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进门,听到明华裳的话惊讶:“娘子,您要亲自去?外面这么冷,我替您跑一趟就是,您何苦出去吹风。” “我去吧。”明华裳已经将披风穿好,说,“没几步路,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去和二兄说会话就回来。” 招财知道明华裳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也不再劝,提起食盒道:“娘子,您先前和二郎君关系淡淡的,来了长安后倒越来越紧密了。幸亏是自家兄长,要不然这么晚给男郎送吃的,不嫁过去都没法收场。” 明华裳仿佛做亏心事被戳中,没好气瞪了招财一眼,从她手中接过食盒:“就你话多。给我留着门,如果太晚了我还没回来,你们自己去睡吧,不用等我。” “呦!”如意等人听到笑,“娘子,给兄长送夜宵而已,来回一趟也就一刻钟。您这是打算留多久?” 真实的原因没法和她们说,明华裳没理会丫鬟们的话,拢紧披风推门出去:“我走了。” 十月的夜又冷又烈,明华裳顶着风跑到清辉院,开门的小厮看到是她,惊讶道:“二娘子,您怎么来了?” 明华裳对小厮嘘了一声,小声说:“别声张,你走在前面,不要说我来了。” 明华章刚换好衣服,他听到屋外有声音,出来问:“怎么了?” 明华章单手掀开帘子,灯光从他身后洒落,背光越显他长身玉立,金相玉质,寒夜里仿佛在发光。明华裳躲在小厮身后,靠近明华章时突然跳出来:“哈!怕不怕?” 明华章早就看见她了,他伸手接住明华裳,十分无奈:“多大人了,幼稚不幼稚。” 明华裳不满意:“你怎么没反应?吓到你没有?” 明华章嗯了声,漫不经心拉着她进屋:“嗯,吓到了。外面冷不冷?手这么凉,有什么东西让丫鬟送来就行,你跑出来做什么?” “让她们来我不放心,再说了,我要是不亲自盯着,你肯定懒得吃。”明华裳解下披风,像回自己屋一样,抱着食盒往内屋走去,“你带回来这么多卷宗啊?二兄你太辛苦了,我专门给你带了安神的热粥,你快来尝尝。” 明华章抱着她的披风,整整齐齐叠好,放到案上,示意侍从们都出去。他慢条斯理走入内室,目光似笑非笑:“你这么晚跑过来,原来是为了给我送粥?” 灯下看人要比寻常好看一些,明华章高挑修长又白皙,站在灯下愈发漂亮的像画,富贵又清冷。明华裳没忍住又看了眼,煞有介事说道:“当然,我最关心二兄身体了。” 明华章掀衣坐在榻上,闻言抬眸扫了她一眼,像冰一样清凌澄澈,了然不语。明华裳嬉皮笑脸坐到他身边,打开食盒,献宝般放在他身前:“二兄,知道你辛苦了,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粥,酉时起就开始做了,温了一晚上呢!” 明华裳满满当当盛了一碗粥,明华章接过,他的指尖按在白瓷碗上,比瓷器都细腻。本来夜深后明华章从不吃东西,但这碗粥煮的软糯清香,十分对明华章胃口,再加上有明华裳在旁边说笑,他不知不觉吃了大半。 热粥入腹,热意源源不断从体内蒸上来,果然舒泰许多。明华章的眉宇不知不觉柔和下来,明华裳看出他放松很多,这才问道:“二兄,案件怎么样,进展顺利吗?” 玄枭卫的任务是发给“双璧”的,明华裳收到,明华章必然也收到了。可能正因为明华章是这个案件的官方负责人,玄枭卫才把她加入,最大程度废物利用……啊不是,调动资源。 明华裳和明华章是兄妹,方便交流案情,不用像前几个案子一样乔装身份,对内对外都很省事。明华裳暂时不知组内其他人是否接受任务,她也不能贸然去问,只好来找明华章商量。 明华章手指按上眉心,他手指修长,遮住眼睛后尤显鼻梁挺拔,哪怕没有表情都赏心悦目极了。明华章带着些疲惫,叹道:“我今日去看了四年前黄家主仆命亡现场,暂时没什么进展。” “哦?”明华裳认真起来,“黄家主仆就是四年前那对受害者?” “没错。”明华章起身往书案走去,拿起一轴卷宗,示意明华裳过来,“截止现在,共有三起案子,四位受害者。第一案发生在天授六年,也就是五年前,死者是一个女乞丐,死在青山寺附近,被发现时半边身体已经被野狗咬的不像样子。当时已经入冬,官府以为她是冻死后被野狗啃食,所以没在意,随便记了一笔就草草结案。 “四年前,国子监祭酒之女黄采薇带着婢女雨燕去青山寺上香,之后下落不明,国子监祭酒当夜就找了过来,所以她的尸体发现时保存完好,但黄采薇的右腿、婢女的左腿骨头却不见了,官差这才联想到前一年的女乞丐案,也是没有双腿。作案时取小腿胫骨非常罕见,京兆府怀疑是同一个凶手作案,但由于没有目击证人,查案非常不顺利,京兆府紧锣密鼓搜查了几个月也没找到凶手,最后不了了之。” 明华裳接过卷宗,女乞丐的记录几乎是空白的,后面黄采薇的就详细许多。明华裳问:“青山寺是哪儿?” “就是如今的普渡寺。”明华章说,“四年前闹出杀人案后,青山寺名声大受影响,他们为了香火,就改名普渡寺。” 明华裳慢慢点头,问:“我记得这次的案子,就和普渡寺有关?” “是。”明华章抽出另一卷卷宗,“这次的死者叫楚君,是平康坊一位青楼女子,在普渡寺通往长安的官道上被发现,双腿膝盖以下被利器斩断。那时正值开城门,许多赶路的人都看到了,和四年前的案子如出一辙,民间便传起连环杀人魔的蜚言。” 明华裳应了声,说:“乞丐,官员内眷,青楼女子,死者身份上没什么联系,唯一的交点就是青山寺。看起来,凶手和青山寺脱不了关系。” “我也是这样想的,今日看完现场后,我又去普渡寺问话。但普渡寺内僧人足有三十余人,香客更是不知凡几,这三案都没有目击证人,一个个问话的话耗时不说,也很难找出凶手。” 如果能缩小范围就好了,想来,这就是玄枭卫让明华裳加入这桩案件的原因了。 明华裳问:“我剔除鸡骨都要废很多功夫,这几个案件凶手把人腿骨砍断,肯定更费时费力。案发现场是第一现场吗,凶手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挖骨,然后把尸体搬到发现地,还是就在此处剔骨?” 明华章说:“乞丐案没有记载,黄采薇案证词虽然详细,但碍于黄采薇是祭酒之女,仵作不敢验尸,案发现场、尸体情况语焉不详,明日我去找老衙役,说不定能找到四年前的经手人。楚君案我赶到时现场已经被人、车破坏了,没法辨别脚印,但周围土里都是血,最深处血都渗了四寸余。如果尸体是搬过来的,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出血量,我猜测报案现场应当就是分尸现场。” 明华裳慢慢点头,她拿着卷宗看了好半晌,问:“五年前的女乞儿只有这些记录吗?” “这就是全部了。”明华章说道,“她无家可归,没有父母亲人为她伸冤,又是第一起案子,京兆府没意识到这是杀人案,按意外死亡随便记了一笔,就把尸体处理了。” 明华裳叹了一声,非常遗憾:“连环杀人案里头几起才是最重要的,可惜了,什么都没留下。” 明华章看着她灯下细瓷一般的侧脸,寻常琴棋书画学一炷香就累的人,如今在灯下翻来覆去读卷宗,毫无不耐烦的意思。 明华章心柔软起来,问:“大晚上看这些,不害怕吗?” “如果我怕,更应该早点把凶手抓起来。”明华裳头也不抬,逐字逐句推敲案卷中嫌疑人的证词,说,“时隔四年再次犯案,我有预感,凶手不会停手,接下来还会再犯案。早点把他找出来,让大家都能安安心心出门,才是解决害怕之道。” 窗外秋风萧索,窗内灯火如舟,摇摇晃晃照映着书案。案上堆满了卷宗,明华裳顺着一卷看,不留意碰到一双玉凉的手。明华裳抬头,看到明华章也正在看这卷案宗,两人不知不觉挨得极近。 明华章没在意几乎靠在他身上的明华裳,问:“能画出凶手画像吗?” 明华裳唬了一跳,连忙道:“没见过现场,我可不敢仅凭纸上记录就断言凶手是什么人。就算我敢说,二兄你敢信吗?” “那你还需要什么?” 不同于明华裳,明华章依然坐得笔直,从侧面看凛然如竹,色清如玉。她印象中的二兄一直是个骄傲、自律、清冷,不怎么搭理人的高冷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褪去傲气,变得情绪稳定,行事从容,无论遇到什么都冷静镇定,只问如何解决,不问任务有多难、多不公平。 他越来越可靠,越来越像一个“兄长”了。 明华裳这样想着,便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说:“至少要看到案发现场,越还原越好,以及死者尸体状态,被发现时有哪些伤、如何摆布,有五年前遇害乞丐的最好。还有受害人的性格、家庭、行程……” 明华章想了想,说:“我去找四五年前经手的仵作、衙役,让他们把现场情况摆出来,找机会带你去看。至于最后一条,乞丐居无定所,未必能问到;黄祭酒在朝中门生遍地,家里规矩特别大,恐怕不会配合问话,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的工作我来做,你只管准备问题就好;楚君的情况最好查,我明日就派人去平康坊打听。” 明华章说完,奇怪问:“你给凶手画像,为什么要问死者的性格?” “死的这些人家境、身份天差地别,互相之间也不认识,可见凶手杀人不是为了财、情、仇,而是出于某种心理需求。既然如此,找出被害人的特征,就能挖出凶手想要满足什么幻想,到了这一步,离找到他就不远了。”明华裳说完,问,“二兄,这些事琐碎又耗力,你就不怕最后我没画出来,白白耽误你时间吗?” 明华章轻轻笑了,说:“决定是我做的,如果最后没找到凶手,那也是我决策失误,和你没关系。你只需顺从你的本心就好。” 明华裳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她睁开眼,郑重其事道:“二兄,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明华章垂眸,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眼波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他扶着她的后脑勺坐好,说:“困了就回去睡吧,有新证据后我提醒你。” 明华裳看着桌案上密密麻麻的卷宗,知道明华章打算把这些看完。这么多东西,岂不是要看到半夜?明华裳说:“我陪你。” 明华章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我要是看到子时,你莫非子时离开吗?传到父亲、祖母耳朵里,我可无法交待。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安心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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