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潘永上前伺候他穿好了衣裳,便轻声道:“他虽一时糊涂,犯下了错事,但在朕跟前尽心尽力地伺候了这么些年,朕岂能忘记,他那屋子里的东西,你抽空腾出去,别让人坏了,还有什么愿望未了的,告诉朕。” 潘永想起干爹说的那番话,如今再听陛下语气里的不舍和无奈,心中霎时涌出热流,跪下谢恩,“奴才代总管叩谢陛下圣恩。” 凌墨尘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场暴雨,宫墙焕然一新,脚下的金砖也被清洗得一尘不染,脚步不知不觉上了太医院通往仙丹阁的那道甬道。 狭长的甬道,他走了千百回了,往日不觉,如今却觉得这条道寂寥又落寞,走下去,再也没有了半点意思。 不仅是这条道,仙丹阁她待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变得冷清无味。 四丹问他:“丹十去了哪儿,何时回来?” 他竟也没有告诉他们真相,“过段日子就回来。” 冯肃守在甬道上,见人回来了,又松了一口气。 自那夜之后,冯肃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 事情完全偏离了走向,尤其是知道季阑松不知所踪后,凌墨尘每回去前殿,冯肃都会提着一口气,怕他哪日再也回不来了。 冯肃知道,若非是主子心软,那夜封重彦不可能坚持到最后,要么死,要么反。 正因为主子给了他一个喘气的机会,当夜他便翻了身,如今主子倒成了被动。 四日了,季阑松还是没找到,多半已落在了封重彦手里了,以封重彦对主子的恨意,必然不会放过他。 他们不得不做好下一步的打算,冯肃迎上前,大有要牺牲自己的准备,“主子,赶紧动手吧。” 凌墨尘转头凝住他,“像封重彦那样,着急送死?” 到那时,封重彦可不会像他那样手下留情。 主仆二人在雨夜里的惨状,冯肃亲眼所见,目光闪了闪,想说自己不怕死,但一想到主子要去送死,不再说话。 凌墨尘缓缓地道:“十七年前的大火案,不是还没查出来吗?不急。”忽然问:“她怎么样了?” 冯肃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谁。 凌墨尘也没继续说,片刻后冯肃自己回过了神,忙道:“月摇说,好得差不多了,早上太子妃还带着她去逛了园子。” 沈明酥确实好了很多。第二日便退了烧,身上的伤口虽多,但都不深,太子妃给她用的又都是上好的药膏,伤口已经结痂愈合,太子妃怕她闷,今日便带她到东宫转了转,下了一场雨,园子里的树叶显出苍苍翠色,花儿也开得明艳,太子妃喜欢牡丹,芍药,月季这类花瓣多的花,时下正是盛开时节,沿路到处都能看见绽放的鲜花,花香幽幽,阵阵扑鼻。 沈明酥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在沈家院子里种满鲜花,想来大抵就是眼前这样的景色。 见她似乎挺喜欢,太子妃领她坐在了凉亭下。 夏季日头炎热,太子妃手里轻轻地摇着团扇,瞧着似是拍在自己身上,风却是吹向了沈明酥那边。 宫女上了茶点,太子妃温声问道:“阿锦也喜欢花?” 这几日在东宫,太子妃对她的照顾几乎是无微不至。 她太亲和,太温柔了,沈明酥很难不喜欢她,与她相处也没了之前那般拘谨。 她喜欢在短暂的宁静中寻求那片刻的欢乐,就像是和凌墨尘相处一般,哪怕将来她或许会与对面这位温柔的妇人把刀相对,也不会影响她们此刻的感情。 沈明酥点头,笑了笑,“喜欢。” “阿锦,最喜欢什么花?” 沈明酥答:“以前喜欢石榴花。” 太子妃听出了她的话,“石榴花好啊,如今不喜欢了?” “也并非不喜欢,只是今日见了娘娘满院子的花儿才知道,我喜欢的怕不是石榴花,只要是好看的花儿,我好像都喜欢。” 太子妃温和一笑,悄悄告诉她,“我和阿锦一样,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花,当年太子让人挖好了土墙来问我,想要种些什么花,我随口答了一句,好看的就行,太子便挑了这些,后来开了花,月季爬满了墙,芍药和杜丹相继绽放,朵朵争艳,满院子都是花香,便也喜欢上了,之后无论看过多好看的花,都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花儿,能赛过它们。” 太子妃说完,柔声道:“阿锦之前能喜欢石榴花,定也有自己的原因。” 什么原因。 “父亲说石榴代表富贵和爱情。”可无论是富贵还是爱情,都和她不沾边。 她没资格去喜欢。 她那一晃神,太子妃便觉心口一阵钻心地疼。 夏风拂在面上,轻轻地撩起了她耳下的发丝,沈明酥也不知为何,忽然轻声道:“父亲说别人家姑娘有的富贵,咱们家的姑娘也不能少,及笄那日,他亲手给我种了两颗在屋前,说愿我的阿锦,花开富贵,婚姻美满,无灾无难,一辈子顺遂。” 太子妃摇着扇子的手,恍然一颤,像是有一把无形手,不断地在揪她的心。 “你父亲很爱你。” 沈明酥心底微微一动,转过头来看向她,“当真?” 太子妃点头。 “可他若是骗了我呢......” 太子妃摇头,轻声道:“一个人即便能说谎,但他无法掩盖住自己内心真正的喜与厌。他若是不喜欢你,他再如何伪装,他的一言一行总会让你有所察觉,那样的喜欢便如云烟一般,会让你觉得不踏实。同样,他若是喜欢你,他再如何克制自己,也藏不住他看你时眼里的爱,对你说话时语气里宠溺,和平常他对你的那些关心。他是否真心喜欢你,都留在了你们曾经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之中,这些是旁人瞧不见的,也是旁人判断不了的,唯有你们彼此之间才会知道。” 一阵风扑过来,把太子妃的眼角吹得有些发红,她低声道:“我从阿锦的神色和语气中,能感受到你对你父亲爱,很踏实,能让阿锦如此挂记着他,他必然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太子妃顿了顿,对她一笑,“且阿锦的心里何尝不知道,他是爱你的呢?” 从未有人这般同她谈过心,就算是父亲,也无法顾及到她的内心,做不到这般细腻。 困在心底的结,似乎随着她的话,一瞬散开。 沈明酥看向她,目光中露出了少有的羡慕,她羡慕起了赵佐凌,“娘娘一定是一位好母亲。”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来啦!(出去遛一下娃,尽量加更,晚上十点如果没加更,会在评论区说哈)红包走起!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姐姐,我不能没有你◎ 她含着笑, 眼底的艳羡在阳光里轻轻荡漾,清透又明亮,美艳得让人无法移开眼, 却似是万把利箭穿心而过,太子妃手中的团扇“啪嗒”一声落地。 身旁宫女忙弯身替她拾起。 沈明酥见她脸色忽然之间苍白, 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正紧张要询问,身后一阵脚步传来, 人未到, 声音先至:“母妃。” 沈明酥回头。 赵佐凌来了。 自上回雨夜把人抱回来,赵佐凌再也没见过沈明酥,当夜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寝殿后, 脚步曾数度徘徊在门外, 始终没有进屋。 若他只是十锦, 他必会彻夜相守。 可她又是沈明酥,自己先生的未婚妻, 这一道身份将他的脚步阻拦住, 没有办法再迈进去。 这几日,他皆是从阿月和太医口中得知她的伤势, 适才听阿月说人已经好了, 正跟着太子妃在逛园子, 立马搁下书本, 迫不及待地起身。 到了门口,忽然又停了脚步, 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见她。 姚永看出了他的犹豫, 笑着道:“殿下无论如何, 都应该去见见沈娘子。” 赵佐凌回头期盼地问他, “何来此说?” 姚永道:“作为江十锦,殿下乃他的义兄,应该去看望。作为沈明酥,殿下更应该去探望,封大人那夜为何会在危机关头把沈娘子托付给娘娘,正是因殿下乃他的学生,他信任殿下,如今人在东宫,殿下理应关心和照顾,若是不闻不问,怕是还会让封大人觉得殿下薄情,不知感恩。” 确实如此。 终于给自己寻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见她的理由,可那话落在耳里,慢慢地侵染开,带着微痛,谈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心口越来越酸。 此时见到人,那股愁闷的思绪才减去几分,跨步上了凉亭。 沈明酥起身去行礼。 太子妃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身上还有伤呢,坐着。” 迟疑的功夫,赵佐凌已坐在了太子妃身旁,目光带了几分生涩,碍着礼仪没往她脸上多看,匆匆一瞥,那句沈娘子到底没能唤出来,只轻声问她:“好些了吗。” 赵佐凌今日一身碧色圆领衫袍,头戴金冠,五官轮廓本就生得俊秀,面上又带着一股阳光,一坐下,少年的英气扑面而来。 见他目光别扭,沈明酥自是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自己。 江十锦就是沈明酥。 他自责之前没有以真实身份与她相处,可她又何尝不是在欺瞒她。 沈明酥微微垂首应道:“好多了,多谢殿下。” 那日雨夜之事,赵佐凌至今都未曾想明白,但既然她来了东宫,如姚永所说,他应当好好照顾她,怕她拘谨,又细声嘱咐,“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不必紧张害怕,母妃性子温和,她很喜欢你。” 当夜他把人带回来,亲眼看到母妃守了她一夜,之后更是衣不解带,亲自照顾。 虽说母妃性子温柔,但也并非待人人都这般亲和,像荣绣,母妃从未给过她好脸色,赵佐凌瞧得出来,母妃是喜欢她的。 赵佐凌说完看了一眼太子妃,似是在向她确认。 太子妃脸色已经缓了过来,目光轻轻地落在两人身上,含着笑点头,眼底一片柔和,内心已痛苦万分。 十七年了,她的两个孩子终于坐在了一起。 可惜太子走得太急,没瞧见这一幕。 宫女把扇子重新递到了她手里,太子妃缓缓地摇着,只盼此时此刻的时光,走得再慢一些。 沈明酥额首笑道:“娘娘很好,民女给娘娘和殿下添麻烦了。” “不麻烦。” 意识到回答的太急切,赵佐凌面色有些尴尬,手盖在膝上轻轻地搓了搓,“我是说沈娘子不用客气,把这儿当成家就好。” 在柳巷小院子,她叫他十全兄的那一刻,他就有了要带她来东宫的念头。 她没了家人,以后东宫便是他的家人。 如今人来了,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但他还是想让她在这儿呆得轻松开心。 许是下了一场雨的缘故,日头并不晒,夏风很暖,沈明酥看着他微微避开的目光,脸上的那抹窘迫关怀,也让人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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