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他还是头一回见她神情如此专注紧张。 不知道她到底缝成了什么样。 “别动。”沈明酥胳膊压住他的胸膛,“很快就好。” ...... “阿观忍着点,很快就好。” 腹部的疼痛被麻药暂时掩盖,凌墨尘看向她,适才散开的发丝被重新捆了起来,捆得不太结实,几缕落在了她耳边,面色恬静,彷佛今夜在梁家的放火的人不是她。 可那满头青丝铺在月色下的画面,已经钻入了脑海。 她就是沈明酥。 江十锦。 那个沈壑岩十七年前,从太医院救走的女婴。 凌墨尘突然问:“为何愿意救我?” 为何救他。 沈明酥看了一眼歪歪扭扭的线,‘救’一字,实在受之有愧,反问他道:“国师愧疚了?” 凌墨尘一愣。 “你能利用我,那是你的本事。”沈明酥剪断了线,拿起药瓶,往他伤口上缓缓涂着药,开解他道:“不必觉得内疚,等我哪天需要国师了,同样也会利用你。” 凌墨尘定定地看着她,好奇道:“你不怕?” “怕啊。”沈明酥道。 药膏轻轻地抹在他伤口上,似是随口而答,“没人天生就有勇气,有人的勇气来源于有爱他的人替她撑腰,有的则是因为走投无路,有了恐惧才会有勇气,因为她不得不活着。”沈明酥看向他,“我属于后者,国师呢,是哪一种?” 凌墨尘忽然沉默。 沈明酥知道他在看自己,但他戴着面具,有些背光,她转过头时,没看清他眼底到底的神色。 腹部的伤处理好了,余下的还有他胳膊。 沈明酥没同他闲谈,剪开衣袖,一处一处地替他处理完,包上纱布,已到了后半夜。 再看胡床上躺着的人,血衣被剪出了窟窿,上半身几乎都被白纱包裹。 实在不太美观,取了他挂在墙上的一件大氅盖在他身上。 刚缝合好了伤口不宜挪动,今夜他八成要歇在这儿了,沈明酥看着他的面具,犹豫了一阵后,还是问道:“你要一直戴着它吗?” 麻药的药效一过,他要是疼昏过去,指不定会被捂死。 “取吧。” “嗯?” 凌墨尘微微抬起两条胳膊示意,他动不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人脉广,怕被人认出来,凌墨尘的面具比十全的要大许多,除了鼻子眼睛和嘴巴,其余部分都挡得严实。 沈明酥手伸过去,凌墨尘主动偏开了脑袋,让她轻松地拉到了脑后的绳子。 他是一国国师,在朝堂总不会也戴着面具,刚进来的那一日,沈明酥便偷偷问过殿内的药童,“你们国师长得很丑?” 那药童像是看杀父仇人一样地盯着她,回敬了他一句,“你眼睛瞎了吗。” 她眼睛不瞎,美与丑她比谁都能分得清。 绳子松开,面具下的那张脸随着她的拉扯,慢慢地露了出来,因伤势的原因,他脸色苍白,额头的发丝被细汗沾湿。 再往下,那双桃花眼便彻底地暴露出来,比戴着面具时清晰许多,是一双能勾姑娘魂魄的星眸。 薄唇皓齿,不如封重彦的锋芒,也不似十全的天真。 但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眉眼之间含着风情,俊而不媚,正是时下姑娘们最喜欢的偏偏少年郎。 这长相与她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应该更像狐狸才对。 她这副看着人不眨眼的模样,凌墨尘倒是熟悉,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轻声一笑,问她:“如何?后悔还来得及。” “可惜了。” 凌墨尘眉尾一扬。 沈明酥收回目光,“可惜这么一张脸,装着的是九曲十八弯,和我走的路不同。” 凌墨尘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不慎蹦到了伤口,腹部又开始渗出血迹。 沈明酥生怕他再笑下去,自己白费了功夫,不敢再同他说话,起身把面具给他搁在枕头边,拉了另一张胡床过来,安置在了他对面,自己躺上去,“不早了,国师早些歇息,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叫我。” 折腾了这大半夜,沈明酥也困了,正是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又听他问了一回:“你为何要救我?” 他指的是今夜她听到了自己和梁馀的谈话,知道自己在利用她,她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走,那把火没必要放。 沈明酥似乎睡着了,没答。 为何,可能是因为他的那颗药丸吧。至少那一刻,他是真心在救她。 即便知道两人将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她此时,没把他当成是自己的敌人。 他需要她。 她也需要他。 — 临近黎明时,凌墨尘烧了一场,昏昏沉沉跌入了梦境。 长空婚暝,寒云浓稠,他跪在漫天雪地里,看着那道紧闭的门扇,声声哀求,“阿爹阿娘,我不想离开你们,我谁也不是,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可白雪淋白了他的发,压垮了他的肩头,那道门始终没有打开。 雪化了,他又站在一场七月的雨里,昔日那个让他骑在肩膀上的男人,跪在他跟前的雨中,捧着一罐骨灰,同他道:“她死了。” “陛下,你还记得先帝和娘娘的样子吗。” “不知道。”他不知道记不记得,但他知道那个坐在灯下为他缝衣,总问他‘务观,累不累’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您必须记得,昌都的消息传来时,先帝实则还有选择,但先帝却选择了死守青州,他说,他乃大邺的君主,不能拿百姓的性命去堆砌他的皇位,大邺的敌人永远只有胡人,他相信赵良岳同他也一样,他不会背叛。”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来啦,给宝儿们推一篇基友的文,质量非常有保障。 风里话《见月》 【女主篇】 从渭河畔被他救起,到抱素楼中被他教授文武,再到未央宫中被他扶上帝座,以及后来他助我平世家定疆土,世人都道,他是我的一枚护身符。 我也曾这般认为,却在多年后恍然,他要护的从来不止一个我,他的眼里有远比我更重要的东西,名声,礼法,道义……隐隐作了他人手中刀。 我可以没有护身符,但我不能让旁人握着一把随时可能捅向的我的刀。 所以那一日,我弃符断刀,不再要他。 【男主篇】 这一生,我曾被她敬过,爱过,依赖过。 也曾被她在明堂高台中囚禁过,镣铐加身摧眉折腰; 也曾被她在朝堂上设计过,律法施压罪名莫须有; 也曾被她在天下黎民前放逐过,身败名裂不堪回首。 我面目全非地回来,满心想要一雪前耻,然不过是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只是为了想和她一起烂在这史书上,野文里。 ——江山如画,抵不过她眉目间一段颦笑风华。 【心机疯逼女帝VS端方清正丞相】 高坐魏国龙椅的女君,名唤江见月。 世人皆知,女帝挚爱有二:丞相苏彦,无边权力。 后来,唯剩权力。 却不知,帝名“见月”二字,亦是苏彦所取。 #他也曾见月欢喜,后来见月生悲。# #再后来,见月阴晴圆缺,便知他离合悲欢。# 注: 1、女非男处,微群像,养成系,男主大12岁,HE。 1、事业批女主VS恋爱脑男主,性转版强取豪夺+相爱相杀。
第31章 ◎她没办法再去关怀他了,各自安好吧。◎ 翌日早朝, 众人一到大殿,便看到了跪在大殿外白玉台阶下的梁老夫人,一身素衣怀里抱着梁馀的牌位。 昨夜那场火闹出了大动静, 众人都已经听说了,但没想到死的人会是梁馀, 消息太震惊,个个开始交头接耳。 寝宫内皇帝也在听高安禀报:“陛下,昨儿半夜梁家失了一场大火。” 皇帝一愣, 这梁家梁清恒昨日才刚死, 怎么又失火了,神色关心地问道:“人都在?” “火起后院,扑得及时, 人倒是没什么伤亡。” “人没事就好, 天干物燥, 上回梁耳灵堂失了火,还没长记性, 不知道防火?”皇帝话里声声都是关切。 话音刚落, 外面的太监进来又带来了消息,说梁老夫人抱着梁馀的牌位跪在了殿外, 等着皇帝传召。 皇帝一脸震惊, “梁馀死了?” 一月前梁耳死了, 一天前梁清恒又死了, 如今梁馀也没了。 前几日他还同封重彦说起,梁家和邵佳两大家族, 人丁兴旺, 后辈人才众多, 这才过了多久, 大房梁馀就只剩下了一个尚未及冠的独子。 “这真是......”皇帝叹了一声,疑惑地道,“怎么回事?” 传信的太监也不清楚,只见到梁老夫人抱着梁馀的牌位跪在了殿外,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莫不是丧子之痛悲伤过度? 不太可能。 换做别人还能相信,但他梁馀不同,顺景帝时期的第一大家族,走到今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是两个儿子,梁家就算死绝了,只剩了他一个,也不见得他会倒下。 “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就一连走了三个,梁老夫人这一趟怕是肝肠寸断了,快扶朕起来,朕过去瞧瞧。” 梁老夫人曾是顺景帝时期许的一品诰命夫人,赵帝登基后,前朝的官制不变,所有家族的荣誉也都保留了下来。 今日她在殿上那一跪,倒是担得起皇帝亲自接见她。 高安推着皇帝到了大殿,因腿脚不便,皇帝无法起身相扶,弯身虚扶了一把,“老夫人快快请起,梁爱卿到底是因何而去,您告诉朕,朕必定替还老夫人一个公道......” 梁老夫人却对着皇帝磕头道:“多谢陛下垂怜,我儿早年便存了郁结之症,昨夜病发而去,并无冤屈。” 皇帝皱眉,“朕可是听说贵府昨日进了盗贼,还失了火,老夫人莫怕,梁爱卿不在了,这里还有朕,朕倒要看看是哪个大胆包天之人,竟要诛杀朕的臣子。” 梁老夫人依旧没有松口,额头点地道:“陛下,无人放火,也无盗贼,昨夜的大火乃我儿犯病后自己所点。” 皇帝神色微顿。 梁老夫人便冲他磕了三个响头,声声啼血:“我儿辅佐陛下十七年,一心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要建学府,我梁家二话不说,一家挑起大梁,卖了昌都十二处房产,甚至将祖宅也一并奉上,给了寒门学子们一个落脚之处,只为让世人感受到陛下的宽仁。如今我儿已死,将死之际唯有一件憾事,往后的日子,梁家无法再替陛下分忧,让我这老婆子来同陛下说一声抱歉。我梁家命薄,但陛下仁慈贤明,还望陛下看在梁家曾经为朝堂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情分上,保佑我梁家余下的孤儿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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