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何六子,想不到一夜过去,那想要雇人来群殴琴姐与她的何六子竟然死了。 昨日与她打架,便可闻见满身酒气,这人走路都摇摇晃晃,瞧着就是没少喝。 一个醉鬼失足溺水而亡,家里人不能接受,就另寻原因寻到她头上了。 他说得声泪俱下,众人听罢连连叹气,突然,一直沉默的少女冷冷地出声问他。 “你是亲眼看见的吗。” 何六子的夫郎顿了一下,委屈地摇摇头:“不是,是别人告诉我的,但八九不离十是真的,许多人都认识吴清荷的,他们昨日在酒楼看到她与我妻主打架了。” “那你有把这些同衙门说么,衙门要怎么处理。”少女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衙门说我是无凭无据的谣传,但是...但是许多人都看见了,可以作证的!” 何六子的夫郎说完话就又继续哭嚎起来。 “我妻主没了!我是鳏夫了,苍天啊...” 那伙人赶忙又围上,继续劝他想开些,吴清荷随意挑了个人,拉出来问道:“你相信他说的话?” 被揪到的人有些为难,但还是点点头:“若是吴清荷的话,那倒也确实有可能。” 吴清荷被气得想笑,指节轻捏紧,但最后还是将那人放开,转身踩着湿漉漉的鞋子走回桥边。 “真是白费我的包子。” —— 扫洒完毕的学堂敞开大门,一长排马车缓缓驶过门口,将各家的女君公子们送来读书。 明明刚初秋,但柏家的马车却早已是紧紧封窗,一丝风都吹不进车内,饶是如此,河叔还不放心,拿了件外衣出来,瞥一眼头斜倚在车厢壁上,正专心看书的柏乘。 “公子的身体当真不要紧吗,昨夜吐两回药,医师说,是您昨夜在外受了风吹,寒气入体着凉,今日是可以不用来私塾的。” 柏乘抬头看眼满面愁容的河叔,倏尔温和地笑笑,摇摇头安慰他。 “河叔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可河叔却并不全信他说的话,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柏乘在暖光下犹如用霜雪捏出来的一般,脸上不见血色,哪里是没有事的样子。 眼看着就到了学堂门口,将要下车,柏乘轻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河叔,您还没有把我昨晚吐药的事告诉我娘吧。” 昨日是主君夫郎的忌日,主君一直为此忙碌,深夜又进宫去处理公务了,今早上都还没回来,河叔确实还没找着机会与太傅汇报公子的事。 “还未曾去找主君呢,公子是需要我捎话吗?” 听到还没有说,柏乘暗自松口气,双手合十对着河叔,带着殷切的期望求人。 “河叔,我现在并无大碍,你别和我娘说这件事,好不好?娘若知道出门玩一趟,结果回来又病了,没准会限制我的出行,清荷好不容易才肯带上我的,我想多和她待在一块,我还要和她一起玩。” “多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吧公子,您哪能再像昨日那样玩闹,玩得乱糟糟的才归家,活像被人打劫了全身钱财一样...” 河叔长叹一口气,马车停下,柏乘却不下车,安静坐在那,有些执拗地等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好,好,我向公子保证,绝不和主君提及这些事。” 得到这个保证,柏乘方能安心下来,与河叔道别后便自己踏入学堂的大门。 今天的天气着实不错,树林间偶尔还能听见蝉鸣声,柏乘一路走得极慢,时不时就要停下步子,弯腰咳嗽几声,他刚刚在河叔面前装的确实有些辛苦,现在独自一人,才敢露出一点难受的神情。 经过院子里那几棵老樟树时,他下意识地仰头看看,树上空荡荡的,没有他心里想着的那个女孩。 “她今天应该没来私塾。”柏乘小声地自言自语。 如果没有吴清荷的话,今天他依旧是一个人上课,别的公子鲜少与他搭话,他也不是很想和他们聊些什么,毕竟他们不熟。 公子们要学的东西分外简单,也就琴棋书画这些,柏乘自己给自己布置别的课业,他昨日第一回 去水云酒楼,那已经是属于他的东西,他向管家要来了账本,打算开始学着看。 “是真的么...昨晚的那件事...” 柏乘刚走进待会要听课的书房,就瞧见几位公子聚在一块,嘀嘀咕咕小声聊着什么。 “....瞧人不顺眼,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倒在地,被她打的那个人...对,就是叫何六子的那个农民,她连连求饶,可是吴清荷根本不听,硬是上去猛踹一脚。” “你们可好好想想,无端被人这么打一顿,谁心里受得了,何六子自然就跳河了呗。” “她之前还打杜家那小子呢,把别人打得再不敢来上学,现在竟闹出人命来。” “幸好我与她没有婚约,全京城也没哪家的公子敢嫁给她吧...” 公子们开始捂嘴笑起来,其中有不少人曾喜欢过吴清荷,但全都遭到了吴清荷的无视,如今她身上又添污点,他们暗暗觉得爽。 “你们在说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少年不知不觉站在了桌子前,语气颇为礼貌,藏在身后的手正紧紧捏着一个质地坚硬的砚台。
第20章 第二十章 这是柏太傅家的那个小病秧子,平日隔三差五就要休假在家养病,因此他们很少见面,对他不甚了解。 不过他们听闻,吴清荷曾有一次当众将他气哭了,气得小公子在尹夫子书房外眼眶泛红,这是书房外好多女君都亲眼看着的。 公子们相对视一眼,互相放轻松地笑了下。 “我们在说吴清荷的事呢,她昨日欺负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妇,不肯绕过对方,而后那农妇不堪受辱,就自己跳河了,真是惨呐。” 其中一个说得最起劲,柏乘就低头看他,垂落下的发丝遮掩着脸颊。 “你亲眼所见吗?” “不是,是来学堂的路上听说的,不过一想便知,这就是真的,吴清荷就是一个过分的人。” 这人语气笃定,说话时神情厌恶,旁边的公子听了,忍不住捂嘴笑他:“你以前给她送情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那时候才看出来的,她是个多么无礼傲慢的人,我送那么多封,她都不正眼瞧我,骑马就走!不过还好她没有接受呢,她除了家世和脸蛋,其余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性格顽劣,不肯读书上进,如今身上还带着条人命...” “你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当面送她情书,背后诋毁她,虚伪,肤浅又愚笨,你配不上她,她永远都不会有正眼瞧你的那一天。” 那位公子瞪大眼睛循声望过去,只见柏乘不再同刚才那般礼貌,他脸色苍白若雪,没有柔和的态度时,就好似从骨子里都散发着冷意。 “我好心与你聊天,你骂我做什么,你以为你这样讲,我就会害怕?我可告诉你,夫子来了都没法堵住我的嘴,我爱说什么说什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下一瞬,屋内爆发出几声尖锐的叫声。 “啊——!”有公子惊呼起来:“柏乘你莫不是疯了,你要和我们打起来吗!” —— “老身不喜欢这些危险的事,读书人不该掺合进来,但为仕途考虑,你陈学姐也不得不这么做了,官员推举本非易事,秋猎确实是个机会...” 尹夫子倒出来的茶水入口是苦的,吴清荷象征性地抿一口,她身边坐的是陈韵,那位与她相处算融洽的学姐,几日不见,陈韵眉眼间是淡淡的忧愁。 “吴清荷...这丫头,你可在听老身说话?” 自己教出的学生,尹夫子总是格外清楚她的小动作,见她开始看别处,就赶忙用手指叩桌,提醒她回神。 “都听进去了,陈学姐今年的考试未能发挥好,如今打算择官员举荐入仕,学姐想参加秋狩,借此推举成功,就来问我可否在秋猎时结伴而行,互相帮助。” 本朝官员入仕,分科举与推举两种路子,秋狩中平安而返的人,不仅在入伍为兵时会得到优待,在官员推举中也更易成功,只不过对于书生而言,胜出实在很艰难。 若没有靠谱的伙伴,陈韵熬不过去,她能想到的只有吴清荷,这才请夫子出面,提前约好,与她结伴而行。 “如何,你可愿意?你陈学姐心思缜密,你身手灵巧,你们二人结伴,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多一个人,夜里便可轮流守夜,确实安全不少。 思索片刻,吴清荷点头同意了这个请求,但在陈韵答谢完,将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提醒一句:“学姐其实也可明年再考科举,秋狩总归不太适合你。” “家教甚严,我不愿让家里太失望了,多谢吴妹妹相劝,但我还是想试试。” 陈韵苦笑一下,与夫子行过礼,便自己先行离开了书房,说是要回去读书。 屋里只剩下夫子与吴清荷二人,夫子叹口气,她一向不支持学生做这些,但上回吴清荷那么一闹,而后又自己来认错,竟叫她稍稍想开,如今也肯做出些让步来。 夫子抬头看眼坐在那不知沉思些什么的吴清荷,轻啧一声。 “早上去做了什么,迟来半个时辰。” 吴清荷摸了下碎发,还是湿的。 “路上遇到有人跳河,救了一下。” 她想到早上的事就觉得烦,所以故意挑着简单的地方说。 “不像是只救人那么简单,打从进书房开始,脸色就阴沉得能滴水,你当老身是个瞎子,看不出来?” “尹夫子在书房内吗?” 房门被人叩响,有人十分焦急地出声询问,这恰好岔开了屋内的话题,吴清荷悠悠喝口水,见到私塾里的另一位夫子慌忙推门而入。 “我正找尹夫子呢,公子们起冲突了,闹得不可开交,您瞧着这该如何处置。” 尹夫子是学堂里资历最老的教书夫子,但凡遇上些什么事,大家都要来问问她的意思,听着这番形容,尹夫子一口茶差点未能咽下去,皱眉间怒意就在眼底划过。 “真是不成体统,如何处置,那自然是要罚,老身的那把戒尺呢,把戒尺拿出来!” 吴清荷瞧着夫子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桌前,打开抽屉,一道寒光闪过,有人手臂那般长的戒尺便被夫子拿了出来。 有些人从前可没少挨戒尺的打,吴清荷看见那戒尺就感觉手心隐隐作痛,便自己默默移开视线。 “把戒尺拿去,按着规矩来重重地罚。” 她将戒尺交到这位夫子的手上,反复提醒对方要严惩这些闹事的孩子,浑然忘记放才自己正与吴清荷谈天的事。 忘得好,反正她也不想说出来给夫子添堵,吴清荷找准时机起身,听着尹夫子在那叽里呱啦,慢慢挪到门框边,丢下句:“夫子,我先回去了。”便一溜烟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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