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起那天金龙宴上所闻,抿笑了一声,“你这个马奴不一般,孤可不敢要,用完自是要送还的。” “对了,你以往每次都不带人去参加狩猎,今年还是不带吗?” 说到这里,太子击拳一拍,“你看看孤都忘了!今年你有昌平郡主,还带什么人?恭顺王这个老丈人自是会帮你把她带去。” “殿下慎言,”崔燕恒道,“崔家与王府的婚事还没定数,更何况,我与萧家的婚事才刚刚作罢。” 提起萧家,太子又想起金龙宴上那一幕,“你那个婢女要不要带?不带的话,不若也一并借给孤用吧,孤上回喝的那个花茶就是她弄的吧,甚得孤喜欢,孤这次狩猎想带着她给孤备茶。” 崔燕恒一听,眉头拧起,“她是臣的通房侍婢,自是臣自个带着,殿下想喝茶,臣让她沏好,派人送去便是!” · 世子今年狩猎大典竟然带通房一同前往,这倒是让所有清楚他秉性的人大出所料。 由于行宫有配宫人伺候,而且住的地方有限,各府不需要带日常伺候的奴仆,每人只可带一到两个婢子,所以带去的婢子是做什么用的,可想而知。 崔家只有崔燕恒随皇伴驾,且只带了萧柔一个,起先萧柔是同各府婢子一样,跟在马车后头走的,后来马钊见她鞋子磨破,特意折回来想与她一同骑马时,世子的马车停了下来。 世子在车窗招手让她上车。 萧柔有些犹豫,“世子,这...于礼不合的。” 崔燕恒笑了,“主子有需求了,让婢子上车来伺候,难道不行?” 萧柔怕牵连马钊,纵然不大情愿,还是立马就上车了。 车上,一人一头坐着,很是安静,他倒没再提出让她怎样伺候。 萧柔见他眉心紧蹙,贴着车壁闭目养神,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忍不住出声道:“可要奴婢帮你揉揉?” 他以拳抵着额心,睁眼瞟了她一眼,“可。” 于是不等萧柔坐近,他就把头枕到她大腿上,闭目。 世子身形修长挺拔,这么一躺下来,车厢都陡然变狭窄了。 这段时日宫中事务不断,因为他能力卓然,深受皇帝信任,各科各部都争着找他,这不,狩猎大典的事就让他忙了大半个月,这些时日他睡不好,头疾定然是加重了,也不知他这段时间服了多少寒食散。 “世子,奴婢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她边揉着他额角边问。 “何事?”他嗓音很沉,带着浓重的鼻音,扯出长长的慵懒的带磁性的调子,听着让人莫名面热。 “奴婢会想尽办法帮你治疗头疾,你以后少服些寒食散可好?那些东西毕竟是狼虎之药,世子若久服,上瘾就完了。” 他沉默了许久后,才闭着眼幽幽道:“然后呢?” “然、然后?” “帮我治好头疾,你没有所求吗?” 萧柔望着他,心脏砰砰,“如...如果可能的话,世子觉得...奴婢要是能帮你治好这个陈年旧疾,能否会让你心里的仇怨减少那么一些?” 他终于睁眼看着她,他的眸子黢黑深沉,望不到底,“大概...吧。” 萧柔松了口气,“那让奴婢帮你治,你别再服那些了,好吗?” 许是难忍的头痛在作祟,又许是她揉按头部的手法太舒服,他望着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 行宫的地方不大,可分配给官员住的地方不多,皇室之人自是都能配一个院落,而崔燕恒这些官员以及世家子弟,就只能合并住一个院落了。 崔燕恒被分得了一个正房,萧柔只能跟他住一个屋子,马钊则去了太子院里帮忙驯马。 左边厢房住了礼部一个官员和他的新婚妻子,右边则是同崔世子一样,尚未成亲,带了一个通房住下的邢部科官员。 抵达行宫的那夜已经很晚了,进屋稍作收拾就得歇息,以备明日的狩猎。 萧柔看了看屋里,只有一张架子床,一架屏风和一溜儿桌椅,再无别的榻了,被子倒是有两床被子,一床厚的,一床薄的。 于是,她麻溜儿地选择了薄的那床被子,把它抱到屏风后的地上铺了起来。 崔燕恒一进来就看见她蹲在那里铺被子,眉心皱紧,“屏风后面没有暖炉,你想病倒在这不用伺候吗?” 萧柔愣了一愣,蹲着把被子往屏风后靠,“那...那...” 世子迈开长腿进来,长臂一捞把地上那床被子捞起,两三步来到架子床前,扔在了床上。 “天冷,我盖一床被子不够。” 萧柔顿时僵住:“那...那...” 世子用曜石般渗凉的眼神望她,随后走过去把她也捞起扔到了床上。 “你是我的通房侍婢,睡那么远要怎么伺候?” 萧柔满脸窘迫,“奴婢...奴婢帮世子按揉完再过去睡吧。” 崔燕恒见她滴水不进,脱靴上榻,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翻身一压,把她整个人禁锢住。 “我怕冷,你今夜就在这里给我暖衾。”说着,他展开被子把两人盖了起来。 萧柔还想挣扎,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在身侧,灯火被他手一挥即灭,黑暗中他镌刻般的轮廓若隐若现,他的气息萦绕了她。 “只是同睡在一榻上而已,之前也不是没有,你这次这么抗拒做什么?” 他目光如锋利的薄刃,所过之处,萧柔觉得束缚全身的衣茧仿佛已经尽数粉碎在他面前。 他挑起她的下颚。 此时此际,屋里只剩二人的呼吸心跳,手腕处被他带有薄茧的指尖制压的粗粝... 这些,都在漆黑之下,被放大了百倍。 加之隔壁左右厢房的官员似乎也开始熄灯,渐渐地,传出一些细微的响动。 窸窸窣窣的。 萧柔在教司坊待过,虽然还没正式开始营生,但哪里又会不明白那是什么? 此时此际的处境才是最尴尬的。 “世子...”她轻轻往旁边挪,想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 谁知他突然开口,声音中带了丝难以察觉的哑沉:“是不是他,同你说过什么,所以你要开始保持清白身了?” 萧柔一愣。 此时隔壁的动静更大了。 世子笑,“你最好别乱动,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的定力。”
第23章 结果,昨晚萧柔真的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躺到了早上。 平时她睡惯了低枕,又喜欢侧着睡,如今不但仰着躺,更要命的是还枕着他的胳膊,脖子酸得要命,偏又不能挪动调整位置,导致她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发现落枕了,脖子一扭都疼得厉害,只能维持仰头的姿势。 可她倒没发现世子早上起来有胳膊麻掉的现象,洗漱穿衣弯弓出门的姿态都相当流畅倜傥,半点不适都没有。 甚至出门前他还调侃她:“今日这个样子还是别跑出去了,当心被人看见,还以为你昨夜怎么伺候人的。” 萧柔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回想起之前在教坊司看过的那些荒唐的画卷,脸腾地一下全红了。 崔燕恒这个不要脸的!! · 第二天林间狩猎赛开始,雪地上铺开淡淡一点日光。 崔世子英姿飒爽地在不远处打马而来,单手拉起的弓弦绷成一段弧,一松手,泛着寒光的箭镞如他犀利的目光般,狠狠地将一头正四处躲避的鹿钉在了树干上,直中咽喉。 小鹿挣扎了一下,拖着咽喉那支箭在雪地上逶迤了一段路,鲜活的鹿眸终于寂灭下去。 他放下弓打马前去拾捡,一旁的太子笑着打趣道:“往年崔世子射鹿,准能一箭毙命,孤观世子今日拉弓时动作有异,可是昨夜有美在怀,操劳了?” 崔燕恒看了眼缀在太子身后,默默无闻的马钊,揉了揉右手臂膀,轻抿了抿唇,笑道:“是有点。” “不过下回射猛兽,臣绝不会失手。” “哦?那孤倒要拭目以待了。”太子笑笑,同崔燕恒二人打马先后往树林深处疾驰去。 行宫的天气严寒,萧柔本不想出去的,但她躺了一会儿才发现,崔燕恒把寒食散落在她边上了。 她记得早上出去时,他并没有服食,昨夜她眼巴巴看着他头痛了一宿,也就天快亮的时候疼得浑身汗湿,叫来宫人烧了水,洗了个热水澡,疼痛才暂时被压住。 但她知道,久服寒食散的人,不能说戒断就戒断,戒药也得循序渐进地,不可一下子停。这么算来他昨夜到埠,到现在都没服,再过一阵大概又要发作了。 到时候他还在狩猎场上,要是头疾突然来,又遇到稍微凶猛的野兽,那该如何是好? 虽说皇家狩猎场多是圈养的野兽,不会凶猛到哪去,可毕竟是山林之地,就算有重兵围守,也难保有意外。 这么一想,萧柔便穿上宫人给送来的有厚厚皮毛的氅子,抱起手炉出去了。 狩猎场距离他们居住的行宫有一段距离,萧柔走路的话,还得走好长一段时间,而且她还不是很认识路,出来的时候,她就问了问住旁边的邢部科官员的通房侍婢。 那通房侍婢看她明显落枕的样子,掩唇笑个不停:“柔儿姑娘,听说崔世子快及冠了才找的通房启蒙?” 寻常世家男子那方面开蒙很早,最迟也不过十七八,崔燕恒这种算很迟了。 “昨夜也没听你们房里有什么动静,你脖子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啊,那崔世子身材不错,模样也俊俏,熬到这个年纪才开蒙,是不是憋惨了,他...厉害吗?还是说,什么也不懂?可有把你害苦了?” 萧柔回想了一下第一次的情景,那种猛烈又带着恨意的折磨,足足将她折腾了一整个夜晚,如果说是憋的话,那得多惨烈啊! 她不寒而栗,不愿再回想,急急问了她方向,就抱着手炉出去了。 雪地难行,她走了好久才终于看见狩猎场的门口,结果一到门口就被拦住。 “家眷没有人带同不可擅自入内。”那侍卫用刀柄拦住道。 “奴婢...只是进去给我家主子送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你可交由我们送。” 萧柔想了想要送的东西,还是道:“奴婢还是得亲自进去送。” 这时有官员走过来,“你是...萧参的女儿?” 那位官员是在邢部负责关押的,萧氏一族流放和萧柔被充入教司坊全是他在监督工作。 “崔大人当真心慈仁厚,竟把你这罪人之女收在身边,你舅舅和你爹做的那些事,简直是罪不可赦!他竟然还护你,上回侯府金龙宴我去了,很遗憾没看到你跪下谢罪,你怎么还有脸跟着来?你这样会影响大人声誉的!” 被他劈头一阵谩骂,萧柔懵了,此时越来越多的官员往这里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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