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天生带着凉意。明华裳在睡梦中只觉得有一只蚊子,若有若无地在她脸上拂动,挠得人浑身发痒,实在烦人极了。明华裳忍无可忍,一把拍开那只蚊子,转了个方向,继续酣睡。 明华章无可奈何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痕,轻叹一声,不再客气,另一只手直接探入她后脖颈,用冰意强行唤醒她:“裳裳,该起了。” 明华裳蔫巴巴走在台阶上,揉着脖子,抱怨道:“你为什么不叫我?睡得我脖子疼。” 明华章掀衣上阶,侧眸默然瞥了明华裳一眼,好心给她当人形枕头,还要被她倒打一耙。明华章振袖,没告诉她她睡品很差,清清淡淡道:“好,今日我尽量提前散衙,你早点回家睡觉。”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往宫殿走,在主殿门口撞到了京兆尹。京兆尹扫过他们两人,问:“今日要去搜查哪里?” 明华章身体笔挺,不疾不徐拱手,既没有昨日顶撞上司的尴尬,也没有目无尊上的狂妄,平静说:“回禀京兆尹,属下今日该去永安坊了。” 京兆尹点点头,最后扫了明华裳一眼,没多说什么,转头走了。等他走远后,明华裳吐了吐舌,悄悄挪到明华章身边:“二兄,你得罪了京兆尹,他该不会连我也记恨上了吧?” “怎么,怕被兄长连累?” “那倒不是,怕我不在的时候,你被人刁难。” 明华章极低极轻地笑了声,说:“好,那你可要跟紧了,别让我一个人走。”
第132章 身世 魏王今早突然接到参星的暗信,说今日卯时,双璧会去光德坊东南角的大柳树下取一个书箱。送上门的仇人不除白不除,魏王立刻派出精锐,在那个位置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是一只蚊子飞进来了,也逃不出他的法眼。 然而,一上午过去了,那个木箱还停留在原地,没有任何人靠近。魏王第一反应是中计了,他命人前去检查,意外发现木箱并没有被掉包,里面的书似乎也没被取走。魏王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命人继续盯着。 初春料峭,阳光升到最高,又一点点落下,转眼又日暮了。明华章今日信守承诺,提前收工,然而明华裳还是累得和狗一样。她望着日暮斜阳,有气无力道:“又一天过去了,长安这么大,要搜到什么时候?” 哪怕劳累了一天,明华章的情绪依然稳定清明,温声对明华裳道:“皇天不负有心人,会有结果的。” 明华裳挑挑眉,不置可否。她踏上京兆府大门时,咦了一声,小脸忽然严肃起来:“二兄,这个木箱,是不是早上就在这里?” 明华章腿长步子大,比她先走一步。他站在阶上回眸,清冷自持,眸光平静,但其下却潜藏着警醒。 她在做什么?现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若不想暴露身份,正该远远离开这个木箱,明华裳怎么还主动提起? 他和明华裳的目光对上,她眼睛毛茸茸的,眼底清澈明净,看着就不会做坏事的样子,谁能知道,她这颗小脑袋瓜里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明华章实在有些怕了她了,端着波澜不惊的清冷范,道:“是。怎么了?” 明华裳小脸肃穆,煞有其事对明华章说:“二兄,如今满长安都在防范来路不明的箱子,而京兆府门外却出现一个木箱,放了一整天都没人取走。你说,里面有没有可能是炸药?” 她装得像模像样,仿佛真的不知道这个箱子从何而来。明华章和她的视线相对,无需语言,多年兄妹的默契让他刹间心领神会。他薄唇抿了抿,忍住笑意,点头道:“倒也有理。来人,将周围百姓清空,把这个箱子围起来。动作务必小心,里面可能是炸药。” 明华章大动干戈,又是清人又是撬箱子,声势浩大,没一会附近百姓都知道了,京兆府外疑似发现炸弹。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京兆尹从里面出来,看到这里的阵仗,十分诧异:“你们在做什么?” 明华裳抱着手炉取暖,默默看明华章义正辞严和京兆尹辩证里面是炸弹的可能性。明华裳暗暗抬眉,将手炉抱得更紧了些。 有一个正人君子兄长真好,哪怕胡扯,也能说得这样光风霁月,大义凛然。 昨日她给宫里传信,让宫里给她送一箱子书支援。这其实是她放的假饵,就为了钓鱼上钩。 她派了人远远观察,盯梢的人说,今日这个箱子附近有不少人若有若无盯着,中午时甚至有人在箱子边摔了一跤,对箱子又敲又摸。听这个描述不难猜出,有人知道双璧要来这里,早早设了埋伏。 她昨夜才送信,今日刚开宫门没多久就要拿书,这么短的时间间隔,竟还能泄露出去,可见昨夜和今早出宫的人里,必有叛徒。 宫门管理那么严格,每日进出的人都有定例,并不难查。 钓鱼至此基本成功,连明华章都以为她只是传假消息,没想到明华裳钓了鱼后,连饵都要揪回来。 明华裳抱着手炉站在人群中,看似昏昏欲睡,其实内心十分清明。最高明的演技就是做自己,只有双璧才会想方设法避嫌,但一个热心破案、我行我素的贵族小姐,需要瞻前顾后吗? 不需要。 没人相信大名鼎鼎的双璧会用这么高调的方法自爆,明华裳偏要反其道行之。他们远远躲开固然安全,然而幕后黑手事后想一下就能明白,她和明华章对爆炸案这么上心,发现门外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包裹却没反应,这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无需想那么多,莽就是了。这可是控鹤监的藏书,扔了多可惜,不拿白不拿。 衙役穿齐护具,小心翼翼撬开箱子。明华裳无精打采地等着,果然没一会,衙役就回来禀报:“京兆尹,少尹,里面……似乎是书?” “书?”明华章演技非常到位,端肃道,“小心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凶手可能将火药藏在下面。” 衙役深以为然,十分敬佩明少尹的缜密谨慎,信服地跑回去,吆喝人小心行事,勿要中计。 他们如临大敌,抬书的动作比孝敬亲娘还要小心,最后,衙役看着里面似乎是箱底的平面,哽塞了良久,说:“少尹,这……似乎就是一箱书?” 明华章当然知道这是一箱书,但他还是戴上手套,面色沉着接过书本,翻了几页,疑道:“凶手到底想做什么?” 明华裳站在旁边,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以凶手狂妄自大的性子,这恐怕是他故意挑衅官府。说不定第三案的谜题,就藏在这些书里?” 明华章和明华裳对视,一个佩服对方会演,一个佩服对方会扯。兄妹两人各自维持着高深莫测,说:“把这些东西都抬进去,仔细研究。” 明华章特意为明华裳早散衙,然而他们最终走出京兆府时,天色又很晚了。明华裳苦大仇深上车,还在翻来覆去研究手中的书。车帘掀起,一阵冷风卷来,很快被人挡住。 明华章单手提着衣摆,不疾不徐上车。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在他坐下后,仿佛瞬间变得逼仄起来。外面传来京兆府众人的告别声,明华章淡淡点头,示意车夫启程。 车厢慢悠悠晃动起来,朝镇国公府使去。车内一时无人说话,明华章看到明华裳还皱着一张脸看书,忍无可忍,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小骗子。” 明华裳噗嗤笑了一声,赶紧忍住,同样用力瞪了明华章一眼:“我只是说几句假话,哪像你,将所有人骗的团团转,大家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我看你才是大骗子。” 明华章不置可否,显然已经被挤兑习惯了。明华裳闹完后,眼中又浮起忧虑,问:“二兄,接下来怎么办?” 明华章抬手,修长的手指按住她头上穴位,一边缓慢揉捏,一边为她取下鬓边钗环,轻声道:“别担心,我有办法解决的。你帮了我良多,已经做得很好了。” 明华裳的身体在他的按摩下慢慢放松下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问:“那案件呢?距离花朝节没几天了,但凶手还没有头绪。” 明华章心里何尝不知,但对着明华裳,他依然清冷温柔,不疾不徐道:“急也没有办法,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斥责罢了。我倒觉得,花朝节前破不了案,让圣人不要出宫,安心留在大明宫里倒也不错。别想这些了,一切有我,你累了好几天了,安心睡吧。” 明华章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明华裳的眼皮越来越沉,当真涌上股睡意。她索性闭上眼睛,特意道:“我休息一会,等到了家门,记得叫醒我。” 头顶的气息清冽温柔,像满船星河落在水面上,低低道:“好。” 车厢悠悠穿过夜色,停在一座府邸前。门房拆开门槛,马车一路长驱直入,直接停在明华裳的院子前。招财几人迎出来,欲要叫醒明华裳,被明华章拦住:“不必。” 招财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到明华章将明华裳抱起,像捧着什么珍宝般走下车厢,直接朝院内走去。她愣了好一会,莫名觉得慌乱,忙追上去:“二郎君,让奴婢来吧。” 明华章的动作看着舒缓,意味却十分强势坚决。他从容避开招财的手,完全没有将明华裳放下来的意思,说:“去备水,给她梳洗更衣,不要吵醒她。” · 夜幕,明华裳那对兄妹总算回府了,奉命跟踪的苏雨霁也能松一口气。她踏着夜色回家,精神已经累极,却还担心苏行止等她这么久,会不会着急。她拐入小巷,心心念念的家门就在前方,苏雨霁身体却猛地一顿。 她眼神变冷,侧身回头,手已准备好攻击。不料一个敦厚的身影从旁边窜出来,见了她就抹眼泪:“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可教老奴好等。老奴在家里等了小姐许久,小姐为何没来?” 苏雨霁皱眉看了一会,终于认出来,此人是不久前号称镇国公府旧仆的女子。苏雨霁没好气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要自己好好想想,在我没想明白之前,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我。你怎么又来了?” 仆妇垂着手,卑躬屈膝道:“老奴不敢违逆小姐的命令,只是,有一样东西,老奴觉得应该转交给小姐。” 苏雨霁警惕地看着她:“什么?” 仆妇从袖子中抽出一封泛黄的信,双手递给苏雨霁:“娘子请看。这是十七年前,夫人怀孕期间写给王家的信。只不过这一封赶上时局动乱,未曾寄出去,这些年一直留在老身身边。老身找了许久,好不容易从箱底翻了出来。这是夫人为数不多的遗物了,老奴觉得,小姐或许想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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