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肤浅。”赵嘉宁仿佛十分得嗤之以鼻:“还有啊,她们也实在是有眼无珠,没有眼光得很。” “有眼无珠?” “可不是么,放着身边这么好的人不去仰慕,却去喜欢那空有皮囊之人,岂不是有眼无珠之至么?”赵嘉宁仰着一张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在我心里,您要比他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慕容景怔了一下,心尖一片柔软。 倒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一向是被忽视的存在,若不是有着太子的头衔,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父皇偏爱赵王,从不多看他一眼,皇妹也并不敬重他这个兄长,母妃宫女出身,身份卑贱,不受父皇重视,被宫女苛待,早早离世…… 他还未坐上那个位置,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相反薛钰,似乎只要他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他身上离开。 父皇宠爱他,他的皇妹爱慕他,甚至连与他从不对付、眼高于顶的赵王,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待他却也格外殷勤。 可如今面前这个小姑娘,竟板正着一张小脸,十分认真地告诉他,在她眼里,他要比薛钰好上千百倍。 一双水润的桃花眼波光潋滟,看人时最是情真意切。 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欢喜呢。 慕容景弯起唇角,只道:“倒是没见过你这么会哄人的。” 小姑娘闻言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向他,伸出小手轻轻扯了他的衣袖一角来回摇晃,嗓音轻软,叫了他一声:“殿下……” “那……我哄您高兴了么?” 慕容景眼底晕开笑意:“你说呢?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孤记得,上回仕钰是叫你‘宁宁’?” 赵嘉宁一听到薛钰的名字脸就垮了下来,闷闷地“嗯”了一声:“我叫……我叫沈仪宁。”她既下决心重新开始,与过去一刀两断,就权当以前的赵嘉宁已经死了。 薛钰当初为了与她成婚,替她换了个身份,她既入了沈家的族谱,安远伯也按照辈分为她取了个新名字,如今她索性便拿来用了:“您就叫我宁宁吧——您这样叫我的话,我就不讨厌这两个字了。” 慕容景有片刻的怔仲,随即微微笑道:“好。” “那宁宁,眼下你不如跟孤去东宫小住一段时日,等过段时间,仕钰遍寻你不得,也该收手了,到那时孤再秘密送你出城,方为稳妥。” 赵嘉宁想想也是,如今薛钰正出了城到处找她,为了稳妥起见,她最好还是避一避风头,何况……她抬头看了慕容景一眼,太子救了她两次,她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报答,眼下能与太子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岂不是正称了她的心意? “好啊,”她抬头看向慕容景,眸光流转,盈盈笑道:“我都听殿下的。
第58章 薛钰得了太子的指引, 一路纵马追出城去,照理赵嘉宁一介女流,身子又一向娇弱, 是跑不远的,可他纵马追出去数里,一路搜寻, 也始终没能发现她的身影。 马背上薛钰勒紧缰绳, 举目四眺, 官道上空无一人, 道路曲折,蜿蜒没入葳蕤丛林。 薛钰重重换了一口气,下颌线收紧,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宁宁,你到底去哪儿了? 她涉世未深,又娇柔貌美,世道凶险, 她如今一个人流落在外, 一刻未被找到, 对他来说就是多一刻的煎熬。 春寒料峭,凛冽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他迎着冷风, 岿然坐在在马背上,寒风吹起他衣袍的下摆, 绣着云纹的暗绣在日光下银光浮动。 他却始终岿然不动,宛如雕塑, 这般静坐了片刻后,忽然一转头, 对着身后部下冷声吩咐道:“找,继续给我找,丛林农舍,客栈驿道,重金悬赏,挨家挨户地去给我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 摘星阁内,桌上摆满空了的酒壶,薛钰仰头执起一柄金酒注灌酒,却发现已经倒不出哪怕一滴。 又空了一个…… 他苦笑一声,将酒壶胡乱搁放在桌上,伸出左手,只见左手拇指与食指之间,夹握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珍珠耳坠,这是上好的南珠,圆润饱满、光华璀璨。 这便是他之前送给赵嘉宁的那一枚,里面装了一只蛊虫,耳坠衔接处用特殊材质打造,一旦戴上,永不可摘,而如今这枚耳坠落在他手上,可见赵嘉宁是生生将其扯下…… 薛钰每每想到此处,便心痛如绞……将耳坠生生扯断,断裂处穿透皮肉,该有多疼…… 赵嘉宁那样怕疼的一个人,竟能对自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便这样不愿待在他身边么? 好,真是好得很…… 这只耳坠,他命人在湖里打捞多日,如今终于被打捞起,没人知道他在见到那只耳坠的一刹那,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过幸好,打捞上来的只是一只耳坠。 酒很多了,神志便有些混沌,他喝酒不上脸,喝得再多一张脸依旧莹白如玉,却能从他的神态中窥探出一二。 他的确醉了,可偏醉得不彻底。 若是能醉得不省人事,倒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从前从不酗酒,可自从赵嘉宁走后,他从滴酒不沾成了如今这副烂醉如泥、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连他自己都料想不到。 他只是不愿意清醒。 也不愿意面对清醒之后,空空荡荡,没有赵嘉宁的房间。 更不愿意承认赵嘉宁已经离开他这个事实。 便是逃跑了,抓回来也就是了……只是为什么偏偏找不到?明明不可能跑得多远,该搜该找的地方,也全都一一翻遍了,上天入地,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她! 薛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没人能救得了他,连他自己也不能。 只有赵嘉宁,只有她能让他活过来。 可她不会,她从来不会将他放在心上。 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便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怎么会这样狠…… 那以前那些都算什么?那些柔情蜜意,那些海誓山盟,她一遍遍地说喜欢他,送他一样又一样表明心迹的物件…… 原来全都是假的。 是一时兴起,是随意招惹,还是时日一久后的意兴阑珊,不过尔尔? 却将他拖入了无间地狱,在暗不见底的泥沼里挣扎堕落。 真讽刺啊,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她的爱意就像天边随风攒动的浮云,转瞬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那颗所谓的真心,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永远抓不住,飘渺如云烟。 却将他骗得团团转。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他也从来不愿承认,只因在他的眼里,赵嘉宁先是骄纵矜傲,后又恶毒愚蠢,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 他怎么会容许。 后来误会解除,他知道赵嘉宁虽然一身娇生惯养的臭毛病,但并不曾害了晚晴,也并非罪无可赦……可他也没有亲口对她说过他喜欢她。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她。 起初,他只是想将她掠夺到身边,报复折辱她。 她不是喜欢他么,那就该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又怎么可以对旁的男子笑呢。 实在太碍眼了。 后来阴差阳错,他碰了她,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她既然喜欢他,他也早已习惯她的陪伴,误会解释清楚后,他知道她并没有害过晚晴,为了弥补她,他允许她永远留在他身边,他会给她应有的名分,余生也会对她极尽宠爱,予取予求。 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不好么,为什么非要逃呢。 遍寻几日不获后,祖母满面愁容,前来探望他,他也不是没有说过“不过一介玩物,既不识抬举,留着也无用,跑了便跑了”诸如之类的话。 是啊,赵嘉宁不过一介玩物,既然不识抬举,留她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这样大费周折,兴师动众,难道只为抓她回来泄愤? 其实他最清楚不过,似赵嘉宁这般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从小便被娇惯着长大,千恩万宠,不懂世道险恶,又是那样的样貌身段,独自在外,其实他不去找她,便是对她最恶毒的惩罚。 到那时她自然会无比后悔离开他身边。 这岂不是比抓她回来惩戒来得更为痛快解气,也更为有趣得多。 他该选这一种的,从前的他必定会选择这一种,可对象一旦换成是赵嘉宁,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有人会碰她伤她,哪怕一根头发,他都控制不住地想要杀人。 他一向不喜欢勉强,只因他要的,从来都是唾手可得。 可这回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撂不开手。 只要一想到从此没了赵嘉宁,他的心便仿佛被剜去一块,固然鲜血淋漓,疼入脏腑,但更多的,是心空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早已泥足深陷,彻底栽在赵嘉宁身上了。 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根本不能没有她。 他一向冷心冷情,在遇到赵嘉宁前从未喜欢过谁,自然不懂情爱为何物,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可笑他居然为赵嘉宁变成了这个样子,才明白他究竟有多喜欢她。
第59章 薛钰摩挲着那只耳坠, 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赵嘉宁戴着那只耳坠的样子,只因这耳坠一旦戴上便不能取下,因此他与赵嘉宁的点点滴滴, 画面中都缀了一抹莹润璀璨的光华。 赵嘉宁肤白娇憨,其实很适合佩戴珍珠,愈发衬得她肤如凝脂, 高贵明艳, 恰如人间富贵花。 无论是依偎在他怀里撒娇, 还是圈住他的脖颈索吻, 她都戴着它,她奇坐在他身上时,随着动作的上上下下,耳坠也会随着左右摇晃。 珍珠光华璀璨,在昏暗朦胧的光线下格外夺目。他便盯着那摇摇晃晃的耳坠,忍不住伸手触碰。 偏这时赵嘉宁身子发t,铭感得厉害, 一碰就发出猫儿叫似得一声, 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身子轻掺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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