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莹很有点意外。 她觉得或许陆澄没有那么烂。真正的烂人是收服不了人心的。 陆澄至少收服了小厮,让他忠心耿耿。 林莹站起来:“燕儿,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顺天府。” 陆澄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当场抓捕了,现在被关在了顺天府的大牢里。 顺天府虽是府制,因是国都,它的府尹地位高于其他知府,通常由尚书、侍郎兼顾。 很不巧,府尹刚刚被皇帝给下了大狱,此时正关在北镇抚司。 而掌着北镇抚司的陆泽的儿子却关在顺天府,甚至有点好笑。 当然林莹笑不出来——陆泽离京,把家交给她了,他的长子却出了这样大的事,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到了顺天府,见到了通判,坐下交谈,才知道全貌。 陆澄结交许多市井间的狐朋狗友,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自然是被这些无赖子当作荷包使的。 一晚上被带着喝了好几场酒。 醒来时在城墙根下一个小酒馆,死者是酒馆老板的女儿,当垆卖酒,颇有几分姿色。 通判道:“我也正为难。” 林莹说:“若真是他,我不会提非分要求,大人也别为难。我只想先见见他。” 通判给安排了,林莹去了大牢见到了陆澄。 第一次看到少年如此颓废沮丧的模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目光迷茫。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她,忙站起:“怎么你来了?我爹呢?我爹回来没有?” 林莹冷笑:“这时候记得你还有爹了?” 陆澄脸涨得通红:“我……” 林莹说:“别废话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陆澄怒道:“与你说有什么用?” “你爹不在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林莹道,“家里只有我,你不与我说,难道等着被定罪吗?” 陆澄怒瞪她:“不是我!我没干!” 林莹点头:“我知道不是你。但你得跟我说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才好想办法。” 陆澄愣住:“你,你相信我?” 陆澄觉得,今天便是他爹陆泽来了,或许都未必相信他是无辜的。 可林莹……她目光清澈地直视他,真心地相信不是他。 “当初你闯我新房,虽然凶巴巴的。但我一呵斥,你便退出去了。”林莹道,“你心里是有底线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一定不是你干的。” “别废话了,跟我把事情说清楚,这里臭得紧,熏死我了,快点。” 陆澄五味陈杂,但还是老实把事情都讲了。 再结合小厮之前给林莹讲的情况,他是如何被陆澄的狐朋狗友支走,再回来便找不见陆澄。问起来,旁人指给他的酒楼却是不对的地方,根本找不到。 最后找到还是有人特地跑来告诉他“你家公子出事了”。 林莹听着都知道这里面全是猫腻。 “真是交得好朋友。”她嘲讽陆澄,“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不是,是插/你两刀。” 陆澄又羞又恼,偏又反驳不得。 林莹知道了该知道的信息,便起身要走了。 陆澄问:“你去哪里?” 林莹说:“你爹是不在,可北镇抚司还在呢。” 林莹一个内姹女子当然没有查案子的能力,她直接去了北镇抚司搬救兵。 陆泽的一个手下留守,这日正当值,见到林莹颇吃惊:“夫人?” 林莹把综合而来的信息和里面的可疑之处都与他说了。 那人沉吟:“夫人放心,交给我吧。” 这人是陆泽颇心腹的一个人。 林莹道:“我也与通判讲了疑点,他也答应了会细细审查。你与他多沟通。这事必定不是大郎做的。务必还他一个清白。” 那人神情略复杂,但还是答应了:“好,夫人放心。” “多谢你。”林莹行礼,“他父亲不在,全靠你了。” 那人眼神益发复杂。 有锦衣卫出动,三天便查出了真相。果然凶手另有其人。 见出了人命,想起陆澄那个肥鱼还在别处喝酒,便拖了这醉鬼来顶罪。 既然审出来,陆澄便是无辜无罪的,通判放了他还家。 一出衙门,便看到自己的小厮跳脚:“公子!这边!公子!公子!在这边!” 小厮欢天喜地扑过来拖他:“快上车,我们家去!”
第19章 第19章 陆澄稀里糊涂被拖上了车,带回了家。 家里热水都准备好了,给他洗澡。 “夫人说了,回来先搓干净,衣服都烧了,不许带虱子回家。” 小厮给他搓背搓得欢实。 “全亏了夫人,又去顺天府找人,又去北镇抚司里找人。这两天,北镇抚司的李千户往家里跑了两趟,这事就解决了,公子你就出来了。” 是吗?还真是她在奔走? 陆澄沉默了。 洗得干干净净,换上熏香了的衣服,头发也烘干了梳整齐。 小厮推着他出门:“快,去正院给夫人道谢。” 陆澄一路走得磨磨唧唧,实在不知道见了林莹的面该说什么。 哪知道见了面林莹先问:“有没有洗干净?没有把虱子带回来吧。不行的话再洗两遍。” 气得陆澄直翻白眼:“洗干净了!” “那就好。”秋老虎厉害得很,林莹衣裳单薄,轻摇着扇子,“回去好吃好喝养一养,等你父亲回来了看你白白胖胖的,我就能就交待了。” 养猪呢?还白白胖胖。 陆澄觉得能被这个女人气死。 可是奇异地,内心里很平静。 她语气随意,仿佛闲聊家常,全没有刚刚经历了一件大事还该后怕的模样。 陆澄低下头去。 林莹笑吟吟地等着他。 陆澄终于磕磕巴巴地开口:“多、多谢你。” “行啦,我也不图你谢。你爹不在京,把这个家交给我了,我就得保证家里每个人都平平安安的。”林莹说,“只希望经过这一次,你能明白过来,看看自己交的都是些什么人。人得与和自己身份相当的人做朋友,更得与能激励自己上进的人做朋友。” “你若与烂泥为伍,自己也会变成烂泥,谁也救不得你。” “你是这个家的长子,以后要袭千户的,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该拿出些样子来。” “也让你父亲看看,你长大了,别老让他拿你当孩子看。” 陆泽怎么是拿他当孩子看。 陆澄嘴唇动动。可抬起眼,却看到林莹的目光压过来。 她也不是不懂,是吧。 只是她又凭什么要帮她。没那个义务,是吧。 这次的事,她不落井下石,还为他奔走,就以他们俩的关系来说,真是高风亮节了。 陆澄回到自己院里,小厮迎上来:“还好吧?” 以往每次陆澄见过林莹,都老大不高兴的。小厮颇担心他嘴巴贱,又说让林莹不高兴的话了。 这次,可多亏了人家。 陆澄沉默后很久,问他:“世上真的有好后娘吗?” 小厮说:“夫人得算是一个吧。” 陆澄不再说话。 陆泽回到京城,得先交割罪官。 便先见到李千户,李千户把陆澄的事禀报了一番:“夫人亲自出面跑动,又看出疑点,我便……” 陆泽颔首:“知道了。” 待回到家里,林莹见到他自然欢喜,只这次先不忙着小别胜新婚,先得把陆澄的事与他说了。 陆泽又从林莹这边听了一遍,亦颔首,摸着她的头说:“你做的很好。“ 至亲至疏夫妻。 做了这么久的枕边人,林莹自然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但也在许多事上都与陆泽很合拍,已经颇能交心。作为他的枕边人,陆泽纵然城府再深,有些情绪其实是很难对她隐藏的。 林莹敏锐地察觉到,陆泽虽然嘴上认可她称赞着她,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但又想,的确这个事也没什么高兴的。虽然这次陆澄的确是无辜的,但从爹娘的角度来看,着实该狠狠打一顿。 果然陆泽将将陆澄狠狠打了一顿。 丫鬟去打听回来说:“大公子的小厮一直哭,说这次打得着实狠了,怕大公子的腿落下毛病。” 陆泽其实对自己的家里人颇不错的,大方且慷慨,亦十分懂得夫妻情趣,对林莹既宠且疼。有时候林莹会忘记他在外面心狠手辣的名声,唯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起来。 有时候也想不通,如何能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林莹请了御医给陆澄看伤。 御医回去与同僚说:“知道的是爹教训儿子,不知道的还是以为遇到了仇家,下这么重的手。” 一来二去,这事竟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便问了一嘴,陆泽说:“溺子犹如杀子,这次的事虽不是他做的,到底因为交友不慎,才陷入其中,该给他点教训。” 皇帝很烦皇子们私底下和大臣勾勾搭搭,觊觎储位,闻言很能共情:“是,该当好好教训教训。” 陆泽回来跟林莹说:“不必管那逆子,让他自生自灭去,我只当没生过他。” “说什么呢。”林莹嗔他。 她想了想,说:“生他的时候,你自己才十六,还是个半大小子呢,肯定没有做爹的自觉。没两年你就离家来了京城,整个他的童年你都错过了。没有相伴,自然疏远些。” “待你年纪大些,沉稳了,他来了京城却已经七八岁,性子都定型了,人嫌狗憎的年纪。偏又有二郎才四五岁,正是最最可爱的时候。” “你这时候乐意当个好爹了,一腔父爱都给了二郎。” “可大郎也是个活人,亲爹好坏冷热自然感受得明白,性子益发拧起来。我就不提下人们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了。” “前因后果串起来,才成了他今天的模样。” “但其实,这对大郎实是很不公平的。” 她这番话入情入理,分析到位。 陆泽反驳不了,沉默不语。 许久,他抬眸,说:“阿莹,要不……你生个孩子吧。” 林莹横了他一眼。 陆泽摸摸鼻子,讪讪。 但他这个人素来敢作敢当,脸皮也厚,不怕承认:“是我不对,不该欺你年少,随你胡来。” 林莹也是这两年在林夫人罗里吧嗦的催生中才终于理解了,男人不让继妻生孩子,原来不是尊重她顺着她,而是防着继妻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前头的孩子不好。 林夫人给她举了好几个例子:那谁谁谁家,老夫少妻,老头子缺德自私,不让年轻妻子生,等老头子死了,年长的继子们把继母赶到柴房去住,可怜她凄凄惨惨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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