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心思百转,面上丝毫不显,乖巧地倚在李华章身边。等众人都坐好后,李华章发话,问昨日都有谁进出过摘星楼,在什么时辰。 李华章问得十分详细,最开始董海还不耐烦地回一两句,后面他被问烦了,骂骂咧咧道:“你们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管家飞快瞄了眼李华章,沉下声音呵斥:“放肆,怎么和雍王殿下说话呢?” 董海嗤气,大大翻了个白眼,显然并不把李华章的身份放在眼里。管家汗流浃背,对着李华章不断请罪:“雍王息怒,此乃草莽粗人,不通礼数,还望雍王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李华章注视着董海,哪怕被人顶撞也不急不躁,十足得好涵养。他对着管家微微抬手,声线和刚才一样从容不迫:“无妨。听董侍卫口音似乎不是商州人士,请问封老太爷是怎么招募到他的,他来封家多久了?” 管家一怔,似乎怕董海出言不逊,抢在对方前面回道:“回雍王,他是走镖的,老太爷收到盗圣的预告信后,担心随侯珠出岔子,就去镖局借人。正好他闲着,镖局就将他们介绍给老太爷了。” 李华章淡淡点头:“原来如此。董侍卫各地护镖,定然见多识广。我想请教董侍卫,以你的经验,你觉得是谁杀死了老太爷,偷走了随侯珠?” 李华章目光坦荡,不卑不亢,董海刚才下了他的脸面,转眼他就能对董海说出“请教”二字,不见丝毫窘迫愤怒。董海心道不愧是能将自己祖母推翻的狠茬,确实是个人物。董海嗤了声,混不吝道:“不知道,反正昨天我一直守在门口,没看到人靠近,谁知道那些老爷少爷搞什么把戏。” 没得到答案李华章也不气馁,他视线转向管家,管家脊背不由绷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李华章声调依然是那样清冷沉着,问:“管家,今日我让你们搜府,烟花是从哪儿来的,你们找出来了吗?” 管家像被夫子叫起来回答问题,汗颜摇头:“没有。” “那随侯珠呢,找到了吗?” 管家摇头,头垂的更低了。李华章叹气:“那你们可要加快速度了。城门不能关太久,最多两日,必须得开城门了。到那时再想抓妙手空空,就难了。”
第185章 迷离 李华章和明华裳从守卫处出来,天色昏暝,云层一叠叠压下来,似乎又要下雪了。李华章命人将封老太爷尸体和重要证物运去刺史府,派官兵把守命案现场,等这一切做完后,封铻还是没把封家人员名单送过来。 李华章和明华裳只能亲自去内院走了趟,他们今天第一站就去找封铻,过了大半天,他的名单才姗姗来迟。 封家人再三挽留,李华章面上温和,但拒绝得十分坚决。等终于登上回府的马车,明华裳长松一口气,这时候才感觉到天崩地裂一样的累。 李华章今日没骑马,在车上陪她。他看到明华裳一上车就不说话了,知道她累坏了,他揽着她靠在自己腿上,慢慢给她揉太阳穴:“累了就休息一会,到府了我叫你。” 昨夜他们只睡了两个时辰,今天又不断找人问话,明华裳只觉得太阳穴一刺一刺地痛。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对李华章说:“你也歇一会,不用照顾我。” 李华章低低嗯了声,但手上动作没停。温热修长的手指按压在太阳穴,极大舒缓了颅内锥子钻一样的痛。明华裳闭上眼,不知不觉就眯过去了。 明华裳再恢复意识,她被人抱着走在甬道上,身上裹着一件宽大温柔的披风,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周围是她看了半年的熟悉建筑,园圃里那些花草还是她种的。 明华裳艰难地从披风里伸出双手,抱住面前人的脖颈:“不是让你把我叫醒吗?” “就一段路,不妨事。”李华章低眸,问,“是不是风把你吹醒了?” 明华裳摇头,这件披风应该是李华章让人回府衙里拿的,布料蓬松干燥,浸染着清远辽阔的雪松香味,和他身上一个味道。明华裳埋首在熟悉的味道中,冷不丁说:“我是不是变重了?” 李华章怔了下,以为自己没听清:“嗯?” 明华裳想到自己婚后愈发不加节制的饮食,内心充满了焦虑:“冬天了,这段时间我吃得有点多,我是不是变胖了?” 李华章失笑,双手抱紧了她,轻而易举跨过门槛:“没有。” 李华章将明华裳抱到屋里,丫鬟们接到消息,已经准备好了,有条不紊倒热水、端糕点、拿衣服。明华裳脱下旧衣,从里到外都换上刚熏完香的家常衣服,坐在榻上喝了碗热姜茶,终于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李华章也换了身花青色圆领袍,因为在家里,他没有束腰带,柔软的布料顺着他的身形线条滑下来,若隐若现勾勒出他修长坚韧的腰身,行动间似风吹杨柳,雪照青松,说不出得赏心悦目。李华章坐下,伸手探了探明华裳的脸颊,这才放心道:“现在就好些了。刚才你身上特别冷,我都担心你生病了。” 明华裳一碗热茶进肚,又吃了几块进宝做的糕点,整个人满血复活:“我没事,我身体好得像头牛,怎么可能生病!” 哪有她这么说自己的,李华章无奈,他见她一块接一块往嘴里塞点心,道:“少吃点,一会还要用饭呢。” “没事。”明华裳大咧咧摆手,“我是那种吃两块点心就吃不下饭的人吗?放心,完全不影响的。” 李华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吩咐丫鬟们摆饭。封家为他们准备的宴席不可谓不精美,但终究是自家的饭吃着舒服,等用过热腾腾的饭菜后,明华裳恢复了能量,脑子也能重新工作了。 明华裳从旧衣服里取出香囊,说:“这是封老太爷以前用过的药囊,从封家抓好的药你带着吗?” “带着。” “好。”明华裳说,“这个旧香囊,宝珠新抓的药,还有那张方子,一起拿去让郎中验一验,看看三个是否一样,里面有没有毒。” 宝珠给他们抓的药多半是没问题的,关键在于封老太爷接触到的药囊。封老太爷死时佩戴的香囊作为证物带回来了,李华章刚回来就让人去验了,他将旧香囊接过,对侍从说:“送去给仵作,让他着重验这个香囊和封荣身上的香囊。” 侍从领命退下,丫鬟们不知不觉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夫妻能更自在地说话。明华裳问:“尸体上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没有。仵作没找到伤口,和我们昨天的判断一样,应当是中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就不好说了。” 明华裳一边思索,一边说:“封老太爷身上无外伤,死前一直处在众人视线中,要么是提前有人给他下毒,延迟到子时发作,要么是快子时放烟花的时候,趁大部分守卫离开,有人进去杀了封老太爷。如果是前者,接触过封老太爷饮食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尤其是给封老太爷送茶、死前和封老太爷独处,事发后还‘不小心’打碎茶壶的封锟嫌疑最大;如果是后者,那么把守摘星楼的侍卫很可疑,而守卫一直由封铻全权掌管,今天他还拖延交名单的时间,恐怕他亦和封老太爷的死脱不了干系。” 李华章提醒:“我们子时发现封老太爷死亡,未必意味着他是子时毒发。亥时三刻他站起来喝茶,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他活动,之后直到子时,他一直躺在躺椅上不动,很可能这段时间毒就发作了。” “倒也有可能。”明华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他毒发的时候那么安详吗?靠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宛如睡着?” 李华章叹息,道:“所以当务之急是寻找他的死因。他到底死于什么毒,至关重要。” 明华裳不擅长验尸,尤其不擅长毒理。她做回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回想着摘星楼三楼布局,从案发现场逆推凶手画像:“这次的凶手和前几次很不一样,现场太日常了,几乎看不出杀人的痕迹。” 李华章问:“是不是因为凶手缜密谨慎,所以看不出痕迹?” “不。”明华裳摇头,“天香楼玉琼够谨慎吧,还有在官府眼皮子底下预告杀人的廖钰山,他不可谓不缜密吧?但是他们的作案现场清理了身份特征、时间线索,却留下大量杀人痕迹。这么比方吧,进入天香楼和爆炸现场,一靠近就能感觉到这里死过人,但是封老太爷这一案却不是。摘星楼三楼太日常了,进去后只会觉得有人在这里住过,很难看出来这是凶杀案发地。要么凶手足够小心,要么他足够了解封老太爷。” “这么说,应当是内贼无疑了。”李华章说道,“和我的感觉一样,根本不存在妙手空空,或者说,妙手空空就是封家内部人。所谓盗圣下帖三日后取宝,一直都是他们自己人搞鬼。” 明华裳也是这样想的,从三日前盗圣要来封家偷东西的消息快速传开的时候,她就有些怀疑了。茶馆说书人绘声绘色讲盗圣如何神通广大,如何绕过重重守卫进入封老太爷床前留信,可是知道那封信细节的只有官府、封家人和妙手空空。李华章和明华裳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妙手空空随侯珠还没到手,也没必要亲自下场抖露细节,那就只能是封家人说出去的。 “为什么呢?”明华裳无法理解,“他们有随侯珠,悄悄藏在自己家里,闷声发大财不好吗?为什么要捏造一个盗圣,宣传的人尽皆知?” “无外乎为名为财。”李华章道,“封家有财,却没权,他们想借随侯珠抬高自家的名望,之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盗圣偷走随侯珠,便能名利双收,既得面子又保里子。没想到他们算计的好,实际执行时却玩脱了,真有人动了夺宝的心思,将计就计杀掉封老太爷,拿走随侯珠,黑锅让根本就不存在的盗圣背。” 明华裳挑眉:“你怀疑封锟?” “不,是封铻。”李华章说,“封锟想要夺家产,确实有动机,但他是长子,只要封老太爷死了,封家财产自然而然就是他的,他虽有动机,但并没有那么急迫。如果凶手真是他,他亲手将毒茶水送上去,未免太蠢。反而是封铻,封老太爷在世时他能掌权,但一旦封老太爷死了,他就是在替别人做嫁衣裳,他想趁着管家尽量多捞,所以他也有偷随侯珠的动机。” 有道理,但还是不足以说服明华裳:“封铻这么做确实有利,但坏处更大。封老太爷那么偏爱他,他完全可以一边管家一边偷偷转移家产,杀了老太爷对他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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