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之行不通,硬碰硬就能行得通了? 三皇子就冲在前头等着你去杀? 若真这么容易,执掌凤印这些年,怎么就没见除了这三皇子?如今倒打着牺牲他人手的算盘。 他袖中拳头攥紧,面上不动声色,“此计风险太大,稍有不慎,杀人不成,反倒自己死于乱兵之下,还请殿下三思。” 皇后懒得再说,只摆摆手,“你自个儿回去想想。” 殿门关上,长御蹲在皇后膝边,担忧道:“殿下,这般确实是过于激进了些。” 皇后意味不明地勾唇,“你也觉得,吾这般做不对?” “不是不对,奴婢是说……” “胜算不大?” 长御低头,抿唇。 “从一开始,这胜算便是松大监送上来的,他不过看中吾儿好欺。也确实没路可选,而今正好,计划遇阻,眼看已走不通了,若能除了三皇子自是好,若不能……” 皇后目光遥遥望向屋顶,“不过,回到原点。” 长御心疼地看着她的殿下,原点是什么,原点是本身三皇子势大,陛下驾崩,众臣推三皇子上位,德妃他们必不会留皇后殿下与中宫嫡子的活口。 当年,一步错,步步错。 年少的心软,到头来,竟是不得善终。 …… 太医署。 一双手打开了门,太医令猛然回头,看见好大的黑影如泰山般压了过来。 令牌杵到了他眼前,虎目沉沉盯着他,开口声线粗犷:“奉大监令,带您去个地方。” “什么……”太医令开口,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被来人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几步便走出房门,没入黑夜。 …… 含凉殿二楼一角。 南宫姣轻轻推开房门,“刘叔,腿又疼了吗?” 屋里面亮着昏暗的一点烛火,刘延武倚靠在床头,一条腿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垂在床边。 “小公主您怎么来了?”他挣扎着要起来。 “刘叔别动。”南宫姣忙道。 刘延武听话地没再动了,“老毛病了,还劳烦小公主过来看我。” “刘叔说的哪里话。”南宫姣一个个将屋内的烛台都点亮,又倒了杯热茶递给刘叔。 “老毛病也不能小瞧了,一直疼也不是个办法。刘叔,我们再试试吧。” 刘延武苦涩地摇了摇头,“这些年看过多少个了,也还是这样,净给小公主添麻烦。” “刘叔。”南宫姣不认同地看着他。 “小公主,听话,我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怎么能……”南宫姣偏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这怎么能是忍忍就过去的事呢?刘叔,听我的好不好,只要不放弃,迟早会好的。” 刘延武笑笑,没再说话。 他疼得唇色苍白,额头都是冷汗。难以想象,他的神色语调还能保持与平常一般无二。 “小公主想试试就试试吧,别强求,这么多年啊,我也都习惯了。” 南宫姣紧紧抿着唇。 良久,她说:“刘叔,就快了。” 迎上刘叔的目光,她重复:“松鸣鹤就快付出他该有的代价了。” 刘延武一时怔住,“您是说……” 南宫姣的目光平静,蕴含着丝丝缕缕睥睨的傲气。 刘延武呼吸有一瞬紧促,又迅速克制下来。 道:“小公主千万小心,无论如何,万望保全自身。” 南宫姣笑开,“不若想想,想如何报仇,到时我好帮刘叔实现。” 刘延武失笑,“小公主也不怕提前这么说不吉利?” “吉利?”南宫姣歪歪头,“我才不信这个,我只信我自己的筹谋。” “好,我想到了,就告诉小公主,好不好?” “嗯。”南宫姣起身,“我先走了,刘叔你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就喊人,别害怕麻烦。” 窗外月亮短暂掩在薄云之后,只看得见模糊的影子,南宫姣回到寝屋,立在窗边,等着风吹走那片薄云。 就像吹走幼时梦一般、美好到虚假的回忆。 光阴扭曲人心,再寻不回最初的模样。谁又能想到,昏君也曾勤政为民,杀妻者也曾与妻琴瑟和鸣。 还好,而今,都随他灰飞烟灭了。 南宫姣笑意漫上眼底,如同幼时,自父皇手中舔上一口糖人儿,心满意足。 . 天边熹微,赶着早市的人们踏着晨钟从刚开门的坊内涌出。 已有那机灵的等在了布告栏前。 “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澜瑛阁的悬赏来喽——” 小厮高举着手臂一路吆喝,布告栏前的人们不约而同让出来一条路,小厮三下五除二将悬赏贴好,又灵活钻了出去。 识字的人站在最前,手舞足蹈地为大家高声诵读其中的内容。 刚读完,有人就问了,“这澜瑛阁在江湖中什么人没有,怎么还寻医啊?我还想着能有什么活计卖把子力气呢。” “哎你新来的吧。” “是啊,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都许多年了,澜瑛阁隔一段时间就寻一回医,不晓得是什么顽疾,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 “这样啊,那今儿可还有招工的?” “再等等,再等等吧。” 无人注意,人群外围一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转头离去,就好像是专门等这个告示的一般。 青衣人脚步飞快,七拐八拐入了个昏暗的小巷,确保身后无尾随,才推开眼前柴扉。 里面坐在板凳上的男子转过头,天光照进来的一刹微眯了眯眼。 “少主,澜瑛阁发了寻医的告示,我们当真要……” 男子微低着头,看着身前地面,昏暗的光亮只勉强看得清他的半张脸。 温润的神情,棱角分明的轮廓,竟是本该在三清阁中悠闲度日的司空瑜。 他浅浅摇了下头,“只是验证一个猜测。” 青衣人应是,半晌,又踌躇着开口:“谷主派人来,是想助您早些脱身,您还是得尽快派人答复谷主。” “放心,我知道轻重。” …… 南宫姣盘腿坐在榻上,面前堆了一沓白纸,上面详细写着每一位应征大夫的生平与医诊概述。 她一张一张地细看。 澜淙没骨头般歪坐在桌前,支着脑袋,候命都候得不像样子。 一会儿,南宫姣问:“刘叔如何,可好些了?” “没呢,”澜淙道,“还在屋里头,大夫给施了针,说是应该到晚上就不疼了。” 南宫姣抿唇,放下手中的纸张,“一回比一回久了。” 澜淙坐直了身子,起身到榻边上候着,南宫姣却再未说什么,只是沉默着,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只是看得更慢,更仔细。 自光线盈室到渐渐昏暗。 纸被分成了两摞,其中一摞只有几张,南宫姣将这几张递出去。 “你看看。” 澜淙接过,看了看,翻到最后一张时,犹疑,“主上,这人好生奇怪,医诊皆在乡野之中,还是疑难杂症,方子里不乏名贵药材,普通百姓定用不起这样的药,他难不成不仅不赚钱,反倒赔钱给人治病?” 而且压在最底下,说明这个人是最先被主上挑出来的。 南宫姣轻笑,浅淡的目光让人倍感压迫,“你觉着奇怪,送到我这儿前就没遣人去查查?” ----
第15章 头七 “我……”澜淙语噎。 他这脑子,怎么,怎么就净给自个儿挖坑呢。 暗地里查好禀报不就是了,还专门提出来,净抖没用的机灵。 连忙起身,正色,“主上稍候,我这就去让他们查。” 南宫姣好整以暇看他逃也似地跑出去,啧了一声。 看了眼榻上剩余的一摞纸,跪坐起来,弯腰整理。 忽然动作一顿,扭头看向窗外,夕阳漫天霞光,有几缕洒在窗棂,她起身,将手中纸放于案上。 下楼,绕到前殿,自正门而出,立于高阶之上。 仰头看天。 西面霞光泼洒、漫延,漫至东面滚滚乌云的边沿。 又猛然暗淡。 不知从哪飞过来的厚厚云层,一点点蚕食绯红的夕阳,闪电似受惊的脱兔自眼前一闪而过,静了一会儿,闷雷仿佛自大地深处而来,足下都有轻微的震感。 夕阳彻底不见,天地昏暗。 南宫姣一步一步走向院中。 她才想起,今日,是那昏君的头七。 “卫瑛。”南宫姣唤,声音不大。 呼呼风声中,卫瑛准确捕捉到,脚尖轻点,两下停在了南宫姣身后。 “主上。” 南宫姣忽而转身,仰头看向殿顶之上,“陪我走一趟麟德殿,不出意外,松鸣鹤应该在那,咱们去瞧瞧热闹。” 自含凉殿至麟德殿,两人轻车熟路。稍微麻烦一些的是神武军,绕路躲避花了不少时间。 殿门紧闭,高台停灵,大殿种种饰物摆件皆搬了出去,空空荡荡。 重重帷幔如茧一般将高台包裹,帷幔之外,梁柱之下,笙歌不停。 日日夜夜唱给帝王亡魂。 松大监就在这样欢快的歌舞声中,绑了个白色抹额,不伦不类地跪在地上。 火盆中的光亮跳动,照得他的面容明明灭灭,表情似哭似笑。 南宫姣换了个位置,才听得到他的声音。 “……说起来,奴婢还比您大几岁,您可真不小心,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夜里竟然敢将侍卫遣开。” “瞧瞧,这不就出事了。 您死了倒是轻快,享受了一辈子一点儿苦都没吃过不说,后头十几年更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谁也拦不住您,日日美人儿在怀,美酒入肚,醉生梦死。 倒是将奴婢坑害得不浅,跟着您好不容易手里头有点儿权力,您一撂挑子,奴婢安安稳稳颐养天年是不成了,还得吃力不讨好地去帮皇后殿下。” “当初怎么就把北衙卫尽给了镇国大将军呢,难不成一开始,您心里头属意的就是三皇子?” 说得松大监自个人都笑了。 怎么可能呢,这陛下心里头要是有家国,想得到储君,还能经年累月丁点儿政事不管? 想着如今不上不下的困境,松大监面容渐渐扭曲,看火盆的目光像是在看仇人。 咬着牙,字从嗓子眼儿里一个一个拔出来,“三皇子,皎月公主,一个个儿的,都是您的好儿女,天生横亘在奴婢的通天道儿上。三皇子便罢了,皎月那贱人奴婢早就告诉您该杀!” 卫瑛呼吸一刹不稳,惹得南宫姣警告的目光扫过去。 “贵妃娘娘您说动手就动手,偏偏留个小崽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呐。心硬又不硬到底,她会感激你吗,她只会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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