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朝一定对她很失望,他会不会因此更恨林家? 泪珠落在傅锦朝指背上,烫得他内心如焚。 他唇线绷直,眼神凌厉无情,仿佛真的恨极了林家人,包括她。 “傅锦朝,我爹爹不是坏人,他不是故意害你祖父。他也想做个好官,也曾起疑,暗查真相。傅首辅病重时,他也很痛心,曾向丽城范员外府上送过极品红参,想要救人。可惜,他没能做到。”林嫣嗓音哽咽。 她想为爹爹求情,想要解释,可话一出口,便觉苍白无力。 不管爹爹背后做过什么事去补救,都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罢了,对傅家来说,并无丝毫益处。 所有的污名、苦难,皆是傅家人在背负。 甚至,牺牲了傅家上一代的仕途。 “对不起。”林嫣清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在傅锦朝的逼视中,默默垂首。 或许,她该听阿娘的劝,也不至于发展到眼前再难回头的境地。 那日在林家书房,傅锦朝拿出伪造的纸笺,听到林尚书致歉时,心里并无太大波动。 毕竟林尚书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 此刻,听到林嫣泪水涟涟,郑重道歉,傅锦朝心神一震。 她心里,是知道林家做错了的。 再回想她方才说的话,傅锦朝眼底戾气也悄然消减。 当初祖父病重,范员外确实曾送来一支极品红参,只说得来不易。 原来那支红参,是林尚书的手笔。 傅锦朝睥着林嫣,眼神深邃难测,半晌未语。 林嫣纤细的指尖紧紧扣在书案边缘,经受着他眼神的凌迟,等着他落下那最后一刀。 等他明明白白告诉她,希望林家落到怎样的下场才算偿还。 良久,他大手一抬,挥灭唯一的烛光。 书房里唯一的光亮没有了,陷入彻底的晦暗。 他终于想好了么?林嫣猛然抬眸,心跳如鼓。 “夜深了,先回房歇息。”傅锦朝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房?只是这样?他没有别的话要对她说么?林嫣凝着他轮廓,眼神错愕。 黑暗中,他握住她的手,解救她几乎要折断的,染着漂亮丹蔻的指甲。 十指相触的一瞬,林嫣身子微微发颤,透过雾蒙蒙的眼,辨不清他神情。 只听他道:“明日还要上朝。” 走在回廊上,微微带着凉意的夜风拂过裙摆,林嫣隐隐嗅到炎夏将尽的气息。 她脚步迟滞,落后傅锦朝半步,凝着他侧脸,很想问一句:“明日早朝,你会当着文武百官,把证据呈上吗?” 可是,她问不出口。 错了便是错了,林家只有低头挨打的份儿,她若再执迷不悟,便是火上浇油。 傅锦朝拉着她,能感觉到她的迟疑,也猜得到她最关心的是什么。 总归不会是他晚膳饮多了酒,胃里难不难受。 内室没掌灯,他牵着她,熟门熟路绕过绣连理枝的屏风,动作略粗鲁地将她按在枕上。 林嫣发间玉簪斜斜坠落枕畔,松髻散开,如墨的青丝流泻枕上。 他屈膝将她囚在狭窄的空间里,目光锁住她散乱的发,慌乱的眼。 居高临下睇着她,像是能洞察她内心:“祖父的冤屈,我必定会洗刷,只不过,傅家行事光明磊落,绝不趁人之危。你那三表哥不是在边关抗敌么?未免动摇军心,我暂且不会动林家。” 说着,他忽而话锋一转,修长的指骨一圈一圈缠绕把玩她鬓边青丝,语气不恭:“至于谢良俊回京之后,我要如何,便看娘子的表现,能不能让为夫满意了。” 林嫣以为,他暂时没把证据呈上,是因她而犹豫。 没想到,是她自作多情,傅锦朝只是以大局为重,暂且把家族恩怨搁置一边。 “若我能取悦你,你便会考虑放过林家吗?”林嫣仰望着他,细细分辨他话语的真实性。 若他说的是真,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虽未明说,可他语气、举动,无不昭示着他隐伏的渴盼,林嫣已非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岂会不懂。 傅锦朝不置可否,只静静睥着她,轻笑:“取悦我?骄傲的林家大小姐,学过这两个字吗?” 他唇角虽浅含笑意,语气却透着轻嘲。 言毕,他身形一动,放弃桎梏她的姿势,而是坐到床里侧,脊背贴着里侧床屏,坐姿端然。 林嫣知道,他在等她的表现。 身为林家小姐,她几乎一直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从未想过有这样一日。 她竟要去取悦一位男子,即便是她喜欢的男子,她心中也不由生出羞耻与屈辱。 有一瞬,她心中生出一丝恶念,若爹爹是彻头彻尾的坏官,她是彻底被宠坏的贵女,藐视公道,蛮不讲理,是不是反而会好过些?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掐灭。 若真如此,他们林家,她自己,与她曾经鄙夷的,惯会欺压百姓的勋贵,有何区别? 心念百转间,林嫣掌心撑在丝衾上,支起身子。 黑暗中,她刻意忽略他的眼神,倾身朝他靠近,纤柔的指落在他腰侧系带处。 隔着衣料,仿佛能感受到他肌肤传来的,隐隐攀升的热度。 她指尖似被烫着,微微发颤,缓缓扯松他腰侧系带。 衣襟敞开时,她隐隐瞧见他胸腹结实的肌肉绷得更紧,原来,傅锦朝在紧张。 无意中发现的秘密,让林嫣揪紧的心松弛些许,心思也豁然了些。 多亲密的事也经历过,眼下不过换成她主动,有什么可委屈的? 只要暂时忽略她想要达成的目的,即将面对的情势,似乎也不是太难以接受。 林嫣脸颊微微发烫,将纤手搭在他肩头,一左一右捏着他颈侧衣领边缘。 纤手徐徐往下时,她立起腰肢,扬起雪颈,丰软的唇瓣极轻地贴上他冷峻的下颌。 傅锦朝坐姿端直,只喉间轻滚了一下,似并未受到她任何影响。 一瞬间,林嫣心内涌出淡淡的挫败感。 她已经很努力了,似乎还是做不到。 林嫣气息微滞,想到什么,移开唇瓣,垂眸去解自己颈间珠扣。 刚解开一粒,便听到身前男子气息变得沉重。 下一瞬,她手腕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 他下颌抵在她发顶,不许她抬首,闷声道:“生涩又拙劣,既放不下身段,便不必勉强了。” 语气里似隐忍着什么,嫌弃之意却很明显。 傅锦朝的意思是,她做的不好,他不想再给她求情的机会了么? 这般一想,林嫣心中一慌,再顾不得什么,忙立起腰肢,去寻他的唇,想要做最后一搏。 可惜,傅锦朝不给她机会。 避开她的唇,将她禁锢在怀中。 傅锦朝朝枕上倒去,似玉山倾侧,林嫣也被他高大的身形带倒,双双压上丝衾。 “傅锦朝,我可以的,你告诉我要如何好不好?”林嫣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 可傅锦朝没回应她,甚至拿宽大的掌指捂住她的唇,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枕着他结实的臂膀,他怀里又热烘烘的,林嫣脊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却不敢再惹他,怀着担忧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林嫣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没能讨好傅锦朝,傅锦朝奉旨亲审当年的案子,把爹爹投入死牢,林家上上下下没入奴籍。 而傅锦朝,亲手将她卖去腌臜地,绝情至极:“既不会,下半生便在这里好好学着讨好人!” “我不要!”林嫣绝望惊呼,骤然睁开双眸。 睁开眼才发现是在做梦,时候还早,傅锦朝尚未起身。 傅锦朝睡着时,眉心也蹙起,本就睡得极浅,因她这声惊惶无助的叫,彻底清醒。 一时间,他甚至忘了昨夜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下意识将林嫣扣入怀中,温声哄:“做噩梦了?嫣儿不怕,有我在。” 话音刚落,他身形微僵,陡然忆起现状。 同床共枕这些时日,林嫣是没做过噩梦的,更没惊醒过。 此番做噩梦,恐怕正是因为他。 果然,听到他的声音,林嫣面色更是煞白。 尚未从梦中情绪里走出来,林嫣听到那清润的嗓音,慌忙抬手推他:“别碰我!” 嗓音不复平日里婉转,有一丝尖利,傅锦朝深深感受到,她此刻有多怕他。 可是,他明明是想要她爱他,在意他。 “不管你梦到了什么。”傅锦朝顿了顿,不顾她的推搡,将林嫣拥进怀中,温声安抚,“我保证,那些都不会发生。” 不会发生?林嫣停下动作,情绪奇异般被安抚住。 她抬眸望他,泛着水光的杏眸里,透出茫然。 昨夜他说过,一定会为傅首辅雪冤,今日又说,梦里一切可怕的事都不会发生。 他究竟哪一句才是真? “傅锦朝,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淡淡语气里,那一丝质疑,像一根刺,扎在傅锦朝心口。 她曾经相信,他为推行新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 现在,她定然不信了。 傅锦朝沉吟片刻,轻道:“再睡会儿吧,我会吩咐她们别进来打扰。” 言毕,他撩开软帐,起身去穿官服。 而林嫣,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起昨夜的话。 于是,她将软帐挽起半边,也从床上下来,伸手去帮他穿衣。 傅锦朝长臂套入袖中,忽而转身,握住她纤巧的肩,沉声道:“若不乖乖去睡觉,我便收回答应你的事。” 他指的是昨夜答应的,还是方才答应的?对林嫣来说,都很重要,哪一样都不希望他食言。 “我现在就去睡!”林嫣说着,动作利落地回身,乖巧地躺回床内,闭上双目。 傅锦朝凝着她颤若蝶翅的睫羽,将挽起的帐幔重新放下。 望着帐中袅娜的倩影,他心中暗叹一声。 随即,整理好思绪,大步朝屏风外走去。 方才答应她的话,虽是冲动说出,却也是他潜意识里,按捺许久的想法。 报仇有很多种方式,而他,要做祖父期望的顶天立地的儿郎,不屑采用卑劣狭隘的手段。 祖父临终时,怀着对祖母深切的愧疚而去,他希望与自己的发妻之间,不要有遗憾。 他当做一位,能让妻子全心信任、长久倚靠的夫君。 林嫣虽有过一念之差,却并未毫不犹豫地去摧毁证据,在傅锦朝心中,她仍是值得他去守护的妻。 他不会再吓她了。 傅锦朝迎着薄薄熹光,暗暗告诫自己。
第44章 烘干 睡了个回笼觉, 林嫣气色好了许多,面色多一点红润。 即便心事重重,她仍在庭院中练了小半个时辰八段锦, 准备用罢早膳,去正院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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