床头有小抽屉,装些贴身的东西。林莹拉开一个抽屉,掏了一把东西丢给他:“给你。” 男人看清楚是什么,炸毛:“给我这个作什么!” 他现在认识这东西了,这是女人不方便的时候用的东西。刚才她扔了一个给陆泽。 “给你绑伤口啊!”林莹说,“你赶快吧。要不然明天我都没法跟家里人解释。我就算来癸水,也不至于弄满床。你快点。” “住手!别撕我床单被子!没法跟家里人解释!” “放下!别撕我衣服!没法解释!” 最终,男人还是屈服了。 林莹甚至扯他衣服,他说:“我自己来。” 但身上有几处伤,还真不方便自己来。到底还是林莹帮他了。 别说,这长条布带……还真适合的绑伤口。 ……呸! 林莹欣赏一会儿了年轻蒙面男人劲瘦的小腰和八块腹肌,有心想称赞,又怕他受不住。 毕竟看见女人穿长袖长裤他都受不了呢。 算了。 男人把自己衣服重新系紧,严严密密的,看了一眼她,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椅子……” “省省吧。”林莹说,“你好好睡一觉,恢复一下力气,好准备跑路才是真的。别瞎费力气了。” 她拍拍身边位置:“来,就睡这吧。” 男人拿眼睛瞪她。 这是个及笄将嫁的闺中少女。他没见过这样大胆又不知廉耻的闺中少女。 林莹冷笑:“怎么着,受伤了被追杀还有心思有力气侵犯我是怎么着?” 男人恼怒:“我不是那种人。” 林莹道:“既然不是,怕什么呢?爱睡不睡,椅子上坐着去!明天腿软跑不动,叫锦衣卫活捉了别怪我。” 她说完,自顾自躺下。 刚躺下,外面有人隔窗喊她:“莹莹,莹莹,你没事吧?” 林莹只好又坐起来:“大嫂吗?我没事?家里怎么样?那些人走了吗?” “都走了,都走了,你别怕啊。”大嫂也是心有余悸,“娘吓得腿软走不动了,叫我过来安慰安慰你。要不然今天我跟你睡吧?” 男人的刀锋又立了起来。 林莹倒是不紧张,她说:“不用了大嫂。我来癸水把床弄脏了,晚上不好收拾,恶心着呢。你别来了。” 大嫂心想,这小姑子,癸水也能这么大声说出来。 她也不想跟她睡,受一场惊吓,也想好好地跟自己夫君说说话,安慰一下呢。也没有多喜欢这个小姑子,不过婆婆之命难违,才来的。 便顺水推舟:“那什么,那我明天叫丫头帮你收拾。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啊,别做傻事。” 林莹莫名,做什么傻事?她没做什么吧? 直到看见年轻蒙面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她才突然明白了过来,无语极了:“嫂子觉得我像是会做傻事的人吗?” 大嫂也觉得林莹才不是那种会一根绳子吊死自己的人呢。奈何这不是婆婆的命令嘛。 “就是,我觉得莹莹不傻。”大嫂欣欣然,“那好,你歇息吧,我回去了。” 林莹道:“嫂子走路小心啊。” 这小姑子,也不是不会做人,也不是不懂事,就是有时候那个脑袋瓜子里不知道想的是什么。 还倔得像头驴,敢光光撞大墙。是真的用脑袋去撞。 要不是这样,凭她的容貌,早能寻一门不错的亲事,也不至于让公婆愁成这样了。 林大嫂扼腕。 打发了她,林莹继续躺下,全当床上另一个人根本不存在。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也悉悉索索地躺下。 林莹气得踢他:“你给我转过来,谁想闻你臭脚丫子啊!” 男人原想和她错着,头挨脚脚挨头,哪知道她还不领情。没办法,只好转过来,和她并排躺着。 林莹说:“你那刀小心点,别割伤我。” 他抱着刀睡呢。 男人闻言,便把刀放在身旁,随手可得之处。 林莹把后背给他:“我背对着你,你也背对着我。这样你要是半夜蒙面巾睡掉了,我也不会看到你的脸,你也不用杀我灭口。” 但男人说:“我不会把后背给别人。” 他平躺着。 好吧,林莹也干脆平躺着:“睡吧,睡醒了再想明天怎么把你弄出去。不成的话就先在我这里躲几天,过几天再出去。” 男人说:“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他反而问:“你做了什么事,被关在这里?” 房屋简陋,院子失修,门上还有铁锁。他看得明白,她是被家里关起来了。通常,犯了错的女眷才会被关起来。 林莹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能让她生气,真是让人高兴。 男人开心起来,居然蹬鼻子上脸地问:“你怎么不裹脚?” 林莹冷冷地道:“因为不裹脚也不会死。” “但你是文官家的闺女,你不裹脚,你家里都会被人笑话。”他说,“我想不出你爹娘怎么会不给你裹脚。” 等了半天,却没等到林莹说话。 她生气了。 挺好的。刚才一直是她气他,能气到她真解气。 忽然她说:“气到我好开心是吧?” 他咳了一声,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林莹说:“人笑的时候会抖,我和你睡一张床,能感觉到。” 原来如此。 帐子里安静了许久。 林莹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裹了。” “我自己拆了。” “只要裹,我就拆。” “压着我裹,我就咬人。” “绑住我的手不让拆,我就用脑袋撞墙,撞得头破血流。” “最后,他们放弃了。” 男人惊讶,刚想说话,林莹说:“别说了,也别问。” “我和你,互相不认识,不了解,萍水相逢,缘分短浅。” “等你伤好离开,只要不拖累我们家,我祝你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愿你我永不再见。” “就这样,睡吧。” 帐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许久,一道呼吸变得均匀。 又过了一阵,另一道呼吸也均匀绵长起来。
第3章 第3章 林莹睡得太晚,早上是被林夫人给摇醒的。她吓得翻身去看,床上却空无一人。 林夫人还怜惜:“是不是昨天吓坏了?娘也吓坏了。你嫂子给我熬了副安神的药,来,你也喝一碗。” 林莹根本不想喝,但因为心虚,被亲娘硬按着灌了一碗苦死人的汤药。 正掐着喉咙干呕,林夫人告诉她:“你也别怕,那姓陆的也不是全不晓事,你爹说……” 把陆泽临走前在跨院里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林夫人双手合十感谢菩萨:“听说他是个活阎王,活阎王说话一定没人不敢听吧?那我就放心了。” 林莹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男人。 黑底织金的麒麟服在火光下闪耀,人长得挺好看的,就是眉眼间悍气过重。 搁在话本小说里,妥妥的大反派那种。 林莹扑在被子上干嚎:“还不都怪你们把我关在这里,要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事呜呜呜呜呜呜呜!” 昨天林夫人就这么想了,现在她一“哭”,林夫人更心疼了,气得捶床:“都怪你爹,我已经捶了他了。你别……哎呀,你这床上怎么弄得这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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