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生死不弃的话吗?”南宫姣轻笑。 “不是,你明知…………” 明知他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得死啊。” 南宫姣言语之间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轻巧。 “他们要的是我,你放下我,还有机会跑掉。这样你逃出生天,我也不一定会死。” “宫敛要的是我的人,又不是我的尸体,左不过多受些罪罢了。” “不然,都死在这里多不划算啊。说不定,你还能将我的遗言带回去呢,不然澜瑛阁内讧了可怎生是好?” 司空瑜闻言眼眶也红了。 刚还说不一定会死呢,现在又说什么遗言,她自己分明也都知道,一旦落入宫敛那个变态的手中,能活的几率很小,甚至小得过她跳崖。 不然前几日,她又怎么会那么义无反顾地跳下来? 他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闭嘴。” 南宫姣无奈地鼓鼓腮帮子。 好吧,说也说不通,就算了吧。 这么想来,到头来,她还是拉了一个人陪葬,只是这个人选和她之前想的太不一样。 拉上宫敛一起死,叫同归于尽。 那和他呢,叫什么? 真正意识自己到了死期,南宫姣天马行空地想起来了曾经听说过的一些风月之事。 殉情啊,情杀啊,还有什么找上门去要让他对自己孩子负责的,五花八门。 这些要不就是澜淙硬赶着上去给他们讲的八卦,要不就是情报之中一些轻描淡写的小事,她过了过眼,便在脑中留下了印象。 此刻因为背着她的这个人,尽数从记忆深处浮现。 “咱们这算不算殉情啊?以前总是听到,好像确实是说,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死在一块儿,就是殉情。” 司空瑜根本无暇也无力接她的话,只能在心中反驳。 带着些无奈的好笑。 他的小娘子,到了现在,还连什么是殉情都搞不清楚。 他们这样死在一块儿,哪里是殉情,最多算得上同生共死。 况且殉情,是有人阻挠,为了表明彼此在一起的决心,才会以死来成全这份情谊。 他们之间,哪有人阻挠呢,也不必以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 她……她对自己,甚至尚算不得情,又怎么称得上殉呢? 可是,有关这些,他好像,好像再也没有机会教她了。 他曾幻想,待她心中不再被天下大事全然占满的时候,他就将自己心间缠绕得密密麻麻的缱绻情丝,尽数献到她眼前,告诉她,也耐心地一点一点教会她,究竟什么是男女之情,夫妻之爱。 在他幻想的未来里,总是有无尽的,许许多多的时间给予彼此,所以他总是不急,总是想着,先这样陪着她,陪她完成所有她心间的宏愿,最后,水到渠成、理所当然地拉紧彼此的手。 他要的心意相通,是你情我愿,是真真正正感同身受,是不掺杂一分一毫其他情感,最纯粹,也最纯洁、最珍贵的情感。 而他,愿为此献上毕生的耐心与时光。 可是,他想不到他的毕生如此之短。 他们的毕生如此之短。 他便算了。 可是她呢? 他多希望有什么人能从天而降,他愿付出一切,甚至生命,换她一条生路,也给天下苍生一条生路。 未遇到她之前,他不为任何人,甚至都算不上是为自己,无欲无求,活一日算一日。 曾经对他好的,欺他哄他,抛他弃他,他也谈不上多在意。 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多当一回事。 幼时雪地里,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拉他一把的人,拉他这个自己都已经放弃自己的人。 于是就算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他也要挣扎求生,再艰难都要好好活着,为了寻她,也为了寻曾经的热血。 生死关头,或许情爱当真不值一提,他却在这样的瞬间懂得了她的理想,与她心怀天下人的心胸和抱负。 她这样的人,是有着拉所有人昂首挺胸站起身的大爱与能力的,就像拉起幼时的他一样。 她与他不同,她自己经历风雨,尝尽生离死别,却想着让天下人都不再受这样的苦,不再满心仇恨地活在这个世上。 她也已经做到了许多,澜瑛阁庇佑之下的所有人,都过着她生之所愿的日子。 甚至那些阁众,连死都觉得不悔,愿为她献上一切,她是他们毕生的信仰。 他这段日子,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众望所归。 她这样的人,老天不应如此待她! ----
第97章 生死 南宫姣念叨着念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声音渐弱,慢慢没了声息。 也听不到,司空瑜唤她名字时,嗓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一声一声,渐渐嘶哑。 再眉头微动着睁开眼时,便看到他跪坐着,怀中紧抱着她,双目赤红,泪流满面。 她竟然,能看得清了。 她怔怔地,抬起还能动的那一只手,像是感觉不到手臂的剧痛,用满是细小伤口的纤细手掌,抚上他的面颊。 慢慢地动,一点一点为他擦去泪痕。 这张她曾经最爱看的清隽玉面,已然满是狼狈绝望,看不到往日一分一毫的风雅矜贵。 而她却爱不释手,一直未曾移开,直到肘臂支撑不住,失力要往下掉。 下一瞬,便被他的大掌接住,重新按回侧颊。 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哀戚痛楚。 南宫姣舒眉,虚弱提起唇角,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淹没在滚滚河涛之中,“郎君,别哭……” 他看到她眸中的光彩,高兴她看得见了,想向她笑,却连动动唇角都仿佛有千钧重物压着。 “啧,果然呐,真是好一对亡命鸳鸯。” 司空瑜猛然抬头。 南宫姣心中重重沉下。 是宫敛的声音! 南宫姣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抓住司空瑜,沉沉喘了口气,“扶我起来。” 司空瑜没动。 南宫姣又说了一遍,“扶我起来!” 她没力气发出更大的声音,但她确定,他听到了。 司空瑜低头看她,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可还是依着她的意思,扶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眼前,所有空地都站满了灰衣人和燕昀王军,甚至山壁山崖之上能站人的地儿都立着弓箭手。 而他们二人,在河心的一处高地。 高地不大,割开奔涌的河流,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映出七彩霓虹,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绕在他们身边,如绚烂彩云降临世间。 地面上,燕昀王军的横刀与灰衣人的宽刀一并出鞘,刀尖直指高地中心的他们。 半空中,立在峭壁凸起之处、及崖上探出头来的弓箭手中弓如满月,弓弩手则压下机簧。 锋利的刀尖箭尖反射日光,处处是刺眼的寒芒,铺天盖地。 如此四面紧密包围,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她,也插翅难飞。 而宫敛此次,竟是拄着单边拐杖,闲庭信步般走上前,立在高地与河岸连接的窄石之上。 河岸上,还是那些仆从,侍立在他的轮椅之后。 宫敛眉眼俱笑,心中大畅,仿佛与有荣焉,“我就知道,我们皎月公主一定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 笑意渐渐扭曲,唇角诡异地高高扬起,以咏叹的调子低语,“可是姣姣,你敢不顾性命,跳下悬崖,还真的让我想都想不到,我的黑袍侍从那么珍贵,这么快就折了一个在你手中,还差一点就让你逃脱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眼眸死死盯着南宫姣,视线如刀,志在必得。 残忍道:“我打碎这个燕昀小质子全身的骨头如何?让你好好看一看,敢骗我,是个什么下场!” 司空瑜欲开口,被南宫姣暗中摁住。 她软软靠着司空瑜的臂膀,勉力抬头看向宫敛,眉拢轻愁,“你如此残暴,我怎么敢和他们回去,万一生不如死……” 眸中晶莹如烟雨,朦朦胧胧地坠下,“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看得宫敛腮帮子并着嘴角狠狠一抽,转瞬一切表情沉寂,目光阴郁如两个黑窟窿。 言语轻柔,“伯伯怎么会那么对你呢,最多拿你身边亲近之人出出气便罢了” “果真?”南宫姣眸中绽出光亮,又颤颤巍巍欺灭,“而今我也再没什么能逃的了,以后如何,还不是你口上随意哄哄。” 宫敛不在意地一笑,略有不耐。 “身负先祖血脉之人,再如何,也是坐享无边富贵,若非你祖父太过执拗,叶氏一族,如今也是好好活着衣食无忧,哪会因为朝堂倾轧而死。” 转而问:“不知姣姣,可知邓家邓延梧?” 南宫姣露出好奇,“邓延翌的弟弟?” 宫敛得意,“他便是一个例子,不仅享受富贵,无任何烦忧,而且还有调动组织底层使者的权力,可谓身处朝堂,却远离喧嚣,还有专人照料,多好。” 南宫姣垂眸,“你带我回去,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像他一样?” “怎么会?”宫敛眸中红光染上痴迷,“姣姣自然与任何人都不同,稍稍雕琢,便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是我生命的延续。” 他如那日一样,向她伸出手,“来,姣姣,这世间,再没有比我身边更适合你的了。” 南宫姣却趁着这个空档,猛然将袖中匕首架上自己的脖子。 “你!”宫敛眼睛大睁,上前一步,又因看到她脖颈溢出的血停住脚步。 南宫姣轻轻笑了。 这是当日的坠崖时用的黑石匕首,虽然刀刃不如往日锋利,但割开她的血肉,还是轻易能做到的。 只是手臂实在伤得太重,控制不住一直在抖。 司空瑜一瞬失声,她熟悉的坚决几乎让他肝肠寸断。 他立时明了她想做什么。 对上她的眼,他知道,若他不听,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割下去。 这支匕首,威胁的,又哪里仅仅是宫敛呢? 他看到,之前的柔情在她的眸中再无半分痕迹,只有郎朗清明与极端的冷静。 不为其他,只为她自己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争取最大化的利益,损失最少的人手。 南宫姣直视宫敛,“你放他走,我便束手就擒。” 宫敛眯眼,眸中闪过危险的寒光,“看来我是过早暴露,让你胆敢短短时日利用两次!姣姣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吗?” 南宫姣坦然,“有情人不得眷属,明明活着却天各一方,不比其中一人死后,另一人终生怀缅来得有意思吗?” “为自己而死,会因为愧疚铭记一生,可若天各一方,过些日子,便也忘了。到时,你想让我做些什么,也更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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