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不回去睡? 正疑惑,目光扫到了床榻前,那里不知何时放置了一张胡床,连褥子都铺好了。 知道了他的意图后,沈明酥并未出声,因为就算她赶了,以他今日的这番反常,必然也会找出各种理由,赖着不走。 只要他夜里不吵,添一张床,与她没什么影响。 沐浴完沈明酥特意披了一间披风,裹得严严实实才出来,走到床边时,见封重彦已经躺下了,只留了床头一盏昏暗的灯火。 光线朦朦胧胧,即便他睁开眼睛,此时也看不清她。 沈明酥松了一口气。 暖阁内烧了地龙,外面又放置了一盆红彤彤的银骨炭,屋内暖和如春,头发在净房已经让宫娥替她绞干了,沈明酥褪下披风,躺去了床上。 这些年她换的地方太多,从不认床,昨儿夜里只睡了一个时辰,一躺下,眼睛便生了涩,很快睡了过去。 睡得正沉,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来人!” 沈明酥被惊醒,不知是什么时辰,油灯的灯火已经燃烬,天色还没亮,迷迷糊糊转头一看,身旁胡床上的人已坐了起来,身上的被褥被扔在了地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了半天没找到,又赤脚跳下了床,伸手在地上摸索。 沈明酥愣了愣,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唤了一声,“封重彦?” 刚睡醒,喉咙沙哑,声音也小,封重彦似是没听到,又高声唤道:“福安!”这回是又慌又急。 很快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宫娥和连胜忙提着灯闯了进来,见到封重彦披头散发,跪在看地上,个个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福安及时赶到,“主子,奴才来了......” 待扒开众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封重彦后,瞬间知道了他在寻什么,突然折身跑回了西暖阁,再进来,怀里便抱着一块灵牌,轻轻地放在他手里,“在这儿呢,主子......在呢,都在,少奶奶也在,她还活着,她没死,就在你身旁啊......” 少奶奶的灵位一直放在西暖阁内,每晚主子都能看到,适才定是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没见到,才着急。 福安都快哭了。 他怎么还没走出来。 适才外面的丫鬟提着灯进来,封重彦便已经醒了,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未从噩梦中缓过神,垂目看了一眼被福安塞在他手里的灵位,哑声道:“都出去。” 见他没事,几人赶紧退下,福安余光扫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沈明酥,忙收回目光,也跟着退了出去。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封重彦转头看向床上的人,声音带了几分懊恼,“抱歉,吵到你了。” 沈明酥没应。 封重彦人还在地上,一手拿着灵位,一手撑着胡床,想往上挪,没成功,跌了下来。 沈明酥下床,走到他身边,扶住他胳膊,封重彦却不动了,他不动,沈明酥便也没动,随他一道跪坐在地上,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后封重彦头低下,抵住了她的额头,肩膀一阵剧烈颤抖,“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二更来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共枕◎ 适才几人退出去, 灯火也一并被带走,见到封重彦这副模样,谁也没敢点灯, 此时夜色铺在两人身上, 那些哀痛的记忆如潮涌,再一次席卷而来,随着他双肩的颤抖,慢慢地扩大, 沉痛且无声。 六年前那场恩怨的真相浮出水面之后, 他似乎对她说了好几次对不起。 唯有这一回,沈明酥听清楚了,也听懂了。 过往的那些传言,她也听过, 说他抱着自己的灵位方才能安睡,她没去怀疑过真假,是真是假又如何?她已经‘死’去一回, 旧人旧事如何, 一切都与她无关。 如今亲眼见到, 方知,那些她以为过去的事情,正在折腾着他。 她没料到他内心的谴责竟然沉重到了如此地步。 自己比谁都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死去的人之所以永远缅怀在心中, 日夜难忘,不是因为有多怀念,而是愧疚。 愧疚没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 愧疚没有好好陪伴, 甚至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那份愧疚和自责, 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一旦想起来,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会被惊醒,心如百虫啃噬着心,无法安宁。 额头被他抵住,她低头借着外屋昏暗朦胧的光线,看向他怀里的那块灵位,灵牌漆黑,上面的字迹乃黄色,隐约看到了‘爱妻’二字。 她伸手轻轻地从他手里拿过了灵牌,放在了一边,手抬起来,五指曲了曲,到底还是落下去,扶住了他颤抖的肩膀。 感受到了肩头的触碰,像是负重步行已久之人,终于得到了解脱,心理的防线也在这一刻彻底地崩塌,封重彦头更低了,埋在了她怀里,哑声道:“我以为我是丞相,权力滔天,无所不能,不信连你都护不住.......” 沈明酥眸子动了动。 他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言语里没有忏悔,平静地叙说道:“师父当年告诉我秘密时,我也曾一度恐慌迷茫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怎么做,才能将你保护好,离开沈家,我便开始筹谋,回到昌都壮大封家,想以手中的权利,牵住住赵帝,让他对你无从下手,只要等到他毒发驾崩,太子登基,便能将你接回宫中,所有的仇恨恩怨,也将会随之消散,我以为一切都掌控在我手里......”他顿了顿,声音含在了喉咙,自嘲道:“我是有多自负。” 他万般筹谋,她却‘死’了。 她说的对,他那所谓的保护简直可笑,不仅没有保护到她,还要了她的命。 倘若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一步了。 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倘若,也没有重新让他选一次的机会,就连做梦,梦境都没有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他看着她反复的‘死’在自己跟前,那目光里的哀怨,能剜心断肠。 许是噩梦做梦做的太久了,即便她还活着,那梦还是会出现。 在梦里,他并不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不知道她还活着,继续承受着梦境的折磨。 过不去,那就永远都不要过去。 但他对她的爱,与愧疚无关。 青州出发那日,他看着她从自己跟前慢慢地消失而去,他便清楚了,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她。 死都不怕,还有何可害怕的,他道:“阿锦,我爱你。”无论她怎么想自己,讽刺还是反感,他都能接受。 封重彦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朦胧的面孔,头一次正视着那份因愧疚而横在他面前的懦弱,低声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我们的过去有太多的遗憾,我也试过,放你自由......”他咽了咽喉咙,摇头道:“可我做不到。” 即便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即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还是控制不住想和她在一起。 他抬起头,望向那双因夜色看不清神色的眼睛,道:“阿锦,我想赎罪。” “镜子摔碎了,我来拼,我会一块一块的,慢慢地把它们拼好。”他一字一句,声线暗哑,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殿下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夜色安静,心口悬起来,‘咚咚——’一阵跳,等待着她的宣判,竟比被百官弹劾,上阵杀敌,还要紧张。 她没出声。 片刻过去,他又才发觉,自己似乎根本无需她的回答。 不答应,该如何? 还能如何,那就下回再来问。 久久没有得到答复,像是在意料之中,他平复了下心绪,大半夜,地上凉,伸手想去扶她起来,对面的人却先一步站起了身。 地上冷倒是不冷,蹲久了腿麻,他连自己爬到床上都困难,哪里还有扶人的力气,沈明酥一身单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顿在那的一只手,问道:“封大人觉得,本宫给的还不够?” 他以为耍一下赖皮,死缠烂打,不要脸,她就能妥协?若非她愿意,别说抱,今儿就算他用捆,她也不会来。 自己情窦初开,遇上的人是他,那段最美好的时光,是跟前这个人给的,最痛的伤也是他给的,她从不会自欺欺人,这辈子她不可能忘得了。 在青州,他与她撕开伤口,敞开心扉相互刺完了对方,她便已经想明白了,心口被他戳出的那些个窟窿,为何要让别人去补。 他想弥补,她就让他补。 但他愿不愿意,不能假以他人之口,得他自己说出来,是以,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开口。 从城门口返回到知州府上的院子,她确实并非是为了回去取自己的遗漏之物,而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的爱到底有多执着。 同时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活了二十二年,苦了八年,占据了她半个青春,余下的人生,她不能再对不起自己,她想好好过。 懦弱的人才会逃避,才会害怕。 既然忘不了,放不下,便给彼此一个机会,再试着爱一回,看看将来还会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沈明酥见他蹲在那,动也不动,又问:“需要扶吗?” 封重彦依旧没有反应。 沈明酥便转过身,“那你自己爬上去吧。” 刚走了一步,身后的裙摆忽然被人拽住,声音带了些嘶哑,道:“要。” 封重彦怕她没听到,又重复道:“劳烦殿下扶为夫一把。” 沈明酥:“......” 他腿伤养了一月,能站一会儿,但走路还是有些吃力,要想恢复到之前,起码得要两三个月,或是半年。 沈明酥朝他伸了手,手掌落在她掌心,反被他一捏,也不知道是谁在扶谁了。 待他坐在上了胡床上,沈明酥便松了手,她松了,封重彦却没松,转过头看向适才被他胡乱仍在地下的褥子,“被褥脏了。” 沈明酥看了一眼,打算扬声唤人进来,又听他道:“夜深了,就不麻烦他们了。” 沈明酥不以为然,他已经麻烦到了,他那一番动静,今儿外面的人要睡得着才怪。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估摸着他这副模样不想见人,沈明酥正欲披个斗篷出去找人拿进来,便听他道:“床榻够宽,臣今夜先将就着同殿下一起睡吧。” 合着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明酥眉心一颤,转头看了过去。 光线虽模糊,还是能看个大概,沐浴后,两人身上的衣裳都很清凉,他折腾了那一阵,此时坐在胡床上,衣襟早已半敞,露出一片冷白的肤色。 八年前,他在沈家即便双腿折断,她每回见到他,他也是穿得整整齐齐,从未见过他如此袒胸露|乳的模样。 沈明酥耳朵一红,忙瞥开目光,脱口道:“别得寸进尺。” 封重彦没出声,手没松,良久才道:“殿下觉得,我同自己的夫人睡一张床,是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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