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熠听到,惶然抓住她,“公主难道现在就要赶我走吗?”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调,让南宫姣不由一瞬恍惚。 那是昏暗的烛光下,喑哑痛心的嗓音。 公主是腻了,要赶我走吗? “怎么会,”南宫姣回应,水雾弥漫中,面前的面孔仿佛与记忆中的重合,“只要你不愿意,我便永远不会赶你走。” 下一刻,她被牢牢抱紧,空熠不住地亲吻她,“公主,我永远都不会想要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缭绕的雾气丝丝缕缕,时浓时疏,奶白色顺着他们的躯体滑落,一些落下,一些又被捧起,他们像两只交颈的鸳鸯,难分难舍。 南宫姣被眼前的迷朦与身体里蒸腾的灼热翻来覆去,现实与幻想交织起来,被他顶着鬓发一下一下蹭过他耳郭的时候,胸腹间屏着的气被猛然挤出,无意识溢出短促的一声嘤咛。 还有喃喃未发出声音的三个字: 司空瑜。 . 翌日,依旧是艳阳高照。 还不到正午,黄土之上腾腾的热气便扭曲视线,今日大军未曾发兵,守城将士也未曾出兵,双方默守着这一日的休憩。 天气太过炎热之时,在战场上拼杀而死的将士或许还没有中暑倒下的多,如此不划算的事,但凡将领英明些都不会去做。 由天象判断天时是领兵打仗的基本功,今日天气如何,昨日傍晚便可推算个大差不差。 留些斥候牢牢盯着以备不时之需便可。 澜瑛阁这边军营之中,镇国大将军的随军审问已差不多到了尾声,曾经牢狱中案上垒起的卷册已经全部填满,剩下还不知晓的,就只有他一开始所说的,布置在西南的人手。 这也是钟冽的底线,他自己也知道,若没熬住将这些也交代了,自己便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命不久矣。 所以任凭狱中如何拷问,有关西南他都是一字不提,只说要与南宫姣见面,合作。 这已是他负隅顽抗的第三日了。 萧晟立在主帐南宫姣案前,献上带血的卷册。 “主上,可要我们再想想办法?” 南宫姣单手支着头,一页一页翻过去。 审问到了现在,都是些之前已经说过的车轱辘话,钟冽此人的意志,比之前南宫姣想象的还要强,竟然就算是在不清醒的时候,也半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南宫姣拇指在纸面上无意识打着圈儿,一下绕过一下。 这镇国大将军究竟是在唬人,想利用这个说辞让她放了他,还是当真牙口太紧,意志坚定? 她之前想着,就算镇国大将军没有全然供出,在他们的手段下也总会招出点儿什么相关的来,她便也就能凭此辨认真是确有其事还是单纯托辞。 情报网的人也派过去了,这么大的力度探查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结果,但是以西南的情形,要是当真很容易就有了结果,她倒是得怀疑这是灰衣人的诱饵了。 在西南灰衣人与隐族的地界,她南宫姣能查出来的东西,宫敛能不知道? 所以从情报网这边验证的路走不通,只能靠审问,只是现在,审问也走入了死胡同。 南宫姣“啪”得一声合上卷册,“他怎么说?” 萧晟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才低眉回答:“还是之前那一套,要让主上亲自去见他,并以上宾之礼待之,他才会开口。” 南宫姣冷笑一声,“上宾?真是笑话!” 狮子大开口,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如此便可拿捏住她? 做梦! “你告诉他,我最多只会再见他一面,只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不想说,以后都不必开口了。”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她可没什么耐心和他兜圈子谈条件。 也不看看是落到了谁手中。 她与朝廷可不同,在乎什么颜面什么制衡,她只在乎澜瑛阁,他若是想活,就必须开口,若是不想活,她也就不必在他身上费功夫了。 在牢里几个月了,脑子还没有洗清楚。 萧晟的想法也是相同,此刻恭敬退下。 真到了牢狱中,传话的方法自然不可能如南宫姣这般温柔,能有胆子威胁主上,看来,是他们的失职,还得让那人再多吃些苦头才是。 他得保证,待主上再次面见之时,那庶人钟冽,已经成了条彻头彻尾的哈巴狗。 …… 外头战事如火如荼,牢狱一角,却满是死寂沉凝。 这几月钟冽能勉强维持人样,都是因为南宫姣不曾下死命令,一旦不再想着留有余地,那么阁中能使出来的手段,将会残忍到让人难以想象。 毕竟,就算他被折磨得彻底失了神志,主上那里,也一句嘴硬就能说得过去,一切不过维持原样。 刑牢中央,钟冽血肉模糊地瘫倒,悄无声息。 若有一处牢狱能不缺钱,那么下起手来,就更能无所顾忌,反正治伤的草药,治病的医者都有的是,且草药不惜有多珍贵,医者也不惜用多残忍的治疗法子。 卫瑛长靴底下已经被血浸透,显出浓郁暗沉的黑红,一步一步踩过血水,狠狠碾上钟冽被枯发遮住的侧脸。 弯身撑住膝盖,声线冷硬毫无波澜,“将军今日可想清楚了?” ----
第159章 斩首 等了一会儿,还是只听见墙角顶上积水滴答滴向下落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阔森冷的狱中。 卫瑛脚下用了些力,“将军最好开口,不然,我便只当将军一心求死,不想要活路,即刻就让你受尽痛苦而死。” 钟冽像条旱鱼般弹动了一下,喉咙嘶哑得只剩下气音,“我不信,那南宫姣得不到消息,舍得就让我这么死了?” 萧晟从另一边出来,立在日光照进来的必经之处,极高的身量投下一个长长的,骇人的巨大黑影。 “主上亲口所言,我们澜瑛阁中人,怎会传虚令呢?” “主上原话,若是将军不想开口,以后就都不必开口了。 我们平白帮将军又拖了些日子,是觉得将军还有求生欲,只是今日,就是最后期限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让南宫姣亲自来给我说!”钟冽疯子一般,脑中只剩下这一个执念。 萧晟嘁了一声,“主上忙着征战,忙着处理公务,上回已是看得起你了,还敢再度奢求,真是狂悖!” 卫瑛下手毫不留情,手中倒钩又狠狠刺入,再拧着旋出来,勾得钟冽身上血肉红白翻搅,不忍入目。 钟冽早已叫喊不出,也没力气剧烈挣扎,只剩下身体本能的痉挛。 身上衣衫数次被血湿透又阴干,已经与血痂粘连,此刻又被浸湿,滴答出来染红地面。 狱中医士上前,给他含了一片参,再死死锢住嘴,让他原原本本地体会剧痛,连晕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钟冽翻着白眼儿好半晌控制不了身体,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或是就这般痛死过去再不要醒来。 生不如死,这真是生不如死啊! 好容易能发出声了,他下颌战栗着,眼眸空洞血红,枯槁无神地喃喃:“我说,我说,别杀我,别杀我……” 本性如此,再怎么生不如死,但到真要被处死的时候,也根本舍不得。 “……你让南宫姣过来,我要,要亲口给她说。” 卫瑛和萧晟对视一眼,卫瑛松开了脚底,放他像一团烂肉般蜷缩起来。 几名医士一拥而上。 萧晟掖手淡淡吩咐,“要面见主上了,可不能污了主上的眼,无论内里如何,外头好歹整出个人模样来。” 医士手下动作不停,一齐应是。 他又看向任由摆布的钟冽,最后警告:“将军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若是此时再敢耍花样,那待面见主上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钟冽木然,像是魂灵离了体,没一点儿反应。 萧晟知道他能听见,冷笑一声,转身同卫瑛离开。 . 夏日多雨多雷,又是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将繁盛的枝叶打下来许多。 雷电更是以万钧之势,回回将乌云遮掩的昏暗天地劈得炽亮无比。 那蛇般的雷纹连通天地,离正在厮杀的血色战场至多不过二里地,劈下来的时候,士兵脚下都能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震动。 大雨将将士浑身湿透,眼前模糊成一片,只能凭借着双方的铠甲分辨敌我,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喊杀声淹没在雷雨声中,战鼓擂擂,将士一往无前。 南宫姣的身影,是其中最劲飒也是最鲜明的一抹。 她一身红色甲胄比从人体中喷涌而出的鲜血还要夺目,有这一抹身影在,澜瑛阁这边的所有将士就有了主心骨,只要她还在厮杀,那么他们便跟随主上,义无反顾奋勇拼搏。 此战,是最后一战,也是迄今为止,最艰难的一战。 双方已经拼杀将近一日,乌云遮天蔽日,暗夜不知不觉降临世间。 骤然,自那高高的,仿佛耸入天际的城墙之上,一排极亮的火光出现,南宫姣挥臂斩断身前挡着的刀枪,仰头向上望去。 那上头正中被簇拥的人,就算隔了这么远,她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正是宫敛。 竟是宫敛! 下一刻,只听宫敛运着内力,含笑的声音响彻天地,“姣姣,我给你个机会,杀了我如何?” 南宫姣猝然握紧了手中长戟,目光如剑。 “今日我就在这里,一直到子时之前,若你能在那之前破城,我自然落入你手中,若是不能,以后,你怕是再也没有今日这样好的机会了。” “如何,敢不敢赌?” 豆大的雨水瓢泼,大力冲刷着她的身躯,从发丝顺着铠甲一直到战靴,一刻不休。 她在雨中喘着粗气,眸中渐渐泛出血光。 滔天的恨意! 他知道她恨他,他光明正大利用她的恨意激将,如同逗弄猫狗般,满怀期待与兴味。 南宫姣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志在必得。 回他:“宫敛,你不要没到子时溜了便好!” “哈哈哈哈……” 宫敛扭曲的笑声长长不息,“老夫一诺千金!” 南宫姣长戟朝天直指向他,战意汹涌高声命令,“我澜瑛阁的将士们听好,而今江山一切灾厄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听我号令,杀——” “杀——” 杀声久久回荡,震耳欲聋。 澜瑛阁大军瞬间战力更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朝廷大军逼向城墙方向。 擒贼先擒王,今日若能拿下宫敛人头,那么往后后患便迎刃而解,天下便可自此安定。 一切,只在今日! 既然他敢露面,那她南宫姣,也就当真敢只身入虎穴! 子时之前,还是大军固守的京城,拿下的难度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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