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话时脸蛋往前凑了凑,吴清荷勒缰绳的动作放慢,思索了会与他解释。 “我不将你带上,你就有被误伤的可能。” 棍棒不长眼,何六子带着人冲过来时是乱哄哄的一片,留在那多少会有危险,况且她又不知道柏家的下人到底在哪,无论如何,还是带上他最为稳妥。 “我当时想,你今日本就很难过,若再挨一棍子,就会是全天下最倒霉的寿星,所以把你带上来了,不过,我是第一次带人骑马,骑得不太好。” 想到方才自己指挥着月亮掉转马头的时候稍显笨拙,吴清荷暗自觉得不爽。 柏乘安安静静凝视着她,听到“全天下最倒霉的小寿星”时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几声,旋即注视着她,眼神温暖而澄澈。 “谢谢你,我绝对不是最倒霉的寿星,是最快乐的那一个。” “最快乐的寿星?”吴清荷有点不相信他的话,跟着重复一遍。 “嗯,你带着我骑马了,就像做梦一样,我现在特别的快乐。” 他说话时闭上了眼睛,就好似坠入一个梦境里。 吴清荷神情复杂地看他,这倒是让她记起自己上一回生辰,娘为她办了盛大的生辰宴,爹送她汗血宝马小月亮,张姨给她做点心,家里的下人攒钱一齐给她买马鞍...她觉得那种程度,才可以算作最快乐。 小公子以前是怎么过生辰的?她实在有些疑惑。 “卖糖葫芦嘞——!” “糖人!糖人!卖糖人!” 月亮刚好驮着二人走出巷子,陡然间视野变得开阔,宵禁前集市上的喧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吴清荷顿时被吆喝声打断了思绪,抬起头扫视一圈。 今日的烟火会早已结束,可难得聚在一道外出的人们哪就那么容易散,百姓们都不愿太早归家,仍在街上玩耍着,就连那些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嫁公子们,也都戴上了帷帽,出来与心仪的女君们游玩。 “刚出炉的豆沙包子!买一送一!” “刘将军用过的茶盏,大家买去沾沾武曲星的福气,讨个吉利!” ...真是卖什么的都有。 “天下独一份的烟花!散开犹如漫天繁星,大家可都来瞧瞧,射中十只陶罐便可得!” 其中一个摊子前聚着的人最多,吴清荷看见最中央有一长排的柱子,挂着摇摇晃晃十只巴掌大的陶罐子,它们此起彼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射中十只陶罐? 吴清荷默默地勒了下缰绳,让月亮停下向前的步子,柏乘察觉到她的动作,侧头见她似乎饶有兴致,便回过身乖乖坐好,陪着她一块看。 “诸位,这最新研制出的烟花,叫‘一借五金’,只需给小的十文钱,领一次射箭的机会,若射中十只陶罐,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烟花,就白送给您!” 只一次的机会,却要射中十只陶罐,那便是要一箭射穿,难度可想而知,人们小声议论,无人上前。 “老板,你得先叫我们看看,它到底多独特,我们才敢下手呐。” 听到这话,摊子的老板嘿嘿笑两声,拿出小小一个竹筒,火折子一擦,点燃竹筒上的细线。 “嗖——砰砰!” 巨响过后,是让人眼前一新的黛紫色瞬间绽放,接着翻滚出流光溢彩来,就好似仙境里的一朵云,只是下一瞬便消散开,化为乌有。 “确实很美。”吴清荷仰头看一会,勉强给予这新研制的烟花一个肯定。 柏乘看着夜空走了神,半晌才缓缓问道:“你也喜欢烟花吗?” “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一个稍微奇特点。”吴清荷身子朝后倾,双手抱臂。 “那我记住了,下次绝对不和你提议看烟花,我一定会找更有趣,更好玩的东西给你。”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遗憾,但还是笑着侧过头,十分真诚地朝吴清荷保证。 “你什么时候与我提起看烟花的事情了?” 吴清荷听着有些懵,她只知道今天刚好有烟火会,正巧自己错过了柏乘的生辰宴,这两件事在同一天,仅此而已。 所以这二者之间,竟然还有什么联系的吗。 柏乘沉默下来,端详她片刻:“你没怎么看我写的请帖吧,我说了的,那座酒楼上宜观烟火,不容错过,我是想邀请你在生辰宴上一块看烟花。” 提到这茬,吴清荷紧抿着嘴,心虚地往别处瞥,柏乘见她这副样子,含笑小声叹口气,随后拉过她一只手臂,歪着上半身,这才能面向别过脸去的吴清荷。 “我不生气,我们不再提这个了,前面有卖糖葫芦的,你让小月亮朝前一些,我请你吃,好不好?” 就像哄小猫一样,想要把小猫哄好,就要找小鱼干来,他也在找可以哄一哄吴清荷的东西。 “大家都看过这烟花了,那如今有没有想要试一试射这陶罐的,有没有?” 老板的吆喝声自人群中传来。 吴清荷一动不动,也没回答柏乘的话。 “全天下最独特的烟花!” “吴清荷,你在听吗?” “在听,不过我不吃糖葫芦。”吴清荷心里拿定了主意,这才看向柏乘。 “那...我们朝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新奇玩意?” 吴清荷依旧摇头,不仅如此,她撑着马鞍的一侧,自己翻下了马去,马背上顿时一空,只剩下柏乘一个人,他愣了愣,不知所措地低头看她,月亮站得太高,他下不来,只能在慌张中抓住吴清荷温热的手。 “你要做什么呀?让我再想想,我想想有没有别的好玩的东西,我...”他蹙眉低下身子,伏在吴清荷耳边说话,紧紧抓着她不肯放开,眸底是雾一样的委屈,他不知道吴清荷这是怎么了。 生他气了?还是觉得他的提议很无聊?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有把你甩下马。”吴清荷嘟囔一句,看着柏乘微微鼓起小脸,好像很不情愿松开她。 “我要下去玩那个。” 她用手指向那个竹筒,就像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指向下一片将要被她拿下的城池。 柏乘轻吸了吸鼻子,湿漉漉的眼睛看看那个竹筒。 “你坐在马上等我,看我待会一箭射中十个罐子,把那个竹筒赢回来。” “烟火会我可补不了,但全天下最独特的那一枚烟花,会是你的生辰礼。”
第18章 第十八章 “俺们都来试试!老板,接好铜板!” 那如梦似幻的烟花,让临近宵禁略感疲惫的人们一个激灵,她们争先恐后地从兜里数出十文钱来,就是为了玩上这么一把。 摊子前自然准备好了弓与箭,第一个人昂头挺胸,阔步上前,自胸膛中发出将要使劲的闷哼声,随后充满气势地握弓,弓弦绷紧。 “砰砰砰!” 三个罐子应声而碎,到第四个时,那箭就如同蔫了一般,叭唧一下落在地上。 人群中爆发出尖锐的笑声,第一个人灰溜溜地下来,老板重新换上陶罐,等待第二个人上场。 吴清荷屏住呼吸灵巧地钻过人群的缝隙,双眼紧盯那柱子上的十个罐子,心中默默演练一遍,待她觉得自己有几分把握了,便从自己荷包里倒出一小堆铜钱来,捏出十个利落地拍在桌上。 “我也要玩,算我一个。” 跃跃欲试的大人堆里,竟然有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站在前头,神色淡定地将钱挪至老板眼前。 “小姑娘,这个很难,若是一个都射不中,可就丢人了。” “是嘞,还不如买根糖人玩去。” 老板半信半疑地看着吴清荷,收过她给的钱,就捏得紧紧的,还没等到回应,就往自己的钱袋子里一放。 “你确定要玩?射不中东西可不能哭鼻子,也不能把这十文钱要回去。” 她十三,不是三岁,早就过了那种一输就要哭鼻子的年纪,吴清荷冷扫她一眼,点点头。 “当然,输了是技不如人,我不闹事,你不必担心这些莫须有的,把弓箭拿来给我即可。” 月亮规规矩矩地站在人群之外,时不时有只手轻轻地摸过它的鬃毛,好让它在热闹的街上不受惊吓,心情稳定。 柏乘不会骑马,一个人坐在马鞍上伏着身子,靠在月亮的脖颈上,虚虚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最前方的吴清荷。 想到她是要送自己一份生辰礼,他的脸颊微微发热,就好像偷吃一块糖,悄悄含在嘴里,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甜。 要是带他下马就更好了,他想在离她近的地方看她射箭。 “月亮,告诉你个秘密,我偷看到过她骑着你射箭的样子,我照着那时的记忆画了好多,有厚厚一沓子,娘和河叔都不知道呢。” 不知为何,他莫名地觉得,那些画不可被人看见,只能自己小心藏好。 他眸子里倒映着吴清荷的身影,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侧头时连带着发尾的坠饰缓缓摇晃,手指稍微比划下,月亮黑豆豆般的眼睛眨了眨。 跃跃欲试的人不断涌上,上前时自信满满,离开时灰溜溜,一个接一个,未曾有什么改变。 老板数钱数到手抽筋。 “下一个上去握弓!” 哄闹的人们又都安静下来,看向走上来的少女,不出意外的话,她待会也要灰溜溜地走。 “不知深浅的小孩,我赌她只能射到两个陶罐。” “两个?一个都勉强吧。” 嘈杂的声响包围着吴清荷,她浑不在意,握住那张弓,抬起手臂,目光如炬,弓弦绷紧,却迟迟不放箭。 射中十只罐子,不仅要力气,更要抓住时机,她如同狩猎时最优雅的小猫,歪着头眼里泛着野性的光。 一晃,一晃,朝前摆,朝后荡。 “砰!砰!砰——”一连数个陶罐应声炸裂开来,好似有无形的力量推动,那箭一连穿过九个陶罐,如针尖戳向最后一只,划出一个缺口。 出乎意料的结局,人群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老板上一瞬还砸着嘴斜视着她,一眨眼看见陶罐全碎,顿时面色煞白。 吴清荷从容地放下弓,向老板伸出手。 “十个陶罐我全射中了,按照规矩,把烟花给我吧。” 老板久久不语。 钱袋还没鼓起来,天晓得她费尽心思找来这么一个烟花,只为赚个盆满钵满,如今赚钱之路竟戛然而止了么,娘嘞,还没赚够呢。 她咬牙切齿,眼睛死死盯着满地狼藉,突然一个激灵,闭着眼如拨浪鼓般猛摇头。 “你这个不算,我说的可是射中十只陶罐,什么是射中?那当然是射到中心才叫中,最后一个陶罐,它只碎了最侧的一边,你的箭在最后方向歪了,这压根不算!” 吴清荷动作一顿,皱眉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老板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上前扯下那半只陶罐,说话时唾沫星子到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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