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姣心间微震,看向他,“阿熠此言,可是将我这潦草的直觉与天机占卜之术相比?二者天壤之别,如何能等同类比。” “怎么不能?”空熠为她如此自贬不忿,“公主莫要将占卜之术看得太高,占卜的依据是龟甲星象,公主的直觉,是亲身见闻,是澜瑛阁所有从不同渠道得知的消息,说不定,有时候比占卜都准些呢。” 南宫姣被他此言惹笑了,指尖点点他,“这番话若是让你师父天机谷谷主听到,估计都能跳起来追着你打。” 空熠缩了缩脖子,想想又硬气起来,“他为何要打我,他的本事还没有我高呢,对于天机术法也没有我理解得深,我说的不定就是对的呢!” 南宫姣揶揄,“你也知道不一定对啊。” “公主,” 空熠长臂揽住她,下颌蹭着她的额角,“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总该告诉我了吧。” 南宫姣也心软了,沉默良久,开口:“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老生常谈。你可还记得上回我想要以瘟疫对付灰衣人时候所说?” 空熠点点头,“似乎是提过,道若是不出手,面对灰衣人时的胜算就不大。” 南宫姣:“不错,当时我提到三样,一为蛊毒,二为阵法,三为黑石,可是如今除了黑石,另外两样都不见踪影。分明灰衣人老巢就是以阵法所匿,可是这么多个城池攻打下来,一次都没有遇见过,蛊毒就更不用说了,至今除了瘟疫,没有发现有另外的病害。” 空熠若有所思,“公主是觉得灰衣人有手段却不用,十分蹊跷,或许另有所图?” “这个另有所图,正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从一开始灰衣人出现的时候,我就对他们的真实目的有过诸多猜测,可是这些猜测到了现在,一样都不成立,我实在无法想出除了权势与霍乱天下,还有什么是他想要得到而我一直没有发现的。” 空熠头一回听她说澜瑛阁阁内最核心之事,也头一回帮着南宫姣这样绞尽脑汁地认真思考,前后顺了顺,确实让人想不通。 只好暂且略过,“公主是觉得,这个别有所图,正是灰衣人在战场上如此行为的原因?” 南宫姣颔首,“若单是如此还好,可是随着前线一步步推进,我越来越有一种预感,预感有一张天罗地网正往下慢慢罩住我们所有人,或许不止澜瑛阁,整个天下都在此圈套之中。” “预感如此危险,可若说依据,具体来讲又没什么切实可靠的。我曾经面对类似情况时总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也不会时时烦忧,可是这回不同,这回预感中危机太过,若临到头再作反应,我怕根本来不及。” 空熠身为局外人,一针见血,“可是公主时时烦忧,可能有什么用处?” 见她愣住,笑嘻嘻搂她,“公主,若是做了所有能做的都不行,那便如有朝一日定会到来的天翻地覆,难不成,人还要为了早晚都会到来的灾厄而忧虑得不活了吗?” “人啊,过一日便要开心一日才对。” 他就觉得,在公主身边的每一日,都必须得好好珍惜,天下万事最恒定的就是始终不断的变化,所以更应该趁着现在,过好当下的每一日。 南宫姣:“或许,我的忧虑之处正是在于,总觉得有什么可以做却没做的,害怕因为这些许疏漏酿成大祸吧。” “那便更不用担忧了,”空熠一锤定音,“公主都想了这么久了,以公主的聪明才智,定是能做的全都做了,不会有疏漏的,此时想法不过错觉罢了,公主千万不要因此自困,有这忧虑的时间,做什么不好呢。” 空熠在她面前眨巴着眼睛暗示。 南宫姣服了这个花孔雀了,半推半就便也顺着他了。 嗟叹,“你倒是无忧无虑。” “所以嘛,”他的吐息萦绕着她,“公主应当多学学我才是,免得来日后悔辜负良宵美景。” 床帐放下,隔却相依倾倒的一双人。 营帐中灯烛燃了许久,渐渐暗淡,可无人有闲暇去管,任由它焰火微弱,蜡泪堆叠,最后随着袅袅黑烟彻底熄灭。 春风拂岸堤,盈月静谧倾泻着如水流光,淌在垂柳悄悄发出的嫩芽上,捧起勃勃生机。 渐渐,随着一轮又一轮的春风,日晖愈浓,随风飘荡的飞云引来春雨夏雷,萌芽生长成了满树葱茏,浓郁的绿色遮天蔽日,盛夏蝉鸣,日夜不休。 澜瑛阁麾下军队势如破竹,自发兵至今不过半年,已将永陵疆土大半捏入手中。 后方城池亦是稳扎稳打,战后重建有序开展,最开始拿下的那一批,百姓已然安居乐业,战火纷飞竟似前世。 与前线处处断肢残骸的场景,仿若两个世界。 离京城越近,仗打得就越艰难。 最明显的,便是敌军之中武功高强的灰衣人越来越多。 相对应的,南宫姣就必须派出澜瑛阁高手去制衡,不然身怀武功之人与普通人差距太大,普通士兵再多,也是白白送命。 到了现在,每一场战役,南宫姣都会亲自出战。 就算如此,入英灵祠的人还是急剧增多。 她再厉害,拖住十人已是极限,可敌方灰衣人,却好似源源不断般,成百上千。 又是日落时分战火停歇,南宫姣拖着长戟,精疲力竭随军回营。 其他战士此时便去疗伤,她却一刻不歇,直入主帐。 这样的时候多了,她的桌案坐榻前便多了一面屏风,屏风两边挂帘,合并起来将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又不会过于妨碍光线透过。 空熠在屏风后为南宫姣包扎。 南宫姣任由他动作,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若不是身体紧绷的肌肉,空熠都以为她真的完全没有感觉。 耳边是屏风外众人讨论的声音,南宫姣不时的应答会带起肌肤的些微震动,空熠看着手下的累累伤痕,动作越来越慢。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南宫姣感觉到他动作变慢,在众人谈论的间隙偏过头,耳语:“可是好了?” 空熠倏然回神,不知怎么的不敢迎向她的目光,低垂眼帘摇摇头,“马上。” 南宫姣稍感奇怪,但底下接连响起的“主上”让她无暇深究。 处理完伤势,空熠照旧先行回寝帐。 帐内胡榻边床头床尾紧挨着两个冰鉴,随着机关摇扇的扇动源源不断将习习的凉意送来,胡榻上头铺着蚕丝竹席,团花纹的薄被覆于其上。 不知不觉,挨着榻边儿的被沿在他手中拧成了一团,脑海中一闪而过模糊的画面让他头疼欲裂。 不多时,空熠忍耐不住,伏于榻上剧烈喘息,浑身肌肉崩得跟石块一样,冷汗不住往外冒,面容苍白如纸。 待稍稍缓过来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帐内一片昏暗,只几缕月光攀过他狼狈不已的身躯。 空熠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谁!” “少主。” 一个青衣人影走了出来,立在地心,担忧地望着他。 “詹添?”空熠支起身子,眉头死死拧起。 詹添叹了口气,“少主,上回我说的您不信,定要说谷主诏令就是为了天机谷,如今您长久在外,身子扛不住终于发作,还当我是唬您吗?” “究竟怎么回事?”空熠压抑着喘了两口气,“你必须如实说来。从前我在天机谷时从未发作过,怎么可能到了外面……” “少主,正是因为您长久不归谷,没了谷中滋养,这才扛不住发作了。” “什么滋养?”空熠依旧不信,“师父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控制,还拿什么在谷中不在谷中做筏子,詹添,天机谷中人从不打诳语,你怎么也和那个老头子学坏了!” 詹添一时默然。 少主乱打乱撞胡说一通,确实说对了一半,可是少主症状确实只有回到谷中才能由老谷主缓解,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掖手肃容,“少主,您自得天道宠爱,于天机占卜之道上天赋异禀,可世间向来没有白得的好处,得到什么总也会相应地失去些什么。” ----
第157章 禁锢 “您换位想想,天道若任由您这般身负玄机之人在世间随意行走,它得承担多大的风险啊,总得有些禁锢才是。” 这番话说得还算有些道理,空熠半信半疑,“若果真如此,为何之前我在天机谷那许多年,从未听师父讲过?” 詹添语噎,好在灵光一现,急智降临。 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长长叹了口气,十分沉痛的模样。 “少主您未为人父,自是不曾体会过父母对子女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谷主对少主您与亲生父亲也不差什么了,您往日又那么向往外界,谷主怎么忍心将这样的话说出来令少主心中平添忧虑呢?” 又是一声嗟叹,“谷主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哪里能想到,少主不过同往常一样出谷治病救人,怎么就一去不回了呢!” 空熠想起老头子平日里对他的关爱,思念之情一下涌上心头,心中亦不是滋味。 詹添说得没错,老头子虽然平日里跟个顽童一样不着调,但对他是真的没话说,这次出来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遇上意外有个好歹,可…… 空熠狐疑,“可我这回出来的时候,他与我讲了那许多话,怎么一句都未提早日归谷的事?” 这问题没完没了,好在詹添还会应付,只是着实有些心累。 耐着性子解答:“少主,这就好比出门打仗,哪有仗还没打,就问什么时候凯旋的?况且但凡天机谷中人出谷,哪有过了半年还没有归谷的。别说少主您了,我入谷这么久,可都从不曾见过。” “您想想,您都出谷多久了?” 空熠当真顺着他的话算了算,从隆冬到盛夏,似乎……已经半载有余一两个月了。 其实说实话,他也有些想念天机谷。 可是要他因此舍下公主,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脑子转了转,想出了个折中的主意。 “按你如此说,我先回谷一两日,到时候再回来,不也可行?” 詹添:…… 咬牙:“少主冰雪聪明,不用想也应该知道,天道既然留下桎梏,怎么会有如此明显的漏洞?” “那究竟是怎样的桎梏,师父可有参透一二?” 此话的意思还是想要钻空子,毕竟自从少主再次醒来,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 詹添正义凛然堵了回去:“天道禁锢,如何能以人力参透?” 空熠一挥手,“那你便让老头子告诉我,我来试试!” 詹添微笑:“如此重要之事,还请少主回谷之后亲自与老谷主商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空熠算是看出来了,他一心只想着把他带回谷中,连些许通融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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