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在耳边,心情实在好不起来,“最好你会。” 雨停了,地上泥水还在,沈明酥身上的衣裳乃青灰色,脏了也看不出来,可惜了务观的白衫,沈明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拖进泥水里的袍摆,真诚地提了个建议,“既然没钱了,你以后还是换一身耐脏的颜......” “砰——”旁边赌坊的一扇门打开,从里抛出来了一人。 那人被丢进水潭,泥水溅起来,务观半边身子都没能幸免。 泥水溅起来的瞬间,他眼睛一闭,面具虽挡了一半但没挡完,此时眼皮子上都是,人站在那没动,从绷紧的脊梁能看出是怒了。 泥潭里的人比他更狼狈,在泥水里打了一滚儿爬起来,对着门前站着的几位锦衣公子怒斥道:“有本事你们别动手啊,咱们继续论理。” 听那声音莫名熟悉,沈明酥正要去看,前一刻还怒不可恕的务观竟调转了脚步,挡住她视线,打算绕道而行,“走,少管闲事。” “论你娘的狗屁,给老子滚远点,怎么,慢斩公子当这儿是唱弄影戏呢,老子骂谁你管得着吗,老子偏要骂那关羽是个叛徒,你当如何啊。” 沈明酥:...... 十全。 “他不是叛徒!”那一摔,十全脸上的半块面具也摔歪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竟还要凑上去,“他并没有背叛刘......” “滚!你他妈还上瘾了。”门前一人冲上来便是一脚。 十全倒也不是个花架子,连退几步避开,“君子动口不动手,看来你是没有半点教养。” “你骂谁呢,谁没教养。”来赌坊的人,都是一群世家纨绔,惹急了,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十全脸色一变。 大抵没料到这些人如此大胆,说不过还敢杀人了,正打算喊人,身后忽然飞来一物,砸到了前面提刀人的脑门心上。 那人手里的刀还没刺出去,一阵花冒金星,生生后退几步,再看向地上适才砸中他的东西。 一条半死不活的鱼。 沈明酥有些心疼,一条鱼好几十文钱呢。 十全惊愕地回头,见是沈明酥,面上一喜,“十......” 那纨绔也盯着她,神色已然暴怒,“抓住,留条命就好,断手断脚无所谓......” “跑啊!”沈明酥冲还愣在那的十全喊了一声,连退几步,顺便拽上立在那一动不动的务观。 务观胳膊上的锅碗,一阵哐哐当当,空前的响亮,面具底下的脸色早已铁青。 他今日是吃多了才会参合进来。 后面的人追得太紧,沈明酥手里那块羊肉也扔了出去。 街头两边的摊位不断被身后的人推翻,沈明酥后背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砸到,翻身一滚,连滚带爬躲到了旁边的巷子。 三个月的死里逃生,她早就练出了一身逃亡的本事,跑起来比谁都快。 十全的后脑勺也遭了一记,脑子虽是一根筋,逃命时倒是灵活,随手捡了个东西砸去后方,紧紧地跟着沈明酥。 务观断尾,侧身避开身后人的追击,跃上了一辆满载货物的板车,再跳下来,比起两人滚爬过来的狼狈,落地堪称优雅。 手上若没拿那些东西,更优雅。 “这边。”沈明酥朝他招了一下手,不敢多看,让十全先跑,待后面的务观一冲过来,抬腿一脚踢倒了巷子里砌好的一堆木柴。 木柴手臂粗,横七竖八地滚了一地。 沈明酥转身跟上。 前面的十全抬手曲指放在嘴边,及时吹出了一道哨声。 身后的人骂骂咧咧,还没从柴堆里追出来,一波人马突然从身后冲了过来,扭打在了一起。 不知道跑了多少条巷子,彻底听不到动静声了,沈明酥才停下来。 十全和她皆是上气不接下气,唯有务观大气也不见喘一个,立在她身前,平静地看着她,“看不出来,十锦公子还挺有经验。” “本能罢了。” 逃生的本能。 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的追杀,才会知道第一时间该往哪里躲。不能有半点误判,必须绷紧精神,眼睛耳朵都得用起来,因为一旦误判,便会没命。 不仅她没命,她身边的人也会没命。 说完似乎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紧绷,缓缓松懈下来,撇开务观的目光,抬步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后巷的光线暗淡,务观看着她的背影移到了光线底下,面具下的神色不明。 本能? 倒确实如此。 — 路边的水潭被凌乱的脚印踩出了一片稀泥,回到柳巷时,三人身上没一个干净。 尤其是十全,面具摔坏了,满脸是泥,额头似乎还破了口。 这时候出去,估计还会被逮住,正好她屋里有一瓶茶油,上回被荣绣踩了脖子,魏铁匠给她的。 沈明酥想了想,一并把十全带回了小院子。 进屋后务观把手里的铜釜往桌上一放,“砰——”一声,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 能好才怪,从集市出来,他提着铜釜和碗筷,沈明酥负责拿食材。 如今他手里的东西完全无损,一样不落,沈明酥呢,一样不剩。 还鱼羊一锅鲜呢。 今儿喝西北风吧。 十全知道自己连累了两人,一路上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抱歉和多谢,此时坐在木墩上不敢去瞥务观,眼珠子只在沈明酥身上打转,“打扰十锦公子了。” “没事。”沈明酥笑笑安抚,进屋去打了一盆水,端到跟前,抬头看着两人道,“两位要不要把面具摘了,洗一把脸。”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下章就v了哈,跪谢宝儿们的支持,明天早上九点不更,晚上零点万字章哈。(红包继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阿锦要杀我?◎ 封重彦在雨里等了两炷香, 没找到人,乔阳先找了过来,“主子, 沈月摇活着。” 封重彦早被淋透了,身上和脸上全是雨水。 他淋着雨, 乔阳也不敢撑伞,站在雨里禀报:“属下照着主子的吩咐,路上让人袭击了沈二爷, 今日传回来的消息, 我们的人在劫走阿音时,对方出来了。” 沈家一门只剩下了一个二房,沈大娘子知根知底, 她没那个本事去救, 能救沈二爷的只有沈月摇。 “什么人?”封重彦问。 乔阳道:“锦衣卫。” 封重彦侧目, 眼睛被雨水浸泡太久,眼尾红如秋枫, 眸子里慢慢地浮出了一抹凉薄的笑意。 凌墨尘啊。 梁耳生前虽是锦衣卫指挥使, 但并非真正的锦衣卫头儿,他头上还有一人, 便是国师凌墨尘。 早在一年前沈家灭门之后, 皇帝便把锦衣卫交给了他, 如今的锦衣卫便是皇帝寻找炼丹药材的亲卫。 昨夜严先生的话, 再次落在耳边,“省主, 沈娘子怕是藏不住了, 这口子被梁耳一破, 堵不上了, 只会越来越大,不管她手上有没有雲骨,最好的办法,便是尽快送她走......” 乔阳看出了他脸色不好,但接下来还有更不好的消息,“几日前凌墨尘已经找上了沈姑娘,且......” 且什么? 乔阳没敢看他的眼睛,偏头道:“住在了沈姑娘院子。” 乔阳投靠封重彦之前,是江湖人士,脾气没有卫常风和福安好,直言直语道:“上回康王的事,他凌墨尘插一脚,把封家二公子的功劳抢了,回头又来撬主子的墙脚,他到底要干什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在火上浇油,“他这是又想拿封家开刀啊,五年前,国公爷就在他手里栽了个跟头,主子险些丧命,忍辱负重三年杀回来,这口气还没出,又让他再来坑一回?主子您也太能忍了......” “我去替主子宰了他。”人还没走出去,后脑勺突然挨了一记剑柄。 乔阳摸着头转身,不敢吭声。 封重彦什么都没说,被雨水染红的眼睛,暗流涌动过后,归复为平静,如同一头潜伏在深渊黑暗里的凶兽,冷静却能致命。 半晌后乔阳才听他道:“让封二把青州的军权全部交给康王,再助他杀几次敌,好好伺候着,一月后我要结果。” — 小院内,雨后凉风刮过墙头,茅草房簌簌作响,三人盯着跟前的一盆水,气氛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满脸脏污的两人迟迟不动。 十全脸上的面具实则成了摆设,要不是有泥水,样貌早已暴露。 他戴上面具,是怕被人认出,父王母妃知道后他再也出不了宫,可除了宫中的人,谁又见过他呢?十锦和务观不过是寻常百姓,怎可能见过他。 没什么好遮掩的。 十全刚起身,身旁务观突然开口道,“外面的人应该都走了,十全公子还是回去洗吧......” 十全知道他心里对自己不满,更想拿出诚心,“今日得十锦公子和务观公子相救,我十全感激不尽,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十全的朋友,我岂能再以面具示人。”不待务观再说,一把扯了脸上的面具,脸埋进盆里,哗啦啦的水花浇在脸上,很快洗出了一盆泥水。 沈明酥体贴地递上布巾。 十全接过,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才抬起头,许是头一回以真容见两人,神色有些不自在,笑得腼腆,“多谢十锦公子。” 沈明酥没应,似是失了神,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水洗后的肤色莹白,还挂了些水珠,鼻尖笔挺微勾,薄唇,往日面具虽小,却遮住了他的眉眼,此时眉眼完全露了出来,那双眼睛不大,但清亮冷艳,眼底渗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孤傲和矜贵。 可沈明酥怔住的不是他的绝色容颜,而是自己对这张脸的熟悉。 那股熟悉感,仿佛跟随了她十几年。 耳边的风吹得她缕缕发丝飞扬,背心一阵凉意窜上来,片刻后她终于明白了那份熟悉从何而来。 跟前的这张脸,和自己竟有八分像。 云雾暗沉,压得极低,笼罩在三人头上,务观默默地看着她的反应,眼底划过一丝凉意。 那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转而一笑,“十全公子到底是何容颜,竟让我们十锦瞧迷了眼。” 说完起来同对面的沈明酥站在了一起,看了一眼耳尖已有了些许红晕的十全,点头道:“确实一表人才。”侧头看向沈明酥,问她:“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都差不多?” 他一语双关,沈明酥没搭理,“我去换一盆水来,务观也洗洗。” “我自己来吧,长相不如人,就不拿出来献丑了。”务观先一步端走了水盆。 十全从未被人这么看过,宫中的人见了他都是垂着头,偶尔瞟来一眼,也是惊恐地瞥开,头一回被人不眨眼地盯了半晌,耳根不觉火辣。 沈明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笑着赔礼:“十全太好看,一时没忍住,你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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