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太后千秋宴之前的这段时间,皇帝把看管萧氏女的任务,交给崔燕恒,崔燕恒继续把人藏在庄子上,每三日仗着看管任务为名头,跑到庄子一趟。 长公主对此不满到了极点。 她找到机会逮住了请假赶往庄上的世子,命人道:“把世子抓回衙门点卯,不得有误!” 崔燕恒失笑,解下腰间的剑,双手捧着,一步一步走到长公主面前。 “母亲何必劳动旁人?明知他们不敢。” “不若母亲亲自来,也好叫这条街上的人看看,永安侯世子到底窝囊不堪到什么程度,需要母亲逼着上衙门当差,可母亲,儿这是在奉旨看管好萧氏女啊,如若你这么做,萧氏女不见,母亲敢负全责吗?” 长公主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儿知道,当日马钊来劫车,是因为得了母亲相助,母亲就真的认为,儿是为了萧氏女,才不娶那昌平郡主的吗?” “难道不是吗?你以前都很孝顺母亲的,从不跟我顶撞一句,就连之前喜欢上贺知宫那个不受宠的公主,母亲不同意,过了段时间你还不是放弃了,转而答应娶萧氏女,可现在萧氏女不同往日得势了,你却执迷于她!甚至不惜同母亲对抗!” 崔燕恒笑:“母亲,你这么些年,到底是在养儿子,还是在养一条狗?他听话,为母亲争脸面,学业上胜过所有世家公子时,你就给他赏赐,就像打赏宫里的太监宫女一样,可他若是做得不如你意,你不管他当时是不是生着病状态不好,直接叫下人把他衣裳脱掉跪在雪地里。” “难道儿就没有一点尊严的吗?” 看着他云淡风轻笑着控诉着这些,长公主恼羞成怒,“你...你竟然敢记恨母亲!你知不知道,母亲那样是为你好!不是母亲的训诫,哪有你今日的成就!你竟然不知感恩!” 崔燕恒听着她的话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他笑笑:“是啊,儿感激母亲为儿做的一切,感激母亲为了规训儿,从小到大逼着儿在冷天把四书五经的要义全部默写出来,写不出来就不给饭吃,不给衣穿,有段时间科举停了,母亲想让儿该考武试,为了逼儿强健体魄,日夜不停地操练,病了连大夫都不请,把他扔一旁,说能活下去才是国之栋梁,活不了那就是废物,活着也浪费粮食了。” 长公主越听越气,肩膀不由抖动起来。 “对了,儿还要感激母亲,因为怕儿耽于萧氏女美色,不惜煽动民情,嘱人在坊间引起民乱,逼陛下出手处置萧氏女,这样儿痛失所爱,就会心甘情愿回来当你谋权的棋子,为你娶郡主,与恭顺王共谋了是吧?” 他甩出一沓文书和银票,“这是母亲收买城西那个人称地头蛇的老王,让他鼓吹风声的报酬和证据,母亲应该知道,依照大晋律法,此乃危害社稷罪,小则杖责,重则贬为庶民的吧?” 长公主气得控制不住从他手上抽剑,一剑刺进他胸膛。 鲜血淋漓溢了出来,崔燕恒维持站立的姿势,脸上一直挂着笑,看起来相当瘆人。 周围围观的人多了起来,长公主命人驱赶民众。 长公主做贼心虚驱赶民众的事,更加坐实了崔燕恒所搜出的煽动民情的证据,本来那些证据压根没经长公主的手,想要依靠那些证据证明,确实有些难,但现在依长公主在人前的表现,此事即便依旧不能定罪,那也足够让皇帝分心,对长公主失望。 皇帝是长公主一手带大的,当年延王摄政,长公主为了帮皇帝揽权出了不少力,所有才有她如今的风光,可现在因为这件事,皇帝第一次对她失望,“阿姊,你怎能为一自私欲,扰乱社稷安全?” 萧柔的事虽然尚未完全解决,但皇帝如今多了烦心事,给他留下了充足的解决时间。 长公主当日那一剑虽然刺歪了,并没有伤到要害,但鉴于先前他因为羌国使者的事,也受了不少伤,皇帝准他告假一段时间休养。 虽然告假休养不用到衙门,但该处理的案子还得继续处理,于是,他把公务尽数带到庄子上,一边休养,一边处理。 此时萧柔在庄子上已经住下一段时间了,庄子很大,崔燕恒那个放置陈年旧案的地方,她一直也没找到,加上小钊的打击,这段时间她一直恹恹的,庄子上的人说了什么话,对她做了什么事,她都视而未闻。 “世子把这样的祸根留在身边,真是不理智,不过一个贱婢而已,而且听说原先还是个娼`妓!” “不是娼妓,是教坊司的伶人。” “那还不是一样,任谁都可糟践的玩意,世子怎么能看上这种害人精,她舅舅是得而诛之的大奸臣,她一家子都是奸商、是害群之马,她也该死!就该推出去平息民愤,让大家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泄愤!” 那人手里捧着桑叶,话说着说着,唾沫横飞,一不小心就撞到萧柔面前,把怀里的桑叶撒了。 “走路不带眼睛...”她正想发威,发现撞上的人,正是自己嘴里骂得正欢的“贱婢”。 面前二人皆是一愕。 可萧柔却恍若未闻似的,从她们身旁擦身而过。 旁边那人羞赧,拉着那村妇正要走,那村妇粗鄙无知,见萧柔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顿觉受了轻视,便抢了旁边那人手里的蚕虫,冲过去一把倒扣在她头上。 顿时,萧柔身上虫子、烂叶子,以及虫子的排泄物挂得到处都是,她依旧维持双手交握腹前的贵女仪态,冷冰冰地看着前来挑衅的妇人。 “看不起人是吗?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被男人(植物)烂的烂货罢了!碰了都可能会长东西烂掉!” 那村妇的话粗鄙不堪,越骂越难听,而萧柔仿佛她骂得不是自己一样,一脸淡然地从怀里摸出账本来记录: “老牛家的,弄倒桑叶一盘,蚕虫一盘,预计损失收益,一百五十八两,每年应扣月银,三两白银,应还...五十二年,零...七个月。” 老牛婶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对着这个贱籍出身,穿得比她高贵不少的婢女,忿忿不平道:“两盘这种东西,能值多少钱??怎么就一百多两了?你不要坑我!我找管事去!!” “没人告诉你,世子已经把这一片的工作和账目都交给我了吗?”萧柔收起笔, “既然嫂子不服,那我就给你捋捋吧。” “庄上接了个单子,年底要产出十吨蚕丝,一只蚕一年能产出两百至三百尺的丝,你刚才倒掉的蚕大概是一千只,四十天喂养约产两斤丝,产卵每只保守四百至五百,一般十五天至三十天产一次卵,折中算个二十三天产一次吧,然后孵出的蚕又生蚕,那么粗略计算,一年能衍生的蚕大约是...” 她随便捻捻手指,立马算出,“是五十四百沟了,那换算出来的蚕丝量大概是...” 这些民妇连“亿”这种单位都没听过,更何况是“沟”,听她一串又一串冒出的数字更是听得头昏脑涨,惊愣得瞪大眼睛。 最后,她总结道:“所以,最后算得的数额就是一百五十八两零七百六十八文,你是庄上的老人了,抹去零头就是一百五十八两,没多算你的。” 她一本正经地算完,旁边有个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抱着算盘在算,算了一会后,露出惊讶的神情,立马跑过来鼓起掌,“这位姑娘真厉害!这么复杂的数目,竟然能如此快速靠心算就算出,我见姑娘面生,未知姑娘是从哪一田庄调来的?” 那村妇吃了一脸瘪,气得把萧柔往田埂上推了一下,“呸”声道:“她就是臭名昭著大奸臣李应琦的外甥女!” 那位先生本来还想认识一下萧柔,闻言脸色一僵,立马抱上算盘转身告退。 萧柔浑身泥泞,孤零零坐倒在田埂下,脸无表情地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皮上的泥,挣扎着站起。 这一情景恰好被赶来的青墨看见,青墨立马把她从泥泞拉出来,气道:“姑娘可是受了欺负??” “没有。”她淡然地摇摇头,一声不吭走掉。 青墨还想跟她说世子晚上要到的事,此时不知如何说得出口。 到了晚上,世子抵达庄子,萧柔没有过来迎接,他下马,在一众仆从中张望了好久,都不见那个身影。 青墨赶紧上前道:“萧姑娘今天被人欺负,没有来,小的已经派人联系村长,把那个村妇逐出庄子了。” 世子一听,立马道:“我...不是在找她。” 过了会,又捺不住,脸色有点阴沉,“你刚才说她被个村妇欺负,那村妇呢?把人找过来。”
第43章 萧柔听说白天里为难过她的那位村妇得罪了世子, 连夜被人拖家带口送走,听说那家的男人把老牛婶打得很狠,庄子上都回荡着老牛婶的哭喊。 “叫你得罪世子!”啪! “要你跑去胡言乱语!”啪! “人家能把人送到庄上来避难, 肯定是被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世子的人,哪容你个糟婆子胡言乱语得罪?!”啪啪啪! “人家就算是个婢子, 也比你高贵!你跑去乱说什么话?连累我们一大家子!”啪啪啪啪啪... 之后是老牛婶一声大过一声的哀嚎声。 萧柔听着老牛叔的话感到很不适,就在那一家人哭着哀求着被遣出庄子时,萧柔冷静地走过来, “慢着。” 青墨一见是她, 立马命人停下,“萧姑娘,这是世子让...” 她抬手止住他的话, 不紧不慢走到老牛叔面前。 老牛叔一时有些不适,又是磕头又是叩拜:“姑娘!对不起!是我家老婆子胡乱说话, 惹你不快!我...我帮姑娘出气, 求姑娘好心, 不要驱赶我们, 离开庄上,我们连糊口饭吃的可能也没有了...” 这个老牛叔出了名酗酒打老婆, 平时好吃懒做,就靠老牛婶一人干活。 萧柔见他又要去打老牛婶给她出气, 未等他出手, 她的巴掌就清脆利索地落在老牛叔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动,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过外表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姑娘, 扇起巴掌来有这么响亮,顿时都吓呆了。 萧柔扇完一巴, 接着抬起另一只手,继续扇。 扇完她嫌自己打得手疼,找旁边护卫借了个手套继续扇,那护卫用的手套是皮革的,抽起巴掌来可比徒手抽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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