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这是...什么药?” 崔燕恒从内里倒出一些银白色粉末,带着诡异的气味,他轻轻一吸,顿时脸色红润了起来。 “你...你竟吸食寒食散?” 萧家以前开过银号,遇过许多被生意对手击垮的商家,其中有些腌臜的手段,便是让生意对手沾染上寒食散,最后导致变卖家产,不得不将自己的商号送到对手手上。 她跟在兄长身后时亲眼看过那些吸食成瘾的瘾`君子,他们吸食到最后无一不是神智涣散、形容枯槁,最后发狂亢奋而死。 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被世人赞誉德才兼备的清雅公子,会背地里在吸食这个。 “怎么,”他眼尾微微带红,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同你原来想象的,相差甚远?” 萧柔背脊生冷。 “滚吧。”他微笑。 · 萧柔一直琢磨着崔燕恒头疾之事,她认为他吸食加寒食散应该同他的头疾有关,偏偏他好像不肯让旁人知道他头疾的事,府里也就他最信任的两个小厮知道,根本不能叫大夫进府来给他瞧瞧情况。 于是她只能等他不在时,自己悄悄去问松墨和青墨。 谁知松墨青墨闭口不言,只告诫她说:“萧姑娘知道此事对世子至关紧要,还请姑娘保密。” 萧柔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琢磨法子去。 世子书房里有许多医籍,她进去收拾时悄悄拿上一些医籍来看,虽然她知道自己能做的事可能收获甚微,但崔燕恒是微安最在意的人,倘若微安泉下有知,应该也不想他吸食寒食散上瘾。 她只能尽自己的力,去了解他的病。 飞墨见她如此认真地看医籍,不由纳罕:“姑娘是以前追求崔世子时,为了配得上他,才如此努力过。” 萧柔只得撒谎道:“我最近...头痛得厉害,想查查医籍看看。” “姑娘你有头疾?那我去替你找大夫!”飞墨紧张不已,萧柔立马拉住她:“不用,现在我只是奴婢,不能动不动就请大夫,飞墨,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萧家不是有地下藏书室?你说现在还能不能从那里弄几本医籍出来?” 他们萧家的书库是网罗整个大晋以及域外的,一切珍贵的孤本都能从萧家的书库找到,当时抄家的时候,萧家书库那样隐秘,朝廷该是没有找到的。 “是,姑娘,明日我有出府采买的工作,顺便给姑娘弄回来。” 最近临近狩猎大典,崔燕恒的工作越发忙碌,在府里的时间越发少了,于是萧柔便趁机会自己琢磨经方和治疗头疾的方法。 只是,还得对症去研究,那就只能去问崔燕恒的症状。 于是,这天萧柔特意在他房子,守到他回来。 等到三更时分,世子终于回府了,之前在这个时间,萧柔已经在自己房中研究医籍研究到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去,今日为了要等到他,把大腿掐紫了才忍着自己没睡去。 她听见门廊有响动,以为他要进门了,谁知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人,她纳闷地走出次间去等。 谁知世子竟擎着油灯,从她歇息的下房方向走来。 “世子?”她惊讶地看着他。 而崔燕恒也一脸纳罕的样子,眉头一皱,问她:“这么晚不睡,来我房间做什么?” 萧柔怕明说会惹恼他,便胡乱找借口道:“奴婢...是来伺候世子的。”
第18章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到崔世子的眼神沉了下来,她又慌忙解释:“不...不是那种伺候,是...是...” 崔燕恒走过来拉着她,一路往内间走。 越往里走,萧柔心里越害怕,她又想起那天被肖姑姑带进来,他对她做的事。 那种痛是从脊梁骨一直钻进心脏的痛,久久让她难以忘记。 即将走到那张榻上时,萧柔突然出声道:“等...等一下!要不...就在这张书案上吧。” 那书案是之前他按着她亲、又在上方作画过的书案。 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时,她慌忙解释,“啊不...奴婢..奴婢只是一时...” 崔燕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有继续拉着她往里走,而是转身带她走回上次他枕着让她按揉头部的罗汉榻上。 “那就在这里吧。”他淡淡道。 萧柔懵了,“不不...奴婢...奴婢只是...” 不等她说完,崔燕恒就拉着她往榻上一坐,自己合衣躺在了她膝盖,“来,揉吧。” 她又一愣,“嗯..好...” 她按揉的时候手法比之前专业了不少,他看出来了,闭着眼睛道:“学过了?” 萧柔“嗯”了声,然后又抓紧机会问:“那个,世子,奴婢想问,你头痛的时候,胸脘有没闷痛,有没想呕吐的感觉?” “没有胸闷,没有想呕吐,也没有痰湿舌苔白腻,不是脾湿郁积,也不是邪火上冲,你所看的书我都看过,你没看的我也看过,小时候被大夫断诊过是心病,你治不了的。” “心病?那...” “适可而止吧!知道得太多反而死得越快,”他睁开眼睛,用一双寒潭般的黑眸盯着她,“如果你还想有朝一日能赎完罪,可以出府的话。” 萧柔这么一听,立马闭嘴了。 正想着心病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还能怎么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句—— “看你最近挺闲的,以后每天过来替我揉按吧。” · 萧柔现在钻研医籍的时间少了,白天只能在干活的时候抽空出来钻研,到了晚上就是直接要去世子房里伺候,压根就没有宽裕的时间。 好在飞墨终于把萧家地下藏书室的书偷出来了。 “姑娘你看看,这个书有讲怎么治心病引起的头疾的。”飞墨翻开书目,高兴地对她道。 “不过,姑娘你为什么会连自己是什么引起心病的都不知道呀?” 萧柔咳了一声,“嗯...嗯...之前高热一场...什么都忘了。” 飞墨认为是世子对自己姑娘做了什么过分之事,才导致姑娘竟然高热后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忘记,还落了头疾的毛病,她流着泪握住姑娘的手:“姑娘,要不飞墨带你逃出去吧。” 萧柔一慌,忙道:“不行,崔世子他既然有能力把你弄进来,你以为我们两人还逃得掉吗?” “姑娘,你不是最擅长躲藏吗?以前萧府的护院都是来自大江南北的高手,还不是都防不住姑娘,要不我们找地方先藏起来,等找到机会就逃出去...” “不,”萧柔认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飞墨,你先等等,崔世子他有可能会放我出去的,要是有一天他不肯放,我答应你,一定带你逃出去。” 飞墨只能遗憾地道好。 见她落寞,萧柔想起她为了自己自废武功的事,放下手里的书把她紧紧抱住:“飞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犯下无可弥补的错,也不会连累你废了自己的武功,该死的人是我,该弥补的人也是我,你不该在这里陪我的,我去找机会让世子放你出去吧。” 飞墨一听,慌忙拒绝:“姑娘,你不能丢下我...我自小就跟着姑娘了,除了姑娘身边别无可去的地方,只是飞墨不忍看着姑娘自贱自轻!” “微安公主的事,姑娘是无心之失,本不应责怪自己,再说了,姑娘本是京城萧家之女,就算如今沦落为婢,也不该自甘堕落,那个掌马的马奴有什么好?他配不上姑娘的...” 以前姑娘出入皆是绿瓦红墙非富即贵之地,相交相识的也是权贵国戚。 哪像如今,要沦为给人当侍婢,盼着年纪到了被配马奴出府过小农生活。 “姑娘!你一生锦衣玉食,真有想过一生的终点就只是配个又聋又哑的马奴了吗?” “飞墨!不许你轻看小钊!”萧柔不悦地斥了她一声,随后笑笑,“人贵有自知,以前仗着舅舅有权势,但其实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商户女,出入豪贵之地又如何,内里还不是草包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如今为奴为婢,也没觉得就一定多轻贱。还有,你知道,安安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吗?” “她自幼在宫中受惯旁人的冷眼,连太监宫女都可以肆意欺辱,可她在这种环境中成长,不但从不心生怨怼,还心系社稷江山,就连和亲,若不是当年我和世子拼了命要保她,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愿百姓苦难,宁愿牺牲自己。” “明明...明明我们已经说动她了...她也...喜欢崔燕恒的,明明她已经生出和爱人相守一生的希望了,而我却...” “安安爱他,若不是我...” “姑娘尽力了!只是那时候萧家也有难...”飞墨看不得她这副悲伤的模样,开口将她打断。 “不...”萧柔苦笑,“那时我确实生过私心的,进宫对她说那种话,是存在私心的。” “所以她死了,我应该赎罪,这世上她所有爱的人都不在了,只剩崔燕恒,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替她帮他把头疾治好,至于小钊...” “他是我在府里最黑暗、最落魄之时,唯一护过我,拉过我一把的人。” “所以,他很好,我从不觉得他不能说不能听,就比旁人差。” “以后,只要他不嫌我是一个罪人,他不能听,我就给他做手势,他不能说,我就连他的份一块说。” 萧柔在院里同飞墨说着话,却没有注意到,有个一袭绯色官袍的男子就在廊道口,听完她这番话,指节掐得泛白,刚回又走了。 · 萧柔按着萧家藏书的一本医学绝密典籍所述,调制失败了上百次之后,终于成功踅摸出一种缓解头痛的花茶。 飞墨和她试了试,喝下后人神清气爽,脑袋的紧绷感都轻松了。 她高兴地等崔燕恒回来,有些迫不及待想让他试一下效果了。 世子还是在平日的时辰回来,他一回到,青墨正好端着茶进屋,他屈礼后,看了看主子身上还未换下的官袍,诧异道:“世子,你今日不是早就回来了吗?为何...” 崔燕恒朝他投来犀利而蕴含着威压的目光,吓得他赶紧住嘴,侧身让路。 萧柔见他回来,立马笑着迎过去,“世子今天是先处理文书,还是先用点宵夜?宵夜就喝点青菜小粥,配几个配菜,然后再喝点安神的花茶好不好?” “今天不看文书。”他只回她一句,坐下后便浑身冷凝。 不看文书就是不必宵夜,不必宵夜自然就要她伺候着按揉头部歇下了。 “那就歇下前先喝点花茶安神一下再睡好吗?” 萧柔全程都是笑脸相迎的,奈何他从进门开始就一脸不虞,那眼神像是看哪哪不顺。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见他去翻架子上的书,她立马掌着灯过去,见她过来,他又兴致缺缺地收回手,见他坐在罗汉榻前拆发,她慌忙过去拿梳子和刮刀,结果他头发拆到一半,合衣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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