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毕,人群如炸开了锅。 你一句:“承议郎这是要将自家女儿扫地出门啊?” 他一句:“可不嘛,有这样的女儿,谁不怕有朝一日累及门庭?” 又一句:“说来辛如练也可怜,将军风光没几年,就落得这般下场。” “有什么好可怜的?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辛家以前不说有多鼎盛,可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门户,如今倒好,陛下褫夺辛如练军职,辛家岌岌可危,承议郎此举不过是为了保全辛家。” “就是,除名算什么?我女儿要是敢像她一样,我铁定打断她的腿,不,生下来就掐死。” “嘘,小点儿声,可别忘了人家背后还有宋府,你们难道忘了当日宋阁老在宋府门前那番话?” “怕什么,这等祸害,辛家都把她赶出家门了,宋三公子如今身体也已好转,宋府把她赶出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字字句句杀人诛心,辛如练充耳不闻,将书本重新揣好,抬眼看向辛家门口。 大门洞开,辛护立于正中,看着辛如练的眼神充满厌恶。 衣着华贵的妇人和的秀丽可人的女子随在他一左一右两侧,那是辛如练的继母冯静娴和她的二妹辛如玉。 冯静娴抚了抚耳上环饰,话里话外全是讽刺:“如练啊,这事你也不能怪我们,实在是我们辛家庙太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行行好,放过我们辛家上下几十口人。” “姐姐既已嫁人,往后待在夫家想必也用不着回来了,妹妹已经着人收拾了姐姐的东西,今儿姐姐就一并带去的好。”说着,辛如玉示意身后婢子将早已打包好的物件呈给辛如练。 婢子躬身应是,捧着东西正要下台阶。 辛如玉状似无意地伸脚一拌,婢子重心失衡,下意识地去稳住身体。 等到好不容易站稳,手里的东西也当啷掉了出去,顺着台阶散落一地。 辛如玉惊呼:“你个笨手笨脚的,怎的这般不小心?这不是存心教姐姐和我生嫌隙。” 婢子自知辛如玉故意发难,大庭广众之下,有苦难言,只得连连赔不是。 “对不起姐姐,都是妹妹的错,平时是我太纵着她们,疏于管教,现在拿个东西都拿不稳。”辛如玉摇了摇辛护的手臂,言语里很是委屈,“爹爹,姐姐不会怪我吧,你快替我劝劝姐姐,让她别生我的气。” 辛护宠溺地揉了揉辛如玉的发顶,看向辛如练的眼神愈发嫌恶,像是在看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垃圾。 “玉儿别怕,没人敢怪你,爹爹我没有她这样的女儿,你也没有她这样姐姐。” 他已经把她从族谱上除名了,自然算不得是他辛家人。 辛如玉讷讷地点点头,没人看见,她瞥向辛如练时,表情底下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她穿的是一身曳地裙衫,出脚的角度又刁钻,别人看不出其中猫腻,纷纷夸赞辛家这位二小姐温婉和顺,明知顺理。 辛如练自始至终都像个旁观者,冷眼瞧着辛如玉自导自演,瞧着门前这一家三口,一言不发。 阶上的人言笑晏晏,和气融融,和他们比起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而她,被水泼了一身水却无人问津。 两相对比,她更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冯静娴扫了一眼地上的各样物件,唇角笑意弥散:“玉儿也真是的,落了一件都不知道。” 抬手,又有婢子呈了什么上来,托盘上蒙了一层白布,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什么。 辛如练凝着那层白布下的物件,心中隐隐不妙。 冯静娴很欣赏辛如练眼下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揭开白布,将底下的东西拿在手上。 上下窄两边长,雕漆肃穆,黑底金字,上书辛妇阮氏良桐之灵位。 冯静娴端详着灵牌,面露苦色:“昨儿阮姐姐托梦给我,说甚是想念如练,如练不妨将阮姐姐的牌位一并带走,方不辜负这母子情谊。” 见此情形,围观的人中有的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连先夫人的牌位都要一并迁出来?会不会太过分了?” 有人不屑道:“这有什么的,当初冯夫人和承议郎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二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不是那阮氏使了下流手段,奉子成婚,强占承议郎正妻之位,冯夫人怎会苦等一年才和承议郎结得连理,到头来还害了头疾,日日受折磨。” “原是如此,我说辛如练行事怎会如此大胆,看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哎,家门不幸,承议郎早该将其赶出来,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冯静娴很满意周围人对辛如练鄙夷的声音,将灵牌递给婢子:“没看见小宋夫人都等急了,还不快送过去。” 从如练到小宋夫人,称呼的转变不过片刻,在场的如何不知,辛家这是真真正正和辛如练断绝关系。 婢子应声去接,冯静娴忽然捂着头向后一倒,灵牌脱手,轱辘辘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木制的牌位磕在石砖上,声音脆响如雷,一路翻滚跳跃,最后落到辛如练脚边,左右摇摆着缓缓停下。 “静娴?”辛护急忙搂住冯静娴,语气焦急:“可是头疾又犯了?” 冯静娴依偎在辛护怀里,娇声切切,很是自责:“对不起老爷,我不是故意把阮姐姐的灵牌弄掉的,我头好疼。” “不用道歉,这种人无须你道歉。”辛护替冯静娴揉着太阳穴,温声哄着,全然不像之前指着辛如练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时候。 辛如玉及时提醒:“爹爹,外面风大,对娘的头疾无益,大夫说了娘受不得风,我们还是快些进去的好。” 辛护点点头,扶着冯静娴就入门去。 主人仆从如先前那般鱼贯而入,漆红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合。 就在大门即将关闭的时候 ,一支藏剑簪疾驰飞出,铮的一声扎在负责关门的小厮指缝间。 锋利的剑身擦过小厮两指之间的缝隙,带起一片凉意,只差一毫便能削掉一根指节。 小厮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哪里还顾得上关门,当场吓得尖叫着往后退去。 这一退,正好撞倒了前面的一群婢子,她抓了她的手,她踩了她的裙子,接连倒了一片,现场十分混乱。 辛护闻声回望:“嚷什么?” 小厮慌慌张张,语无伦次:“杀……杀人了,大……大小姐杀人了。” 辛护心头一跳,高声喝一句反了,把冯静娴交给辛如玉搀着,当即出门查看情况。 “逆女,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伤人。” 围观了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辛家门内惊呼声一片,又见辛护去而复返,怒发冲冠指着辛如练说什么行凶伤人,皆是不明所以。 伤人? 谁被伤了? 辛护也是吼完这句才发现事情不对,他刚才也是气急了,都没注意周围没有任何血腥气,这哪里像是杀人现场? 辛如练依旧站在原地,分毫未动,鸦青长发披散在肩头,秋风乍起,撩起她几缕发丝,显得神情冷漠至极:“把我娘的牌位扶起来。” 辛护压下心中怒火:“辛如练,你不要无理取闹。” 已经进了门的冯静娴也不好坐视不理,让辛如玉扶了回来:“老爷,怎么了?” “无妨,我能处理,你先回去。”辛护给辛如玉使了个眼色:“玉儿乖,把你娘带回去歇着。” 辛如玉扯了扯冯静娴的衣角,被刚才小厮那一声杀人了吓得不轻:“娘,我们回去吧。” 要知道,辛如练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在门口大开杀戒也不是没可能,她可不想看见那些血腥的场面。 见人想走,辛如练想也不想踢起脚边的一条鞭子。 那是之前辛如玉故意绊倒婢子,从那包东西里掉出来的。 是她过去用来练手的舞鞭,长,韧,舞动起来声音尤其响亮。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过于喧嚣的武器,所以这条鞭子几乎没怎么用过就被她搁置起来,也不知道辛如玉是怎么翻出来,一并给她丢了出来。 辛如练挑起鞭子,扬手冲着门口三人抽去。 “我再说一遍,把我娘的牌位扶起来。”
第27章 将这孽障乱棍打死 鞭起, 风动,影随。 舞鞭灵动如蛇,划破长空, 脆鸣之声响彻云霄。 周围人甚至没看清楚辛如练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得鞭响过后, 一连几声尖叫此起彼伏。 辛如玉猛地跌跪下去, 手掌磕在石阶上, 猝不及防吃痛,而她的裙裾之下,从绣花鞋脚尖到小腿, 一条鞭痕惊心在目。 旁边的冯静娴正想去拉自己女儿一把,手刚伸出去,鞭子横扫而来,疾风过后, 右手便从手腕处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翻垂。 辛护一惊, 喉咙里的痛骂还未出口,舞鞭席卷,脸上赫然多了一条血肉翻飞的血痕,自眼角到嘴边, 斜挑了半张脸。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 几乎是一瞬间,门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人转眼都挂了彩, 形容狼狈。 绊倒婢子的脚, 故意摔牌位的手,以及枉为人父人夫的脸, 这一鞭子下去,谁也没落下。 女儿鞭打父母, 姐姐鞭笞妹妹。 围观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震惊之余,皆不约而同默默后退,看着辛如练的眼神如见了活阎罗。 杀夫弑父,伤母欺妹,这样的人和恶鬼有什么区别。 辛护没料到辛如练真敢动手,迟钝地摸了一把皮开肉绽的半边脸,看着满手鲜血怒不可遏。 “逆女,你在做什么?” 对于被辛如练打了脸这件事,辛护很是不敢置信。 虽说对方是用鞭子抽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和直接甩他耳光有什么区别。 天底下哪有父亲被女儿抽嘴巴的事。 辛如练一抖手里长鞭,面色惨白如霜雪,就连语气都似染了寒冬的三尺冰,透着刺骨的沉凉:“行凶伤人,看不出来?” 她说得云淡风轻,以至于没人注意到,广袖之下,她的手在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伤了人而害怕,而是没了武功的后遗症。 她刚才的那一鞭使得疾打得狠,在没有内力压制的情况下,这样的一鞭三伤几乎不可能完成。 她几乎是倾注了身上的所有力气,找准了角度,算好速度才做到如此。 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本就还未痊愈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方才若非她刚才收鞭及时掐了一把穴位,只怕现在已经脱力倒地。 若无其事地调整身体状态,辛如练暗自蓄力:“不把我娘的牌位扶起来,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既然他们要闹,她就陪他们闹得更大些。 此话一出,辛护顿时恼羞成怒,吹胡子瞪眼指着辛如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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