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的反应比她想得还要迅速!看来诈死并没有拖住他——他应该都没有派人去湖里打捞,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确信她是外逃了的! 他甚至想到了让人来这里搜查! 看来假路引是办不成了,为今之计,只能冒险出城门口一博,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混出城去。 可到了城门口,却远远望见城门守军的身边,也站着一个头戴飞碟帽,身穿青布甲的军官,手上竟也拿着那副画像! 也是薛钰的人…… 完了,赵嘉宁脑袋嗡嗡地响,他们比对着画像逐一盘问,她虽换了男装,可一没路引,二来薛钰替她画的那副肖想形神俱备,将她的模样画了个十成十,旁人一看便知,她又如何能混得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赵嘉宁惊恐不已,紧紧攥住了衣角……要是这样被抓回去,她这般愚弄欺骗他,他一定会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薛钰最会的,便是折磨人。 不行,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绝不能再落回他的手中,那样她会死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四下环顾,发现了一支运载着货物的商队,马车拉着满满一车的货物,风吹掀盖布,露出一角,似乎是一些绸缎…… 她眼睛一亮,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 赵嘉宁屏住呼吸,轻轻眨了眨眼睛——身上压着的绸缎随着马车的颠簸,有些剐蹭在她脸上,她觉得有些痒。 ——她现在正藏身在那辆马车中。 好在绸缎柔软,藏身其中即便被压在底下,虽仍有些沉重,但总还能忍耐。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花了重金,央着商人让她藏身其中,又编了一些诸如不小心弄丢了路引,可家中来信,父亲病重,若再不出城,只恐不能再见最后一面的鬼话,好说歹说,终于让商人同意偷偷带她出城。 这个举动虽有些冒险,但一般守城的官兵也不会搜查得那么仔细,至多掀开布盖看一眼货物,核对一下文书,也就差不多放行了,多半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所以商人才会答应。 压在身上的绸缎将她遮了个严实,赵嘉宁在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灵敏,她仔细留意着外界的动静,听到一阵窸窣动静后,士兵说了句“放行”,便蓦地长松了一口气,心上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此刻也终于落地。 放行了,赵嘉宁不无庆幸地想,她这一关,总算是闯过了。 马车刚要被推动,后方却忽然传来一人的脚步声,步伐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压迫。 赵嘉宁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跟着,她听到有一道声音在后方响起,只是说了两个字——“慢着。” 这一声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压势。 嗓音冷冽,如玉石相击,幽泉过石。 赵嘉宁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听出来了,那是薛钰的声音!
第56章 薛钰负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里衣,外面披着一件白狐衾,腰间系了一根玉带, 贵气逼人。 城门的守卫和那位拿着赵嘉宁画像的百户见他过来,皆恭敬地拱手行礼道:“世子。” 薛钰扫了他们一眼,将目光落在那名百户身上, 淡淡地开口:“人找到了么?” “回禀世子, 凡是出城者, 末将都照着画像逐一比对, 眼下还……还尚未找到人。” 薛钰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戾气。 ——他已经整整一天没见到赵嘉宁了,这让他越来越感到烦躁。 体内的戾气叫嚣着,似乎就要冲破这一身清风霁月、不染尘埃的皮囊。 面上是一贯的冷清睥睨,眉目含霜,仿佛没有任何人事能牵动他的心绪。 以致于没有人能看出他这样一副皮囊下,内里早已破被不堪, 几乎到了绝境。 不安和躁郁一点点蚕食他的心性, 这种在赵嘉宁脱离他的掌控之后滋生出来的陌生情绪, 正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晦暗之中,不见天日。 似乎只有赵嘉宁重新回到他身边,他才能够得到内心上的真正宁静。 ——而要是再找不到人, 他怕他真的会疯。 他深深地一闭眼,下颌线收紧, 再抬眼时,眼底又恢复成了一片清明, 无波无澜。 他扫了一眼那辆装满绸缎的货车,淡道:“既要找人, 便要查得仔细,这种双马货车,足够大,除了运载货物之外,藏几个人也不是难事。”他屈指在葛布盖上轻点了点,道:“掀了仔细查。” 赵嘉宁死死咬住唇瓣,竭力不让身子颤抖,后背早已濡湿一片。 她恐惧到了极点,也绝望到了极点。 一旦被薛钰抓回去,她不敢想象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敢这样愚弄欺骗他,他一定会杀了她的! 不,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会留着她的性命,慢慢地折磨她,那些骇人听闻、千奇百怪的酷刑,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都会在她身上一一试验,届时她只怕生不如死。 或许只有像从前那样献媚示好,才能忍辱偷生……不,经此一事后,他不会再吃这一套了…… 而且就算侥幸活下来了,难道要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地过一辈子么,一辈子做他的玩物,不得自由,等他玩腻了再被丢弃甚至弄死…… 这次被抓回去后,肯定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死在这里,也落得个干净,省得回去受他的□□折磨。 这厢赵嘉宁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却听那名商人对着即将要搜查货物的守卫道:“我说大人,这可使不得啊,我的这批绸缎,大多是一些织金妆花缎、妆花遍地金缎……还有些更名贵的,是用片金线和孔雀羽线合织而成的,可经不起这样的搜查倒腾啊,若是损坏了,那我的损失又该算在谁头上呢。” 向来例行检查不会这样严苛,商人所言,其实不无道理,搜查翻找,稍有不注意,便会损坏布匹。 尤其是这样名贵的绸缎,一旦有所损坏,那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要不是赵嘉宁给了他重金,他轻易也不会答应。 商贾阻挠,一方面自然是不想绸缎有所损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做贼心虚,在货车上窝藏人,私自带人出城,若是被发现了,挨板子都是轻的。 所以商贾现在与赵嘉宁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赵嘉宁不免对他寄予了点希望,想着他若是难缠些,说不定能躲避搜查。 但转念又想到,对方是薛钰,寻常守卫也就算了,谁能在薛钰那里糊弄过去。一时心又沉到了谷底。 果然便听薛钰嗤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道:“我朝丝织绸缎多产自江浙,大贾不远千里而求罗、绮、缯、帛者必走浙东①,这些东西多的是运载进京,你倒是反其道而行,这里头有没有猫腻,我现在没功夫跟你掰扯,你倒要人深究下去么?” 说完想起什么,或是觉得可笑,兀自笑了一声,眸光瞬间转寒:“我倒跟你废什么话。”转头示意部下:“还愣着干什么,搜。” 那商贾心中有鬼,又见薛钰气势逼人,想是来头不小,也不愿多惹是非,见状竟连货物都不要了,一甩袖子道:“罢了,你们这般翻找过,我这绸缎还不知毁成什么样子,倒索性不要了。”说完竟扔下那车绸缎,解了马匹,带着几名仆人出城了。 薛钰也没让人拦他们,只是微抬了下巴,示意守卫搜查那辆马车。 听着商人带人远去的脚步声,赵嘉宁心中的那点微末希望,也终于被彻底掐灭。 上方的绸缎被一匹匹拨开,很快就要发现她了吧…… 赵嘉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正当她万念俱灰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众人的惊呼声,周围很快陷入了一片混乱嘈杂。 原来是这条街上常有权贵纵马行凶,践踏百姓,也不是没闹上过官府,只是最后都不了了之,因此百姓对马蹄声十分惧怕,眼见又是匹烈马,还没驯服,便骑上街,分明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一时众人人心惶惶,纷纷躲避,眼见那匹野性难驯的红鬃烈马正朝城门口疾驰而来,四周尘土飞扬,守城的士兵全都一拥而上,试图制服那匹烈马,推攘中那辆货车被带到侧翻在地,一时场面混乱非常。 赵嘉宁被连带着摔倒在地,上方的绸缎沉沉地压在她身上,她咬唇轻哼了一声,偷偷撩开盖在头顶、抬眼打量四周的情况。 只见那匹红鬃烈马果真野性难驯、烈到了极点,赵嘉宁知道很多勋贵子弟最喜欢驾驭烈马,越烈越好,也不管到底能不能驯服驾驭得了它,单纯就是为了享受跨坐在烈马身上的征服欲。 而眼下跨坐在马上那位勋贵子弟显然也没预料到事态会如此失控,越是勒紧缰绳,马就越是发狂得厉害,仰天嘶鸣不止,前蹄高高抬起,又猛地踩踏落地,马背上的人也被震得险些跌落马背。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别人,就连他自己恐怕也会葬身于马蹄之下。 那位平日里趾高气扬、漠视人命的勋贵子弟,此刻也终于亲临死亡的恐惧,一时吓得脸色发白。 赵嘉宁瞧着也觉得心惊,暗暗捏了把冷汗,一时又唯恐马儿发狂朝她踩踏过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怕反而招了那马儿的注意,只能时刻观察那匹红鬃马的一举一动。 却见薛钰这时忽然上前一把扯过缰绳,蹬了马鞍翻身跨上马背,马背上骤然多了一个人,马儿愈发躁动,仰天长啸一声,如平地惊雷。 那位勋贵子弟往后看了一眼,仍是惊魂未定:“……世子?” 薛钰薄唇紧抿,眉间覆上一层冰霜,冷声道:“郧国公府三公子当真好兴致,这么喜欢骑马,怎么上回讨伐北元没跟着一块儿去?将异族踩踏于马蹄下倒还算有几分血性,如今又算怎么一回事?” “我……”那位公府三公子面上有些挂不住,支支吾吾也没回话。 薛钰不再跟他废话,伸手提了他的衣襟,将人扔下了马去。 他甫一落地,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整个人松了力道,只是瘫软在地不住地喘气。 赵嘉宁继续留神那马儿,只见马背上的薛钰神色冷肃,双腿用力一蹬,紧紧夹住了马腹,往后一攥缰绳,马儿前脚腾空,仰天长嘶,薛钰又俯身半趴在马背上,紧贴马身,手上力道加大,任凭马儿如何尥蹶子,都无法将他从身上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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