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三分烦,面上却装作有七分,冷着脸转头看他,想要吓一吓脾气软软的小公子,将他赶走。 柏乘呼吸一滞,垂头轻轻嗯一声作回应。 “吴清荷,我刚刚就想问,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对不起,我不该这个时候来的。” 失落是在所难免,但他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低落。 院子外还有不少下人在做事,她们耳朵可灵光着,听到点什么就要和娘说,吴清荷听他提到自己的不适,眉头一皱,立即反驳:“你别乱猜,我只是困了而已。” 常年生病的人能轻易看出对面的人是否身体抱恙,但柏乘看吴清荷否认,便也连连点头。 “那你要好好睡觉,快些恢复精神。” 吴清荷看他站起来,雾蒙蒙的眼睛低垂,磨蹭两下,忽而从袖口取出一个由信封包住的东西,他捏在手里许久,上面有一两道褶皱,整个信封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这个得给你,是关于...你打开就知道了,等你睡醒了记得看,好吗?” 吴清荷需要好好休息,现在多说一句,难受的都是她,柏乘不是任性的孩子,迅速将信封挪到她枕头边上,方便她闲暇时随手抽来看。 信封里就是请帖,请帖上写的清清楚楚呢,吴清荷看了就会懂。 “知-道-了。”吴清荷语调拖长,再度闭眼,随手拿过被子盖在腰上。 她知道了,那她肯定会看的,柏乘默念着这句话,就如同得到什么承诺,嘴角上扬,弯腰凑近,迅速地与她告别:“午安,吴清荷,祝你今日好眠。” 声音轻若安眠曲,像一朵云蹭过吴清荷额前,话毕,他便自己转身走了,一小会就无影无踪,只留下若有似无的花香萦绕在她床头。 良久,吴清荷才悠悠睁眼,撑着坐起,头斜靠在床板上,侧眸看过门前来往的下人。 “张姨,你在院子里么,把我放在暖阁的箱子拿来,我衣服破了。” 衣服破了,是她和张姨定的暗号,她说这句话,便代表自己受了伤,要张姨悄悄把藏在暖阁的药箱拿来,帮她处理伤口。 “哎!这就来了!” 张姨立即回了她,不出一会,便提着个药箱子进屋,顺带还将房门牢牢关上。 “女君,这次是伤的哪?”张姨关切地问一句。 吴清荷不说话,解下一半衣裳,露出肩膀,她在外边包扎过,但包的不好,透过布渗出一点殷红,张姨看的要倒吸口气,可她自己却是直接将那带血的布扯下。 “小祖宗,你轻一些!天嘞...” 张姨慌忙给她找出药酒和纱布,小心翼翼给她上药。 “女君,您这是怎么受的伤?” “被野猪撞一下蹭到了树干,还好,没伤到筋骨,握弓没有问题。” 肌肤上一片冰凉,刺痛过后,半边身子都是麻麻的,吴清荷看着张姨帮她包好伤口,才披好衣裳,慢慢躺下,张姨就坐在她旁边看着,等她入眠。 屋外的下人们正讨论着几日后要一齐出门看烟花,吴清荷听着她们闲谈,也不太能睡得着,随意地一扫,瞥到枕头边的信封,想了想便拿到自己面前。 信封上有大大的“请帖”二字,字迹清秀,一笔一画认认真真。 “咱们女君也收到信了,柏公子前一刻刚走,这是他送的?” 张姨不知何时看向她,憨厚又慈爱的笑容挂在脸上,她手里也攥着张信纸,那纸质量不太好,墨都晕开一片。 “嗯,是他送的,张姨,你手里这是...” 吴清荷对张姨手里的东西很好奇,便先将柏乘的那一封放在被子旁,凑到张姨面前。 “您知道的嘞,是家书,我那不让人省心的女儿给我寄来的。”张姨笑呵呵地递给她看。 听到这话,吴清荷眼睛一亮。 张姨的女儿比吴清荷大七八岁,名叫张琴,她从前是猎户,箭术过人,吴清荷最开始便是和她学的射箭,几年前,张琴入伍为兵,跟着去了边塞。 “信上说,琴妞过几日就要跟着大伙一块回京了,她说她很想女君,您也许久不见她了吧,等她一回来,就叫她陪女君一块骑马撒欢,不过女君到那日可得闲?” 吴清荷歪头一行行看过张琴写的信,顿时来了兴趣,连连点头。 “得闲,肯定得闲。”
第15章 第十五章 立秋,暑气渐消,吴清荷晨起洗漱完毕便骑马出府,今日外头热闹得如同要过节一般,街上的小贩正议论着归人,吴清荷顺道听了些。 “你可见到你妻主了?” “那是自然,凌晨就回家了,将军体恤,早几个时辰放假,我这才一睁眼便见着她。” 张姨昨夜便告假归家,想来母女二人应该已经团聚。 京郊有大片的田野,浓郁的绿蔓延整片山谷,吹过的风都带着泥土的清新,张姨一家就住这,吴府里没事的时候,她就回来做农活,门前一片绿油油的小菜地,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张姨,琴姐!” 月亮打个鸣,顺着吴清荷的指令停在间小茅屋前,院外的栅栏边早停了匹马,马蹄上净是沙土,她刚翻身下来,茅屋内就传来阵动静,木门一开,走出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女人,手里正捏着几个未洗净的玉米。 “娘,小女君来了!” 张琴先是一惊,接着喜上眉梢,忙不迭放下玉米,咧嘴笑得比花还灿烂,牵着吴清荷就要往屋里走。 屋内简洁又干净,吴清荷进门瞧见地上铺满黄灿灿的玉米,张姨就坐在屋里,笑吟吟地拎着水壶倒茶。 “来得真早,琴妞,女君可是专门为了看你来的!” 吴清荷附和着张姨点点头,伸手捧过碗喝水,几年未见,琴姐长得更成熟了些,其余变化不大,笑容憨憨的,眼神清澈又温暖。 张琴上下瞧着她,像是看许久未见的妹妹,看哪都觉得好。 “俺走的时候,小女君还小脸肉肉的,如今竟如柳枝抽条,好看得我差点认不出!” “是嘞,小孩就是这样,一天一个样。” 屋里便这么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听她念叨起自己从前的样子,吴清荷脑子一懵,嘴里的热水来不及咽,呛得咳了几声,张姨心头一紧,赶忙伸手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咱们女君不仅模样变了,箭术也有所长进,前些日子我看女君练习,竟是箭无虚发,琴妞,你在军中也长进不少吧?快带着女君切磋切磋,你俩好久没凑一块了。” 张姨想赶两个孩子出去玩,张琴却是一怔,磨蹭蹭地不肯起来:“娘,俺若是出去,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这刚到手的生意,今日就要忙完的,可不能丢了嘞。” 见女儿不肯动,张姨刚要劝,吴清荷却反应快一些,一瞥满地的玉米,问张琴道:“今天要把这些送进城里?” 她心中暗自估算,这若要全由一个人来做,确实是很艰辛的事。 “今夜有烟火,城里的酒楼饭庄必是座无虚席,菜肴也供不应求,本来今日是无事的,谁知突然有酒楼饭庄缺菜,临时订下这些玉米,俺归家了才听娘说起,如今只好尽早送去,耽搁不得。” 张琴解释与她听,语气中带着些愧疚。 “女君,今日怕是叫你白跑一趟,俺们家临时遇上活了,总得先把活做完。” 朋友家能赚到钱,吴清荷没什么不开心的,托腮思索片刻,她仰头将张姨倒的热水喝完,随即起身往屋外走。 “这玉米至少得装满两辆推车,张姨你腿脚不好,少忙些吧,我和琴姐去。” 少女当真是语出惊人,张姨和张琴面面相觑,等反应过来,张姨第一个不同意,站起来直摇头。 “这怎么行,一车玉米不算轻,女君还年纪小,干不动这样的活,更何况您身份贵重,做这种事会被笑的。” 吴清荷一打开房门,谈话声便传出来,院子前埋头吃草的月亮嘴巴一停,抬头望向栅栏内,黑豆豆般的眼睛看着她。 “张姨,这怎么能算干活,琴姐回来一趟,我陪着走走,还能闲聊,就是玩耍罢了。” “至于拉不拉得动,不用担心,我们有帮手。” —— 半个时辰后。 田野边的泥地上,吴清荷与张琴一人牵一马,马鞍两边系着带子,带子连着满载玉米的推车,车轮碾过,留下几道长长的轱辘印。 夏末的余热吹得人额头冒汗,张琴抬起袖子擦擦脸,转头看看吴清荷的月亮,带着歉意笑笑。 “真是不好意思,咱俩难得见一面,还要这么辛苦,今日叫你的小马当了回驴,之后俺去田里割最新鲜的青草,让它吃个够。” 月亮最近吃胖不少,吴清荷刚想说不用,还未启唇,琴姐忽而眼睛眨眨,哼笑几声话锋一转。 “白日里没时间玩,但傍晚咱们可以在街上看烟花,过年才有的东西,如今为着刘将军归京,特意放一场,小女君,感兴趣不?”张琴侧过身看她。 烟花么。 抬眸看看天,吴清荷面无表情:“年年都有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没什么新花样,还很吵,我不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这是近些年来最盛大的一次烟火会!俺可期待着!” “哦,那到时候琴姐你自己看吧,我回家练箭。” “......” 二人一路聊到进京,张琴按着张姨给的酒楼与饭庄名字依次送菜,吴清荷就跟在后头看,懒懒散散地打几个哈欠,像是只困乏的小猫靠在马鞍上等。 良久,张琴出了又一家饭庄的门,数一数铜钱,从袖口拿出张纸划几条线,咧嘴一笑:“还剩最后一家,据说这家给的钱多,没准还会给赏银,到时候请女君吃饭。” 这一家叫水云酒楼,登楼远眺可将城内全貌一览无余,菜肴味道也好,吴清荷一行人刚到门口,便可见街边停满达官贵人们的马车。 如今天已全黑,屋檐上挂着橘红的灯笼,一片暖色的光洒落在门前,台阶上正是小二在赔笑迎接客人。 “客官,里边请!” “是贵客!快,里边坐!” 这酒楼瞧着太气派,张琴局促地咽了咽口水,难免有些紧张,吴清荷瞄一眼,便上前一步,站在她前头,抬头对小二解释。 “你们管家在么?订的玉米到了,我们交货,你们付钱。” 小二一愣,低头看面前穿一身黑色暗纹锦衣的女孩,再一瞧她身后高高壮壮的女子与车上的玉米,瞬间了然。 “你们几个,把这些搬到疱屋去,钱在管家那,二位随我进来拿。” 小二吩咐完门前几个侍从,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客气。 如今烟花将起,酒楼内的客人饮酒用饭,不亦乐乎,舞伎曼妙的身体像蝴蝶飞来飞去,吴清荷对这些不感兴趣,嫌他们晃得烦,皱眉走在前头,张琴看着桌上那些冒热气的佳肴,寻思着想请帮忙的女君在这吃饭,悄声问小二:“这里一碗面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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