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敛冷笑,“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忘了他!” 南宫姣:“可幼时的记忆,我现在不是想起来了吗?” “那是我乐意让你记起!” 南宫姣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样子,丝毫不惧,“就算不是前几日,我也或早或晚,总有一日会记起的,当然,也有可能永远不会记起。 但此时不同,他已是我钟情之人,我们约定同生共死,这么浓烈的情感,你有把握,让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吗?” 宫敛不语。 自然不能,当然不能。 人除非彻底用药毒得痴傻,怎么可能万无一失地全然忘却过往,且永远不会记起。 况且,南宫姣武功高强,与一般人还大不相同。 南宫姣垂眸,淡声道:“我欠他的就是一条命,今日他走出这里,以后如何,我再不会管。” 宫敛胸膛起伏,几乎气笑了,“好好好,算是我失策让你拿捏住了我……” “尊主。” 一灰衣人急急穿过人群跑上前来。 在宫敛耳边低声禀报,“尊主,澜瑛阁的人攻进来了。” 宫敛大发雷霆,当即赏了灰衣人一个耳光,“没用的废物,连这么点人都拖不住!” 南宫姣与司空瑜听得清清楚楚。 并不意外。 寻他二人目标过小,本就难寻,澜瑛阁之人一时寻不到尚情有可原。 但要是连灰衣人与燕昀士兵加起来这么多人的动静都察觉不了,就是无能了。 宫敛突然安静,侧脸阴勾勾看着南宫姣。 “你故意拖延时间。” 南宫姣面无表情,“阁下只说允或不允,若是允了,我即刻随你走。” 宫敛嗬嗬怪笑起来。 半晌,昂首蔑视着她,“我改主意了,凭你,怎么配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不过一个人罢了,没有你,当我在这世间再也寻不到了吗?” 南宫姣:“那你便是不允了?” 她手中蓄力,只等他答复。 神情淡漠,无惧生死。 宫敛冷笑,“怎么,你又舍不得死了?” 话音刚落,南宫姣就将匕首向脖颈处割去,半点不留余力。 “娘子!” 司空瑜目眦欲裂,浑身血液仿佛逆流,匕首太近了,他拦也拦不及。 刹那眼前所见仿佛放慢了千百倍,一寸一寸,势不可挡,直到皮肤划破,鲜血涌出。 而后,只闻叮地一声。 匕首被什么东西弹开了。 也如同将司空瑜整个人从地狱赦免,眼前一切将灰色的世界崩裂。 南宫姣身子一震,彻底瘫在了他怀里,喘息着,许久未平复下来。 匕首还在她手中,被她死死捏着。 倔强地仰头,将话原分不动还给了他,“怎么,伟大的尊主还会后悔?” 宫敛面色又青又红,阴恻恻地,向后打手势命令,“让开,让他走!” 众人的眼神都聚在了司空瑜身上,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他们向外让开了一条路。 南宫姣咬牙,一点一点挪出他的怀抱,强撑着没有倒在地上。 看他的眼神冰冷无比,“走吧,如今两清,我不想你再呆在我身边了。” 司空瑜久久未动。 他挪了挪,跪在她身前,哽咽不堪地乞求,“娘子……娘子,你说过,不会赶我走。” 宫敛冷眼看着,下死令,“我数十声,再不走,就别走了。” ----
第98章 穿心 南宫姣看着他想碰她又不敢,不知所措,哭得浑身发抖,声声泣得不成样子的乞求。 乞求同生共死。 乃至,乞求,为她而死。 南宫姣其实不懂,不懂为她而死究竟有什么好的,现在起码保住一个他了。 他这样,不就是浪费了她冒这么大风险才得以谋取的余地吗? 可是,看他这样子,身体却不听话,好想给他一个拥抱。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话语冷的仿佛在掉冰渣,出口便是警告,“司空瑜,别让我的伤白受。” 司空瑜面色骤然惨白,眸光渐渐空洞,仿佛人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一般。 他开口,噬魂剃骨般的痛将心都掏空了,苍白的唇颤了两下,方发出了声音,“好。” 他应她。 本来,她说什么,他总是会应她的。 宫敛那边,已经倒数到了四。 司空瑜踉跄站起,转身,摇摇欲坠。 远处的兵刀之声已经传了过来,他一步一步,像无知无觉的木偶。 突然。 “宫敛老贼,纳命来!” 一声厉喝破空而来。 同时,司空瑜毫不犹豫回头,身体里骤然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向他的娘子飞奔而来。 南宫姣猛然抬头,眸中却只见密密麻麻的寒光越来越近,刺得她刚好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泪,模糊了视线。 下一刻,眼前被什么遮住,满是清雅檀香的怀抱拥住了她。 她恍惚了一瞬,仿佛有血泼到了身上。 檀香味被血腥味掩盖得再也闻不出来。 失声,“司空瑜!” 前所未有的惊骇恐惧争先恐后涌出来,她眼睁睁看着他把她向岸上用力一抛,背后无数的箭矢像刺猬般将他整个人都扎满,口中不断喷着鲜血,落入席卷着沙土的奔流河水,一瞬就不见了。 伸出的手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可她看清了,最后的最后,他还面对着她。 她看到他笑着将手收在身后,无声地说:“小娘子,快走!” 小娘子…… 他像初见那样,唤她小娘子…… 同样的称呼,再唤出口,竟已是诀别。 波涛滚滚,湍流不息,不过眨眼,就连染血洇出赤红的河水也尽数被卷走了。 南宫姣如被冻入尘封的冰窖,血脉寸寸碎裂。 泪混着血染红视野,她想要扑上前,却被身后之人紧紧拉住。 是什么人铁臂不容置疑地锢她在怀中,飞檐走壁。 底下厮杀声震天。 南宫姣脑中一片空白,只余漫天血雾。 浸透身体的血液分明滚烫,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仿佛一切都在远去,玉面郎君的音容笑貌与母妃的合在一起,将她的心挖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哀鸣不息。 她木然地想。 若不是掉下悬崖的伤让她几乎成了一个废人,刚才她能反应的过来的。 她不能,也不允许司空瑜为她挡。 对宫敛说的话,这一部分是真的。 她也是真不想有人为她而死,不想因为愧疚记某个人记一辈子。 一直以来面对危机的惯性强硬将理智与情感分割,还在不断地运转,精准地判断现在的形势。 只是有种空无一物、痛极的虚无,连感知都虚幻。 理智一点一点分析着适才发生的事,如同一点一点将自我剖皮扒骨,肢解碾碎。 应是澜瑛阁攻进来的一瞬间,宫敛下令诛杀。 那便说明,他没有把握以她为人质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以他绝对惜命的性格,不可能冒半分风险,那么她作为人质的用处也没了。 并且因为攻进来的澜瑛阁,宫敛同时失去了最后捉拿她的机会。 那还不如就地诛杀,铲除一心腹大患。 可一声令下,诛杀的,却不是她…… 她心口仿佛也被灌入了箭矢,痛楚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又开始模糊。 很快,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璀璨阳光下,老天贬她一人坠入暗无天日的黑海。 抱着她的人一刻不停,之前迷朦间眼前所见,加上身体所感受到的速度,十有八九,应是萧晟。 这怀抱很稳,宽袖落在她身上,为她挡着风。 萧晟…… 澜瑛阁…… 很多很多,一路所行所见走马观花般在脑海滑过。 似乎一点一点,将某种几欲自毁的情绪压了下去。 这一趟或也算得上不枉吧。 意识沉入黑暗的深海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着。 弄清楚了对手的真正面目,面对敌人数倍于己的围攻,她也尽力保全了最多的人,现在,看这情况,还能败了灰衣人,搓搓他们的锐气,免得以后被迫多线作战。 与此同时,支殷山在她的安排下也已成了气候,有这般战力,也无需多么惧怕镇国大将军手下北军。 总算,为澜瑛阁的前途挣出了一条道路。 只除了…… 只除了, 他。 黑海翻涌,气泡里他最后的模样让一切都成了暗红,扯着她不断下坠,再下坠。 …… 京城,皇宫。 栖凤宫宫门紧闭,殿内夔龙纹兽炉熏烟袅袅,丝丝缕缕泛着暧昧的淡粉。 纱幔重重,自外殿一直铺到内殿,隐约可见赤足的憧憧人影。 金铃声声清脆悦耳,红纱裹着皇后曼妙的身影,旋起飘逸的光晕。 皇帝一身明黄中衣,同样赤着足,一步步靠近,轻笑着搂住自己的皇后,拢在怀中。 伴着一声娇笑,皇帝将皇后拦腰抱起,用身子顶开重重纱幔,走向床榻。 皇后双足盘着皇帝的腰,低头舔他的唇。 热气蒸腾的汗水顺着半湿成缕的发丝滴在皇帝额上,划过他通红的耳郭。 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黏腻在耳边,像搅拌着酡红的酒。 “陛下……” 娇声婉转,蛛丝般缠绕在心底,钻进血脉。 皇帝目光早就不复清明,浑浊如一头只知欲的兽,满是痴迷与占有。 皇后在他耳边,轻声:“陛下见到了邓延翌,是吗?” 皇帝头埋在她的脖颈,她只能看到他墨色的发不断地动。 痒得脚趾伸展又蜷起,粉嫩诱人如刚出水的樱桃。 “……是,怎么了吗?”迷朦间,想起来答她。 气息摩挲过娇嫩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栗。 “陛下想让他做侍卫吗,若是不想,我便让他去别的地方。或者陛下说去哪里,我就让他去哪里。” 带着喘息绵延的尾音,魅惑似妖。 皇帝手中动作不停,只抬头看她,眼神中有某种挣扎想破水而出,却终究徒劳。 皇后不误享受,身子依旧像之前一样摆动不停。 声音丝毫不掩。 皇帝回答语气含着怪异的僵直,“我,我想让他出宫。” “出宫?” 皇后猛地收紧,让他身子巨颤,青筋崩起。 “那陛下可知道,他出了宫,就是死路一条?” “他知道天机谷的事,我想要天机诏书。” 皇后眸光冷了下来,身子挪远了些,“陛下还想要天机诏书?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一国之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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