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面上闪过丝迟疑,沉默一瞬后与她实话实说:“柏公子半刻前带着马驹亲自入营,不过刚刚那匹银色的小马驹调皮乱跑,公子亲自去寻,之后再与我们说话时,便脸色不太好,说身体不大舒服,坐上马车回府了。” 来过,但是此刻又回去了,吴清荷听到阿羽说他脸色不好,不太舒服,心中一沉,阿羽观得她的表情,回忆半晌小声解释:“好像是那匹小马驹把公子撞倒了,他后来衣袍上沾着泥,可能摔得不轻,才会突然身体不适。” 被撞倒了? “这种小马劲大又活泼,他要牵住难免会受伤...”吴清荷自言自语一句,片刻后转眸问阿羽:“我今日的公务应该都处理完毕了吧。” “是。” 得到肯定的回应,吴清荷迅速转身,朝各位老将作揖:“抱歉,诸位前辈,府内有些事要处理,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之后改日再聚。” 大家正盯着小马驹们看,吴清荷突然急着要走,才把她们的思绪都拉回来,老将们猛然想起没谈好的事,赶忙挽留她。 “将军,方才咱们的事还没谈好呢,阿辰与你的事...” “我知道,我会帮他议亲,给他选个好妻主,其余的就暂时不用谈了,前辈们今日好奇怪,怎么这般着急我的婚事,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催吧?” 又提到这件事,吴清荷心中已经起了不耐,带着得体的笑容回头看老将们,直接把话点明,她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老将们皆是一噎,尴尬地互相对望,末了朝她行礼:“恭送将军。” 到底都是兵部的老人,不能不给台阶下,吴清荷扫她们一眼,又再度恢复平日里的模样,依照礼数作揖:“告辞。” 冬日的风吹得军帐外老将们的鼻子通红,等吴清荷的身影消失不见,她们才纷纷叹气,缓缓站直,有的还拿出帕子,擦一擦自己的额头,像是想擦汗。 “这桩婚事...只怕阿辰那孩子要失望了,将军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大伙苦着脸聚在一块朝前走,不时传出叹气声。 “现在怎么好,阿辰他可是亲自跑到我帐中,再三请求我出面与将军讲这件事的,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再找上门来时,我都不知该怎么和他回答。” “哎?”另一人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这也是一样的情况,阿辰三番五次地来,找我劝说将军,我原是觉得这事急不得,但他总催,我也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和将军提一嘴。” “依我看,婚事本就急不得,阿辰催着我们一齐来劝,反而惹将军生厌,也真是奇怪,他这么着急做什么,回京还没有半年,守孝都还未结束,就急着想嫁给将军。” “是啊,真奇怪...” —— 归府的路上,吴清荷一直在想柏乘的事,想他送来的小马驹,想他被小马撞倒后,身体要不要紧,现在是否仍旧不舒服,这样的思绪交织在一起,叫她心里生出种急切来,于是马车刚停在院子里,她不等下人迎接,便自己翻身下车,朝书房的方向去。 “柏公子呢,他身体现在可还好,有去请医师来吗?” 身侧有贴心的下人上来接过她的外袍,吴清荷借机询问,这问题却叫听得下人一愣,随后摇头:“公子回来未曾提到自己身体不适,却也未在书房看账本,改道往庖屋去了,现下应该还在那。” 他去做饭的地方干什么... 吴府的庖屋在小院落内,隔着老远,她便看见柏乘安静地坐在庖屋的门前,他出行时才会穿的裘氅还未脱下,上面还站着星星点点的泥巴,大约就是摔倒时留下的,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眸中不起波澜,只盯着面前正咕嘟冒热气的药壶。 “你是在等自己的药?” 吴清荷乐于见到他积极喝药的样子,说话时扬起嘴角,柏乘迟钝片刻后才缓缓抬头,盯着她看了会,倏尔一笑,也没提到自己是在做什么,只轻声问她:“你喜欢那些小马么。” “喜欢。”她蹲下身,握住柏乘垂落在膝上的手,认真地朝他点头:“特别喜欢,谢谢你,尤其是银白的那一匹,我打算收下它,叫它...星星,你觉得如何?” 阳光下,柏乘纤长的睫毛投落一道浅浅的阴影,他看她神情开心,便笑而不语,俯身抱她一下:“只要你喜欢就行...清荷,你和兵部的人,关系都很好吗?” “嗯,很好,不论是年老还是年轻,都是与我出生入死一同熬过来的,因为共苦过,所以彼此都聊得来。” 吴清荷顿了下,看向他道:“你突然问这个,是对兵部的事感兴趣吗?” “今天进军营了,看到很多你身边的副将,所以好奇问一句。”柏乘垂下头,盯着那个药壶半天,片刻后忽然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你每天都会去军营见她们吗?” “这个自然,大家同在兵部,总要在一起办公务的。” 每日都要相见,是不是天天都和她说那样的话,她会有动摇的时候吗,会经不住劝点头吗? 关于这个...柏乘不能保证,他从前是坚信吴清荷会娶他的,但是最后她动摇了,丢下病得奄奄一息的他离开。 所以她不像他,他是一意孤行地爱吴清荷,但吴清荷却会做取舍。 但他不会再让她有动摇的时候了。 她上一回丢掉他时,柏太傅亲自去兵部寻人,也没有将她寻回来,想来那个时候,这些人就是不支持她和柏乘在一起的,她们有私心,想让吴清荷娶刘老将军的儿子。 对吴清荷而言,是值得尊敬的战友,可对柏乘而言,她们很讨厌,他只有一个吴清荷,他讨厌所有想把吴清荷从他身边抢走的人。 可这些人他不能杀掉,也没办法在吴清荷面前对她们恶语相向,但是总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吴清荷少和她们见面。 柏乘目光变得幽深,歪头盯着她看了会,半晌俯身亲吻她的唇角,吴清荷心里正对他的问题感到疑惑,一个吻骤然落下,让她有些没缓过神。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问题?” 吴清荷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看了会,柏乘便把自己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收起来,侧脸温柔地亲一亲她的手心,像温顺乖巧的小动物。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们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你相处的时间长,我有点吃醋了,酸酸的。” 说话间,那药壶里的药便沸腾了,咕嘟咕嘟间褐色的液体几乎要从壶中扑出来,吴清荷赶忙拿来帕子握着药壶的柄,将药壶拎下来。 苦涩的气息扑鼻而来,吴清荷不喜欢闻这些,皱了皱眉,柏乘颇为乖巧地自己拿过药盏,将药壶里的药悉数倒出来,他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勺子盛起药,轻吹一口气,抿入唇中。 “如果能一直这样乖乖喝药就好了,等你身体再好些,我开春便带你去骑马,就骑你送我的小马驹,我驯马很有一套。” 吴清荷看他喝药时微微蹙眉,便开口和他聊天,柏乘听见她说话,将药喝下时眸中浮现出点笑意。 “我当然会乖乖喝药了,为了你,我什么都喝得下去。”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子时, 屋外的寒风将门窗吹出轻响,吴清荷隐隐约约听见风声呜咽中混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她对这种声音颇为敏感, 因而很快便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睁开双眼转头看向身侧。 黑黢黢一片中, 躺在身侧的人消失不见, 只留一点余温,墙角却多一道瘦削的身影,肩膀随着咳嗽颤抖,他的声音中含着无法忍耐的痛, 低沉而压抑。 “...是肺疾又发作了吗?” 意识到她已经醒了,柏乘紧抿住唇,深呼吸一口,将胸腔中的痛按下去, 颇为艰难地在黑暗中转过头,朝她的方向望去。 “唔...好像是的...” 说话间,柏乘轻颤了下睫毛,把眼底的罪恶感与内疚收起来。 吴清荷坐起身,迅速地抬手点燃床侧的烛灯, 烛火摇曳,她借着这微弱的光亮,看见柏乘正皱着眉, 脸颊过分苍白,眼底蓄着因痛而生的水汽, 靠在那似乎摇摇欲坠。 “...我去帮你把炉子里的熏药燃上。” 她心中一紧, 还没起身,便看见柏乘突然顿了下, 紧接着慌忙抬手捂住唇,殷红的液体透过他手指间的缝隙滴落,落在被褥上,夹杂着抹异样的暗色,一眼便触目惊心。 血腥味弥漫开来,柏乘缓缓呼吸几口气,以一种温柔却晦暗复杂,甚至裹挟着愧疚的眼神抬头看看她,闭上眼颓然倒下。 “这情况我可从来没见过,公子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夜里就犯肺疾了...将军,你这些时日有监督公子喝药么。” 明明应该过几日再上门给柏乘诊脉,但今日吴府的马车突然上门来接她,这让李医师颇为意外,匆忙地下了车,便提着药箱子往院里走,吴清荷亲自来迎她,面色沉重地听着她的问话,颔首道:“我监督他喝药了,他每回都是将整碗药喝掉,一点也不剩。” “那就奇怪了,按理来说不应该,他的身体已然有所好转,更多资源加入叩叩群:药物而二期五二八一我前不久刚给他换了新药方,难不成,公子是不适应新药么。” 房间里雾气缭绕,香炉中已经熏上了药,吴清荷回到床榻边,看向闭眼小憩的柏乘,动作轻柔地将他的手牵出来,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好让医师能够把脉。 李医师洗净手,将手指轻搭在柏乘的手腕上,不多时便轻轻“咦”一声,眉头紧缩,思索半晌后尴尬地看向吴清荷。 “确确实实是肺疾,但是因为离发病已过去好些时候,脉相有些乱,我只知晓柏公子是骤然体虚而旧疾发作,不过还好,这回并不算严重,静养些时日便能好转。” 虽然医师说不算严重,但吴清荷悬着的一颗心并没有落下来,毕竟连医师都说不清病因,那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没有缘由的旧症发作,这种事让人感到不安。 她忧心忡忡地瞥一眼柏乘静谧的睡颜,什么话也未说,李医师边拿出银针扎在柏乘的身上为他针灸,边同她分析道:“兴许是这几日化雪的缘故,冰雪消融时最是寒冷,公子近日有在外奔波吧,身体受寒难免会体虚,您也知道,公子的身体受过不一般的损伤,最是畏寒。” 可能是这个原因,他之前为了商铺的事出过门,可吴清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着坐在床沿边低头沉思,不多时,李医师唤她一声:“将军,公子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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